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比肩缓缓而行，侧眼觑他——端得是举重若轻，开口先是这无足轻重的寒暄之语。然他终究心事沉沉，难掩愁色。）
“我么？自打下了扬州，日子便跟归隐山林似的，不急不躁、宽心得紧，自然好得很。”
（略一顿，缓了语声，本就比寻常女子略疏阔的声线一时更显沉柔。）
“你倒是不好。”

（倚栏而坐，闻他絮絮心事，一时倒有些感慨——一心决意成了女夫子，除却心中所向，多少还有些避开婚娶之问的意思在。）
（因知晓世家儿女于择业一事上多少会有些身不由己的考虑，所以诸如“从心所愿”这类振振有词的废话皆难以出口，思量一番，只好实事求是。）
“择业一事……家中对你可有期许？本朝虽不抑商，但千年正统皆是读书，到底有些偏见在。”

（世上事多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不曾感同身受的，自然也没有高高在上指手画脚的资格，遂只温容一笑。）
“你我相识也有段时日，你若对入仕从医如斯不喜，我便信你有你的道理。”
（略一顿，默然斟酌词句——此番话语当句句良言，不枉他特来寻我一遭，也对得起虚长这几岁的光景。）
“若是别桩事，我大抵要劝你先试试水深水浅再做决定，但仕途到底不比寻常，回头路难走。我唯有一点建议……各行皆有各自的难处，为官从医难免卷入风云倾吞，从商也有从商的麻烦——与人交道、坊市竞争，端看你乐意应付哪个。”
（一展眉眼，温言开解。）
“入仕固然是康庄大道，从商也未必不能为家中助益。”

（熏风卷来一片残柳，萎萎栖于袖间，摇摇欲坠。伸手捻过，直觉叶瓣枯糜，略一用力便可折断。）
（闻他言，无声颔首，将手中柳叶拂入池中。那叶子迎风摇落，颇显丁零。）
“你较我晚生几年，从机缘一节看，倒赶上了好时辰。然时局不明，更要眼光毒辣。从商比之入仕可算避世，但商人混迹民间，未必就真能不受朝堂影响。”
（略一思忖，复道。）
“世事多相通，入仕从商定皆大有可为，洌寒不必愁思太过——最可贵无非眼光独到、思量长远，凭你才思，佐年岁历练，定能有一番作为。”

（观对岸迎风拂柳，四下开阔，心绪一时也疏旷。旧事如残柳，悄然而至，又无声而去。）
“我么……我信世间万事皆有缘法，未必车到山前必有路，但好坏无非因果。”
（远处大概有风匆匆而过，惊起了几只停栖树间的雀儿，扑簌簌一阵响。似是被这一阵声响猛然叫回了神似的，倏然失笑。）
“你可别学我——少年人正当进取。你方才所言在理，人一生光阴不复，是该做些值得称道的事。”

（知他心结已解，拂一拂广袖，含笑起身。）
“是了，唯愿此生不悔。”
（与他并肩往来路去，一壁缓步而行，一壁侧眼与他说话。）
“我屋里那两只猫儿一下午没吃上零嘴儿，这会儿怕是该不高兴了……”
（一顿，复道。）
“洌寒这两天该收拾行装了罢？一路往京畿去，天气愈冷，可得多带些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