我站在车旁看着他好像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似的,兰西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轻声问:“心疼了?” 我像被抓到的现行犯,连忙拨高音反驳:“怎么可能!” 兰西笑笑:“呵呵,在我这个专业演员面前,你还装?我就装个真善美的观众给你骗一骗,反正心疼的是你,不是我。”说完他就和安杰拉一起去搬行李了。 我站在白皑皑的雪地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兰西真是狠,说话都不拐个弯,直击要害。 我怎么会不心疼呢? 我怎么能不心疼…… 我的心,从老宋被抓走的那天,就一直疼到现在。 那是我跟程靖夕交往后的第一年零三个月,那个时候我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一直以离公司近为由借住在苏荷家,这也是为什么我现在宁愿去外面租房子也不愿住苏荷家的原因。那会让我触景生情,从前的快乐,是现在不愿触碰的伤疤。 彼时,我以为自己两方隐瞒得都很好,但如今想来,那都是我一个人的幻觉。 老宋被抓进去的那天,他的秘书秦叔叔打电话给我,让我赶紧出国。我不肯走,在我的逼问下,才断断续续地讲出事件的真相。 老宋的公司被司法部门立案查处,收走了公司所有的文件和电脑,老宋也被带去调查。秦叔叔说:“是被威旭集团的案子牵连的。威旭老总被人检举行贿受贿,贪污逃税,不知怎么牵扯出曾利用上海一家包装公司洗白逃税的资产,而宋总当时就是那间包装公司的法人代表。小慈啊,我觉得这事可能真的跟宋总有关,不然他不会一看检察院的人来就叫我从后门走,安排你出国。” 我当时就怔住了,因为包装公司是确有其事,而当时,我也讶异于一家小小的包装公司能如此赚钱,更让我无法平静的是老宋的反应,他能安排秦叔叔让我出国,就一定和这事脱不了干系。冷静下来后,我马上就想到了程靖夕,他是我的男朋友,我如今唯一能依靠的人。 我赶到程靖夕的住处时,已是华灯初上,我站在门口徘徊了许久,手放在门铃上,一直不敢按下去,因为我知道,要求程靖夕帮忙,就等于要坦白我的身份。 就在我犹豫不决时,门开了,袁北辙略微有些严肃的脸出现在门后,他望着因为他的出现而呆住的我,说:“宋小姐,程先生在书房等你。” 我的心猛然间漏跳了几拍,隐隐觉得事情的发展好像不太对劲,尤其是袁北辙低下头不敢看我的动作,更让我心慌。 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那个我曾去过多次的书房,朱褐色的门大敞着,房间里很安静,书柜、办公桌、灯光,都是冷色调的,一如坐在办公桌后注视着我的那个人。 从书房门口走到办公桌前的那一路,不知为什么,我走得特别艰难,隐约觉得路的尽头好像有着不太好的东西在等着我。我走得极慢,但再慢,仍有终时。 我站在书桌前,企图从程靖夕那常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但遗憾的是,他从来就不是个能轻易被读懂的人。 我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说:“有件事,我要坦白,我是宋亦夫的女儿。” 他双手交握,搭在书桌上,淡淡看了我一会,一摊手,说:“游戏结束了。”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疑惑地偏过头,正要发问,他指了指摆在面前的一个厚厚的文件袋,对我说:“打开看看。” 我依言拿起,当看到里面装的是什么时,脑中一阵嗡鸣——全部都是我和老宋的照片。我大一时在学校读书的样子,我和苏荷并肩谈笑的样子,我坐在老宋车里喂他吃红薯的样子,我在兰西的影迷见面会上疯狂的样子,我在他家附近咖啡店托腮静坐的样子,我在SOHA总部上下班的样子……近百张的照片,那是近四年来我生活的点滴,那么长的时光被定格在这些相片之中,而我仅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就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