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好时节，暖风阵阵，吹面不寒。府中多待无趣，于是带上一个绿绮，一径往戴春林来。欲挑一盒胭脂回去，又想起前事，嘱咐绿绮一句）
上次的胭脂不好，妤卿说颜色太艳了些，这回换过一种罢
（到底是个姑娘家，对于戴春林这种地方，一月里头总要来几趟。所挑拣的，不仅有自个儿寻常用的香粉胭脂，若有瞧着好的，顺带还给家中姊妹再捎一份回去。我想着，这样做的，许不会只我一人罢）

是呢，您也是来挑胭脂的么？
（铺中所摆，皆是香珠、香串、胭脂、香膏等物。正挑拣间，聆鹂音入耳，原是个同自个儿年纪差不多的姑娘，偏首笑应下她前句所询，带着七分的客气，又续）
有桃红的，也有粉红的，哦，我先前倒常用紫茉莉胭脂，因是拿了紫茉莉花淘澄净了混合花露制成的，故偏淡紫色
（如是言，却不知其素日喜好，只再添一句）
不晓得姑娘的喜欢，更偏爱哪一种？

姑娘谬赞啦，我不过略懂一点儿皮毛，称不得一句行家的。
（这一句夸，我不敢承。说着，从手边取了一盒紫茉莉胭脂递予她瞧，又道）
香味儿倒不会太重。寻常的胭脂多以玫瑰所制，香味偏浓些；紫茉莉本身味就不重，听店家说因着这个缘故，特意往里头加了几滴桂花油
（虽如是言，到底还是淡淡的香，并非寻常胭脂的气味儿，自个儿用着觉惯的，忖着这位姑娘或许也能接受罢）

哎，该是半斤八两～
（我一向不大擅长拿主意，如今替旁人拿起主意来，自然也带几分忐忑，然而既得她肯定之语，心中颇有些得意之感，又答她）
是买来自个儿用的，紫茉莉胭脂虽好，用得久了就想换一换。上月才往这儿挑了一盒桃红的回去，又教人说太艳，这儿才想着再重新挑盒颜色浅些的
（自然，倒不是妤卿说错了。买的时候并不曾发觉，后来仔细一瞧，的确艳了些。别说她不喜欢，自个儿也不喜这种）

（常常觉得，有些事一旦有了选择，取舍之间总不容易，譬如胭脂颜色，也似此理）
哎，姑娘这一句我倒爱听，只是家中姊妹总不是这样说的了
（照我这个年纪，到底不算历经世事沧桑，哪能将一颗心沉下来。此刻听她说起这样的好话来，倒是十分受用的，然而又守着素日的闺中礼训，不好将心思明明了了显露于人前，只是应她所询，十分诚心地推荐一句）
还有香珠、香串、香扳指一类的香件，不如瞧瞧有没有你中意的？

姑娘说得很是，我倒不如你看得这般通透
（虽是到了这般年纪，然而脾性未改，偏我最是个脸皮薄的，禁不得人言，于人后又难免自伤。素日忧思太过，多半也因着这个缘故。其实打心底里，更羡慕眼前这位姑娘的行事作派。戴春林这儿的物件多，挑拣起来的确难作取舍，又递了声去予她）
依我看，若是姑娘有意，不若买串香珠回去。一来可作装饰之用，二来，里头的香料还颇有些悦肌理、助安眠之效

言由心出，也未尝不是坦率之举呀
（她是坦率的，而她这样的坦率，只恐我永远也难做到。又将话锋一转，再问她）
方才就听姑娘提起过一句“六妹”，想来姊妹间关系很要好咯？
（如是笑问，却也约莫猜度得几分答案。同族之中，但凡承了字辈的，皆互相称一句姐姐妹妹，然而关系亲疏，实在是难说清的了。除却我与妤卿一母所出，旁人与我何干？我的性子一贯凉薄，心眼又小，容不下这么许多。半垂了眸子，轻巧一句）
有的，上头有两个姊姊，下头还有三个妹妹

这样呀，那倒是很好很好的，姊妹间原该如此
（这一桩，仍该是为我所羡的。旁的话也不晓得该如何说，落在嘴边，也唯很好、很好四字。府中的事儿大抵是说不清的，更何况，所谓家丑不外扬，这道理我并非不懂。然而，我的心底诚然是存有怨忿的，阿玛对异母姊妹的偏心显而易见，如何再教我与她亲近。此外，几位堂姊妹倒不碍相处，于是也应下她所建议的）
你说得正是呢，我寻思着多挑几盒胭脂回去予家中姊妹，左右都是一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