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如都留下来,”朋戈洛兹说,“不过我要提醒你们,我可不会改变要讲的故事。”
没人离开,于是他接着讲了起来:“刚才我们还没照面的时候,我说过,我在维拉的大战之后留在了林顿,否则我就没故事可给你们讲了。”
一个少年举手问道:“你为什么不去托尔埃瑞西西亚,而要留下来?”
“是埃瑞西亚,只有一个‘西’。至于为什么,”朋戈洛兹停了停,“起初我留下是因为疲倦——我们全都从伟大的愤怒之战中幸存下来,我失去了我所熟知的一切,只剩了一些好同伴。然后,吉尔-加拉德王想任命我为他的学者之首。这给了我自由,我可以去做很多我想做的事,我重建了旧日的学会Lambengolmor,就是懂很多口语的精灵学者组成的学会[1]。”少年们发出了窃笑。朋戈洛兹断然澄清:“不是说他们有很多舌头,而是他们懂各种各样的语言。我们精灵的口——语言随时间渐渐改变,存在着诸多方言变体。我们把这些都完整记录下来之后,就转去研究凡人的语言,先是埃利阿多的西部语,接着是那些不出名的民族的语言。我们把很多人类民族的交流办法记录备案,有洛斯索斯的冰上居民,有东方的驭马人,还有南方的哈拉德人和黑蛮地的流浪部族。恩特,就是百树的牧人,对我们有求必应,把他们的语言讲解给我们,并帮助我们学会了更多鸟类和野兽的语言。”
朋戈洛兹顿了顿。年轻听众无动于衷。
他赶紧点明了正题:“一千多年后,只剩了一种语言我们精灵一无所知,它属于烈性的矮人一族,追求宝藏的高超铁匠。我就是为此去了矮人最伟大的国度卡扎督姆,见识了它的宝藏和秘密。”
孩子们一听这话,都来了劲。朋戈洛兹继续说:“林顿附近的蓝色山脉里就有矮人,但他们对我们精灵族人司空见惯。他们吃我们的面包,喝我们的酒,买我们的金属,但他们已经养成了封闭和保密的习惯。我们在那里不觉得开心,其余几个学者得出了结论,那就是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学到他们的语言。
“我先前讲过,我过去认识埃瑞斯托,而他去定居在了埃瑞吉安,那片土地有平原和丘陵,邻近卡扎督姆之门。我们分开之后,反而比在同一间誊写厅里共事时相处得好,我们之间的公文通信往来发展成了友谊。他告诉我,他们跟卡扎督姆的矮人打交道,还说我若是前往他们那传说中的秘银门,或许会碰到更好的运气。因此,我安排了一年的学术休假,暂时离开了我在王廷里的职位。而在那之前的一年,我做了林顿任何一个精灵想赚钱的话都会去做的事——在林顿的海湾里潜水打捞珍珠。等我积攒了足有满满一捧的珍珠,我就以为自己可以去跟远离大海之地的矮人协商了。”
朋戈洛兹的听众又开始插话,有些惊叹那些珍珠要值多少钱,并且跑题说起了努门诺尔采珠人的逸闻。朋戈洛兹抗议道:“好啦,好啦!我们说回中洲和去卡扎督姆的旅途。春天,我跟着一大队商人去了埃瑞吉安。碰巧,我很久以前认识的某个人成了埃瑞吉安的珠宝匠公会格怀斯-伊-弥尔丹的一员。多亏了他,我很快就跟一个来自卡扎督姆的矮人攀谈起来。
“那个矮人名叫纳维,在族人中有些地位。我这就给你们讲讲他看起来是什么样子,那样你们就会知道矮人外表如何。他们的身高超过一个高大精灵的一半。纳维因为常在埃瑞吉安顶着太阳旅行,脸色红润。他衣着特别华丽,以至于我起初把他当成了他那一族的王侯。你问他带了什么宝物?他身上装饰着几乎任何一种你们叫得出名字的宝石,他的兜帽用厚实的锦缎做成,他的胡须棕红相间,垂落在编得如同鱼鳞的锁子甲上。他携带着上等的镀金武器,做工精良,随便哪件都配得上王室之用。我了解到,卡扎督姆的财富就是有这么惊人,这些只不过是一位家境不错的公民的服饰。
“我立刻提出了交换条件,想用珍珠换取学习一点他们的秘密语言的机会。纳维大笑起来,把我拉到一边私下交谈。我们独处时,他是这么对我说的:‘精灵,你的条件确实让我动心。珍珠是上等的珍宝。但我们卡扎德人不会仅仅为了珍珠就改变传承万年的习俗。我们的秘密语言是奥力赐给我们的,它比你的珠宝更珍贵。你能拿出什么珍贵的知识作为回报?你能教给我们什么我们不懂的语言?’”
我大吃一惊,不禁感到谦卑,而学习这种宝贵语言的强烈渴望像野火那样烧灼着我。我跟他说起精灵的各种语言,包括错综复杂的方言和形形色色的如尼文字,暗示这些或许能帮助他们贸易。
纳维说:“你提出的,我们都已经知道了。还有什么?”
我又提起了五花八门的人类语言,但无论我提到哪个民族的语言,矮人都要么已经学会,要么并不重视。他们把本族的语言当作无以伦比的珍宝,认为学问的价值有限。我意识到,纳维想要一种他的族人用得上的语言,也就没法再把愿意教他们富有韵律的恩特语的话说出口。
但恩特这件事提醒了我,我想起了自己懂得的最后一类语言。我迟疑了,但我记起了我过去一位勇敢的老师,他认为这类语言曾经救了他的命——而且还是在地下。因此我提出,我可以教他们如何与飞鸟和野兽交流。
纳维挑起了一边眉毛。他抿紧嘴唇,沉默了片刻,最后问道:“什么样的鸟?”
二十分钟之后,我们达成了协议。我很走运,因为矮人敬重的生物寥寥无几,但其中包括了那些交流起来最容易的鸟儿——乌鸦、较小的鹰和画眉鸟。我付出了自己的大半珍珠和跟这些鸟儿交流的技艺,换来的是,我将住在纳维的幽深洞府里,与他同桌进餐,学习卡扎德人的秘密语言。第二天,我天一亮就起身,跟纳维一起出发。我们到达山岩当中的秘银大门前时,太阳才升起两个钟头。纳维愉快地说:“去吧,你去开门。”我读了大门上方的铭文,不禁莞尔。我只需要说出一个平常的词,“朋友”。我说了那个词,门便自动敞开了。这道魔法之门是纳维的手艺,门上有他的署名。我称赞了他。我们进去后,大门就紧紧关闭,连一丝光线都无法透入。就这样,我在地底深处的旅居生活开始了。
(待续)
[1] Elvish masters ofmany tongues,本意是“懂得很多语言的精灵学者”,孩子们却理解成了“长着很多舌头的精灵学者”,因而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