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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CSYUNG☆【1012原创】猎情记(老文重开,民国sty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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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百度。
感觉到时候了,重开。
不知道两年前看过这篇文而现在依然还在的人有多少,总之,当旧文也好,当新文看也罢,因文结缘。


1楼2012-10-12 22:35回复

    申宅是座年深日久的老宅院,也说不清是富是穷,丫头奴才使唤起来一大家子人,到了年关却发不齐工钱,老爷抽大烟讨姨太太,在院子里办堂会;屋子年久失修了却没钱补,讨债的上门还不出……
    到了现在,也就是撑着个空架子,早晚都是外强中干,偏要说出最体面的,也就是申家少爷出奇的相貌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九代单传把优点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的缘故,这位申贺森小少爷长得比广告牌上的标准青年绅士都好,瓜子脸,朱口细牙,小小的鼻峰,清炯炯的眼睛,长睫毛一扇,就是一汪镶了黑珍珠的潭水。
    申贺森前一天挨了冻,好不容易从上海赶回家,整整睡了一天。睡饱了就觉得肚子饿,就一路打着呵欠进来了。
    身上穿着银红长衫葱白线镶滚,杏黄褂子,袖口都卷了蓬松的毛绒,里子却是单的,一层夹袄都没加,这可是少爷自己下的规矩,老天爷一层一层的冷,少爷身上的衣服决不能一层一层的加,爱美可见一斑,幸而屋子里炭火烧的旺,倒是把圆桌上的几位姨太太蒸的面若桃花。
    一顿早饭吃得波澜不惊,也没人问老爷去哪了,顶多就是姨太太们手里原本妆饰用的洋绉手帕现时真的派上了用场,头脸上的汗和着脂粉一抹一抹的全揩在浸过花露水的手帕上。
    偏也没有哪位不识相的说要撤掉碳炉,若要说申老爷是这个家的太阳,那申小少爷就是月亮,而姨太太们顶多就是边角那些散碎星子。
    饭毕,申家的月亮打了个招呼,就精神奕奕的去寻给他光芒的太阳了。
    申贺森掀开玻璃珠子串成的门帘,探身迈步入房,迎面就见申老爷半躺在热炕上,脚边伏着个还没留头的丫头正给他吹烟,烟雾缭绕得仿佛申老爷不久就要羽化升仙去了,事实上,申老爷也是成仙了,因为不承认民国,自从民国纪元起他就没长过岁数,现在纵然不比往昔了,但也还残留着被酒精鸦片浸泡过的幻想。
    自自然然地坐在床尾,申贺森也不管申老爷是睡着还是醒着,一笑说了句“我来了”便脱了鞋袜也躺上了床。
    他架起腿来,将一只形态好看的脚晃来晃去,他的脚生得秀气,因为骨架纤细,看上去也颇有肉感,并不是一味的瘦。
    申老爷听着身边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响,缓缓扯开眼皮望了他一眼,才开口道:“舍得回来了~”
    申贺森咯咯笑了几声也不说话,扯过羽绒的大枕头垫在后背,屏退了丫头,亲自给老人家吹烟,待到整整吹完两个大烟泡,又唤人搬了桌子端了粥,亲自伺候申老爷早饭。
    他看老人家精神头上来了,便说:“爹,你说怎么办?”
    申老爷放下勺,伸了个懒腰又半躺回床上,半眯着眼睛回望他:“小东西~你现在就急着回上海了?顶个屁用,没有军饷,当心大兵撕碎了你~”说罢还忍不住起身在他小腿上拍了一巴掌。
    申贺森没把老人家的力气放眼里,也不躲,只急忙问道:“那您老快给我指条明路,您说让我上哪去弄军饷,现在我都要成光杆司令了,没有钱我谁都笼络不了。”
    申老爷朝他招了招手,对着连忙伏过来的耳朵咬起来:“小东西,你呀~去找~~”
    申贺森一听随即一挺身坐起来,神情严肃地深吸一口气:“找他?怎么找?”
    申老爷望着他那张泛着青的小白脸:“当然要找个名目…哼~这杂碎,到死也只能算作是被我申家踢出去的狗,你怕他作甚!”
    申贺森看着老人家说得好好的真的动起气,心里也有些惶惶然,那个人是这个家的忌讳,如果不是无可奈何,老爷子万万也不会把脑筋动到这个人身上,随即暗自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只有在这时候他才觉得家里是真的一年不如一年了。
    想到这一层,申贺森眨巴了下乌溜溜的眼睛,一拍胸脯道:“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满洲贵族子弟,找他弄点钱有什么不行,爹你放心~”
    说完就自顾自转身下床,两条腿在地上划啦两下没找到拖鞋,就不胜其烦地伸长手臂按了床边的电铃。一时有仆人跑进来,看他两只脚光溜溜地垂在床下,就四脚着地的在床底下给他找到了鞋,规规矩矩的给他穿上。
    申老爷看他穿着拖鞋在床前急急躁燥走了两圈,就换了安抚的口吻道:“这事现时也急不了,你干脆待到过年再回去,这事我帮你筹谋着,总不会眼看着你那边穷的起内讧”
    父子俩在房里唧唧咕咕的相谈许久,一晃都中午了,橱上的一座自鸣钟当当当地敲得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便暂且停止讨论,一同出房,用起午饭。
    申贺森是个纤细的身段,然而饭量惊人,等仆人摆好了饭桌,便挽了袖子,开始一言不发地大嚼。
    申老爷因为之前的谈话,心里就搁了个大忌讳,倒没什么胃口,草草扒了两口就站起来,在一旁踱来踱去。
    申贺森边嚼边用眼睛看自己的爹,圆脸,平日里是眉目开展,现在眉间簇成个小疙瘩,不过还是个十足及时进补的老太爷样。
    他知道以前家里也轰轰烈烈,公候将相过,现在没了,那是他记忆里的遗体,但遗体也代表着曾经鲜活过。


    9楼2012-10-12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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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现在开始,改动与调整会逐渐大起来。
      二、
      文晸赫歪坐在客厅里的首席上,耳朵里听着副官的汇报,手上百无聊赖地翻着当天的新闻纸。
      他是个高大的男人,住着这片唯一的一栋洋楼。五官线条分明而刚毅,很有一种傲然的神气。特别是双大眼睛,只向未来看着,他活得所向披靡,一往直前。
      文晸赫既不像那些酸秀才,穿上军装但也没把里面的长衫脱了,只会咬文嚼字地打嘴仗而不会打仗,但看起来也是十分风流的;
      也不像那些靠着庚子赔款留过洋上过科班的毕业学生,一口一个计谋策略,跨一步都谨小慎微,生怕把自己的清誉玷污了一星半点,没有比这罪过更大了的。
      他们都擅长写文章和演讲,可文晸赫不是这样,他喜欢揣着实实在在的东西,干些实实在在的事情,所以除了带兵,他还铺开了一大箩的生意。
      “还有什么事吗?”文晸赫放下新闻纸揉了揉眼睛,站起来走到窗前,挺括的军装像另一层皮肤一样包裹在身上,多一寸嫌大少一寸嫌小。
      他的副官小陈是个瘦小的年轻人,背有点驼,戴着金丝眼镜。
      “师座,前些天有个混混拿着两百元的英镑来赌场。”
      “英镑?”文晸赫转过身,望着小陈,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是,我们问过这个人英镑哪来的,他说是个养兔子的少爷给的。”
      “少爷?”文晸赫微眯起眼睛看着小陈,心下自觉颇好笑,哪家少爷打发奴才会用英镑?现下能流通的也就是“袁大头”(民国流通货币的俗称),给了奴才等于打白票!简直胡闹!
      小陈没法揣度自家师长的腹语,只好毕恭毕敬地接着往下汇报:“今天早上申家派人来了。”
      文晸赫猛的眼皮一跳,瞬时明白了些,挑了挑嘴角,道:“说什么了?”
      “说是快过年了,请师座上申家聚一聚。”
      


      13楼2012-10-13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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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厢,申贺森一想到要问文晸赫要钱就翻烧饼似的清醒到半夜,因为气愤,所以始终无法入睡。后来索性开了灯,按了电铃,叫阿飞进来。
        不过多时,阿飞就进了贺森的房间,站在门边一脸随时待命的表情。
        申贺森研判地审视着他,显然是不够漂亮,但毕竟也是个相貌端正的青年,而且那种青春正盛的气息也很吸引人。
        添了下嘴唇,申贺森轻声开了口:“阿飞~”
        阿飞还是站着,没什么表情。
        申贺森咽了口唾沫,道:“过来。”
        阿飞随即大踏步走到床前弯下腰:“少爷?”
        申贺森仰起脸看着他,双手放在他肩膀上用力把他往下按。阿飞似乎是飞快地犹豫了一下,随即自觉地跪在他面前,一只手抱住他的腰臀,一只手探到他的下身,隔着丝绸睡裤轻轻的抚摸。
        谁料申贺森忽然打了个激灵,抬手就扇了阿飞一巴掌。
        阿飞的手很大,手臂也充满力量,可一旦受到了申贺森的阻拦,便立刻停止了动作,收回手来继续跪在他面前。
        申贺森本来只是觉得难耐失眠,想逗弄逗弄阿飞打发天光,倒真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可刚才阿飞的手摸上来的时候,他竟生出一些安心与惬意来,这惬意带着点蛊惑人的危险因子。
        可方才那一巴掌仿佛使申贺森胆子大了起来,他抬手向阿飞招了招,便慢慢闭上眼睛,下一秒就觉得自己的命又被阿飞攥住了,可这时,反而觉察不到危险了。
        阿飞用手帮他释放出来,望着他懒洋洋地靠在床上,一贯死寂的目光忽然流动成了一池春水。
        “阿飞,你爱上我了。”申贺森继续眯着眼睛躺在床上,声音只像是念了新闻纸上一句有催眠功效的无聊标题一般。
        那池子春水迅速就枯竭了,阿飞抬眼扫视了他,神情漠然地回应:“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是要逼我承认我爱你吗?”
        申贺森轻轻地吁出一口气:“随便,那是你的事情。”
        哑然片刻,阿飞拧起眉毛凝视对方。然后俯身将双手撑在枕头两边,他盯着申贺森的眼睛低声说出话来:“你美得好像砒霜一样,我中毒了!”
        申贺森终于忍不住稍稍扯开眼皮,仿佛已是昏昏欲睡那眼皮有千斤重,只能在睫毛的阴影里与阿飞对望:“怎么?你打算死在我身上?”
        而阿飞,严肃而热诚的和自己的少爷对视了——几分钟之后他收回目光,年轻的面孔上忽然闪过一丝羞耻神色。
        “我累了,你出去。”申贺森翻了个身,不再看阿飞。
        他从回到家以来的第一次就这样突兀的开始和结束了。
        


        15楼2012-10-13 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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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申贺森是个嗜睡嗜吃的主,回了老宅没了上海的那些交际更是变本加厉起来,等着他起床、洗漱、打扮停当正能赶上午饭的点。
          当日下午的安排是去大华戏院,他并不爱听戏更不是行家,但爱看那些鲜艳的衣服头面。
          申老爷是连演六十年的一出闹剧,现在已然成为活在前世传说中的人物,贺森自己则不想变成一出冗长单调的悲剧。
          贺森对着汽车玻璃捋了捋头发,左看右看,横竖挑不出错了才下车。
          倚着年关,他身上已经是喜喜气气地穿着红色长袍银白褂子,领口袖口滚了多道如意头福寿团以外,照例还时宜地镶了白绒绒的兔毛。
          乍一看,扎两个髻就变成观音莲花座下的小金童,洗在照片上就代表了月份牌上的佳人了。
          他坐在二楼的包厢里,看着台上光艳的伶人,长长的两片红胭脂夹住琼瑶鼻,唱了,笑了,袖子挡住了嘴……阿飞在身边不时给他添茶添小食却不曾多一句话。
          不多时,一出已了,申贺森随便抓了个跑堂的给那唱旦角的递张帖子是要请人家吃饭了。
          北平城里但凡有些钱财的人家都会在各大戏院定下包厢,哪怕一年也去不了几次,去了也只捧那几个红角儿,申贺森也不例外,也有三五个相熟的戏子。
          不过会儿,那跑堂的竟又拿着帖子折回来,小心翼翼的措辞:“申少爷,真不巧,这会儿师长正要点王老板的戏呢。”
          “什么师长?”
          申贺森被悖了面子一时嘴巴比脑子快,一转念,心道,该不会就是文晸赫这王八蛋师长吧,可拐弯又一想总不会这么凑巧吧,这四九城皇城根脚下带“长”带“官”的人物还少?但一瞅那跑堂的吓得已经抖得更筛子一样,就把兴致全败坏了,也罢也罢!
          他一挥袖子扇了跑堂的一巴掌,就噔噔噔的下楼去了。
          


          20楼2012-10-13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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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顿饭吃的两人两段不同的心思,之后申贺森又被文晸赫半强迫的拉去家中喝茶。
            申贺森捧着杯子坐在沙发里,嘴里说着客套的话:“真不好意思,第一次上门,也没能准备什么礼物,让文师长见笑了。”
            文晸赫直视着他:“贤弟太客气了。我们又不是初识——其实从我这方面来讲,早把你当成很亲密的人了。”
            申贺森缓缓地,略僵硬地微笑起来,把杯子放回桌子上:“听了这话,真是荣幸。”
            文晸赫站起身,走到申贺森身边稳稳落座:“又客气,嗯?”
            他的骤然靠近让申贺森深感不适。在这种不适的氛围中,他决定要把那个令人不适的话题说出来:“文师长,想必对上海那边军饷告急的事略有耳闻,不知文师长是否愿意帮忙?”
            文晸赫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领口一圈蓬松的毛领子似有若无的拂过贺森好看的下巴,下面的袍子是红色的在灯光下还反着绸缎的光泽。又看到自己身上是挺括的深绿色尼子军装,此刻和申贺森靠的这么近,没来由的,文晸赫就想起了个词“红花绿叶”。
            “贤弟是很急回上海嘛!”文晸赫发觉自己心情很好:“在这里住不惯了?”
            申贺森一听话题又被他绕过去了,脸上蒙上了层沉郁之色。
            双方沉默了片刻,文晸赫才打破僵局,冷静地说:“我有钱,出钱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
            申贺森这个时候心里终于长吁了口气,顺带把文晸赫从头到脚问候了遍,嘴上却是无比的感激:“那太好了,请给我个具体的日期,文师长你说呢”
            文晸赫一笑,瞥见一旁阿飞一脸戒备的神情,就不由想到了先前小陈说的那些传言。更把身子靠近贺森,贺森这个时候也抬起头来面对他,以为文晸赫距离自己如此之近,必然是有机要事情要讲,等了片刻听到对方的回答:
            “要我出钱,随时都可以。可亲兄弟明算账。”
            文晸赫兴致盎然地看着申贺森不断变换的表情,接着说:“知道你现在给不了我什么做报酬,但我现在要先行支取一笔,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文晸赫根本没有给申贺森考虑的时间,就顺势把他困在沙发里。
            申贺森惊慌失措的双手抵在胸前,一瞥看见阿飞已经冲过来要和文晸赫对峙,忙不迭连喊:“出去!快出去!”
            文晸赫很有耐心的等阿飞出去关上了门,刚想说他现在要提前支取的报酬就是人,但又觉得这个问题不必用语言来回答,故而就将答案体现在了行动上。
            先抓起申贺森的一只手,竟是绅士派十足的放在嘴边吻了一下,然后一根手指从一捧雪似的毛领子中挑起申贺森的下巴,态度轻薄的低头吻了下去。
            申贺森的嘴唇很软,舌尖带着点方才茶叶的香味。
            下一秒,文晸赫挨了个响亮的耳光。


            22楼2012-10-13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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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温吞的前/戏就到此为止了------------------------


              23楼2012-10-13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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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陈夹着公文簿站在文公馆的雕花大铁门外等听差开门,惯例每天早上来做报告。他能明显感觉到最近师长的脾气像个暴雷,时不时的都要炸一下,像是突如其来的起床气。
                向着铁门上对称的一双外国光屁股天使祈祷自己别再变成师长的出气筒以后,小陈神情严肃的走进文公馆。
                文晸赫拿着一支秃头铅笔,貌似兴致勃勃的在新闻纸的边缘上乱涂,当写满了所有四周的空白,他把铅笔一扔,用眼睛扫了下小陈:“叫你去查的事怎么样了?”
                小陈正按部就班的说到公文簿上的第七条,冷不丁的被他打断,楞了几秒后立刻训练有素的回答:“说是病了,在家卧床。”
                文晸赫刚想翘起二郎腿,一听到这里后忍不住腾得跳起来,他心道,好家伙,敢情那小子是在玩耍我呢,拿了钱不办事,先来个缓兵之计现在再来个苦肉计,自己还白白等了这么多天,全被他算计进去了。很好,很有意思!
                文晸赫在脑子里对申贺森海陆空全方位的赞赏了一番以后,心情舒畅,冲着小陈一扬手:“去申宅,你不用跟着我了。”
                独裁者下了令,附庸者只能无条件的从命。
                过不得片刻,偌大的客厅就空荡荡的了。桌上的那份新闻纸自然也就无人问津了,实际上上面有一篇颇长的报道,是对申家即将内讧兵变的介绍和预测。
                文章下面还附印了一张申贺森的照片。照片中的男子倒是罕有的没被这低劣的印墨糟践,依旧面容俊秀,修长柔和的双眉下生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可照片周围像是蝌蚪一样簇拥着数不清多少个文晸赫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方才信手乱涂的时候是不是故意的。
                


                32楼2012-10-15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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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了。
                  不知有么有人看出不一样的地方。
                  晚安。


                  34楼2012-10-15 2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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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玫瑰柠檬水 对了想问你,还会觉得小少爷更勾人了吗?
                    


                    44楼2012-10-16 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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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哈?大家觉得小少爷比原来那版更勾人了?为毛


                      来自Android客户端46楼2012-10-16 1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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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玛我是守信用的好孩纸=L=
                        五、
                        阿飞手里拎着铜洗脸盆,一边的丫头正提着水挑子往里倒着热水,丫头还在好奇心旺盛的年龄,她晓得阿飞是少爷最近身的人,倘若真掐手指算起时间来,少爷和阿飞在一起的时间比和老爷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哩。
                        这年龄的姑娘家总会看错一两个很会谈恋爱的男子,但不会看错能给自己带来东西家常消息的对象。
                        阿飞虽然平日里对周遭人都只有一个面孔,但在丫头的研判下依旧是个合格的打听对象。
                        “诶,刚才那位军爷到底是谁啊,在少爷房里弄出这么大声响,跟要打架似的”
                        要不是手里还倒着水,丫头的声情并茂必会更胜一筹,为了弥补,她瞪圆了眼睛,在发问的当中尽量让阿飞感受到自己的期待,与专嚼东家舌根的老婆子比起来,并算不上十分讨厌。

                        可那嘴脸在阿飞眼里就十分可恶了,他尚且还沉浸在一种失落中,少爷被侮辱被胁迫的时候并不需要自己!这样的认知让他有种被抛弃的错觉。
                        可偏偏他生出些残留的庆幸,少爷把自己当做一条狗那般看待,他不会承认自己爱他的!但又希望少爷能更加地,永远地,和他一样讨厌、抵抗文晸赫。
                        阿飞恨文晸赫!这恨立即就出现在他的眼睛里,一小簇火苗伴着热水袅袅的白雾瞬间就烧坏了面前的人。
                        丫头吓得顷刻噤声,并不亚于白天撞了邪,差点就把手里的水挑子洒了,而阿飞像是要去战斗的公鸡,梗着脖子朝少爷的房间走去,一路上铜洗脸盆发出沙沙声,那是热水不断被摇晃着的声音。
                        申贺森格外疲惫闭着眼睛倚在床上,刚才文晸赫的怒气还让他惊魂甫定,故就更无暇顾及阿飞莫名其妙的怨气了。
                        阿飞眼看自家少爷事后心惊的模样,又无来由地觉着他有些可怜,阿飞的“可怜与可恨”只会在申贺森身上同时发生作用,那好似现在学校里流行上的格致课,在他心里起了化学反应,生成了一种执拗复杂唯心的感情。
                        阿飞走到床沿边上,把绞得半干的毛巾折叠成了巴掌大的形状,向着仿佛已经是进入睡眠的申贺森,将毛巾慢慢敷在他脸上。
                        这水的因子溜进他的毛细孔里,与毛巾带来的瘙痒一起,使申贺森发出一声喟叹,脸上的暖热使他的紧张慢慢融化,要不是先前文晸赫的副官急急地来通知有临时军事会议,要叫他如何是好?
                        他不是没想到过这一层,
                        结果,似乎除了阿飞,还真没人敢于并且是能够救得了他。想必刚才,也定被父亲、姨太太和大小婆娘们听去不少,思及此,他又不禁心紧起来。
                        而阿飞眼里的戾气也像是过境的暴风天气,来得快也去得快,那全因为遇到了申贺森这轮月亮,让他在黑夜里像一支箭一直线朝他射去,但真近了却又如盲人摸象,总透彻又神秘,无论他如何兴风作浪,也只能激起他一点点的动荡,而实际上,大部分时候,是一星半点也没有的,这始终让阿飞觉得自己只是一枚潮湿的火柴,被扔在了泛着凉气儿的月亮上。
                        沮丧代替可恨与可怜笼罩着这青年,他牢牢地凝视着被毛巾覆盖着的申贺森的脸,良久之后,阿飞下定决心,弯下腰庄重地强调:“我会救你的。”
                        毛巾下的脸没有动静,仿佛真得快要睡去。
                        并不死心,阿飞决定将这仪式般的庄重加重一点筹码,他更弯下腰去,使自己的嘴唇轻轻地悬空在毛巾上,原本他想对着申贺森嘴唇的位置亲下去,但末了,还是移到额头的位置,隔着毛巾,轻轻地吻了一下,但这时,毛巾已经快凉了……
                        


                        51楼2012-10-18 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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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时那厢的文晸赫早已开完了所谓的军/事会议,当时的武夫们仿佛是早已心有灵犀,常年叫着打/仗却时时处于“假打”的状态,也常常你来我往横纵联合互相拉拢打着文采卓然的电报仗,这不,东北某军不服政//府想拉着文晸赫一起“脱/离/中/央”呢。
                          而这种戏码不比寡妇嫁人稀奇多少,想他文政赫也早已应对自如,他对这一套没什么兴趣,但总不能叫远道而来的同袍错觉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故每每会安排叫局吃花茶,总是让方才还义正言辞的“共和枭雄”们变成“八大胡同狗熊”
                          这吃局的地方有讲究,其中数陕西巷堪称天下第一月场,独门独户的小院小楼,户户都做高等的独家买卖。
                          今天文晸赫与“共和枭雄”点的局票比较特别,除了一些惯在陕西巷做生意的姨娘外,还有一戏子。
                          这又不知是梨园行何时兴起的新戏码,好苗子在满科的前半年起就要开始到处吃局介绍给各路达官贵人,从中锻炼出一身钩玄稽沉的本领,可以说是一门高级的外交艺术。
                          “军/爷,我们福庆班未来的林老板来了”。这老妈妈以一句含有无限娇嗔的欢迎辞来宣告这位奉局票而来的座上嘉宾。
                          她还怕两位军爷不能够领略她的向往之深,又加上说,“老身想屈两位军/爷与小林老板来此小聚,不知费了多少口舌和心机哩!。”

                          “妈妈说哪里话来!”那位小林老板尚未进屋,一副好嗓子倒先传了进来,接着老妈妈打了帘子,先是看见一只手,握着一把折扇撑着帘角,这才款款进来,把一双眼睛周到的环视了一遍,谦逊地说,“文师长与各位若有差遣,只消命一介之使相召,御庭岂敢不直趋局台奉候,又何必劳烦这么多人周章?”
                          一句话倒是说的在场的所有人都挑不出刺来,想来是受过周详训练的。
                          根据经验,文晸赫知道凡事因此来这拜访的戏子,特别是第一次和他见面的,都要把自己乔装打扮一番,有时打扮得面目全非。
                          可眼前这林御庭却是通身白色长衫再无被人为加工过,就像是——先前刚见过的申贺森,细看下,连相貌与身段与他也有几分相似。
                          当即文晸赫就有些旌旗摇动,回想起赴局前与申贺森那次遗憾的见面来,他想起申贺森的眼睛,是总会略略向上一勾,再含愠地朝他瞪过去的眼睛。
                          那一勾,总还在他的心里。
                          故整局花茶,文晸赫在觥筹交错间始终忍不住研判着林御庭,倒使林御庭颇不自在,若文晸赫装出一股赳赳武夫的气概,那要使他感到他的虚伪了,又若装出一副毫无本事只耽于色的下流相,那就要使他感到发腻了,但文晸赫两样都不是。
                          林御庭感觉自己是件摆在西洋人开的百货公司的商品,被文晸赫审视着是否符合某种标准。
                          而这一切看在老妈妈的眼里,堪比一桩伟大的成就,为了使她的伟业街知巷闻,树立起她“拉皮条”的良好声誉,故在翌日以后,文师长包了一个叫林御庭的戏子的消息就不胫而走,还传文师长是百般爱宠,二人蜜里调油,好不甜蜜哩。
                          这一切,申贺森不是不知道,不过,他现时情愿如此,他管不了这么多了,他感觉自己的好日子是快过到头了。
                          回溯源头,那是大年初五这天,申家来了位不速之客。


                          52楼2012-10-18 2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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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老帅的参/谋长风尘仆仆赶到文公馆的时候,文晸赫正巧不在,听差说了,师座去吃花局了。
                            这参谋长姓王,大名兴盛。

                            有点岁数,长途跋涉后疲态更甚。眼睛下的两个大眼泡像注了有份量的水,又肿又下垂,身上的袍子灰扑扑的,整一个倒霉师爷的样,既然正主还在外快活,他就只好委顿在沙发里干等。
                            大抵是过了个把钟头的辰光,外头汽车喇叭声大作起来,是师座回来了。
                            文晸赫神清气爽的进来,把大衣交给仆人挂了,嘴里竟然还哼着调子,像是某折戏文。
                            他心情的确是不错,这林御庭暂时治好了他大半的欲求不满,当然,这欲求不满的对象并不是林御庭。

                            文政赫第一次在花局上看中他,完全是因为他有点像申贺森,特别是那双眼睛。
                            申贺森的眼睛,每每面对他的时候,倔强而执拗,满乘的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泊,要有人故意去兴风作浪,才会溢出一丁点秋水的水沫星子,可就是那么点儿溅在文晸赫身上,就足以让他欲罢不能了。
                            可唯一让他失望的是,林御庭里射出顺从而职业的光芒让文晸赫有些扫兴,因为这对他来说,就代表着“不像申贺森”了。
                            不过,幸而林御庭也是个皮肤白皙,面目清秀的纤细身量,加上训练适宜,口舌甜蜜,现阶段足以让文晸赫从眼睛上“移情别恋”到耳朵,手上以及脚上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最要紧的是,他一碰申贺森就会被甩耳光,这个林御庭,无论对他做什么,也全然不要紧。

                            王参谋长看文政赫心情不错,连忙走上前,拖着一身不堪负重的皮囊。
                            “王参谋长辛苦了,坐吧。”文晸赫又变回了那个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
                            “呵呵,人老了,不像师座你……”王参谋长边说着看似无关紧要又好似有所指的的话边又坐回沙发里。
                            文晸赫舒舒服服地伸展了身体坐在他对面,也不同他打马虎眼:“说罢,老韩这次又想要什么。”
                            文晸赫这么说是有缘故的;文师叫名是师,无非是当年韩老帅一高兴,随口就给他一个师的番号——给完就不管了,也不发枪也不发钱,一年到头只拨一点数目可怜的军饷。他自己却风风光光的去东/北当省主/席去了,主/席一当连仗都不会打了,这次日/本/人吞并了东/北,期间三番四次的问他要钱要兵要武/器,想他文晸赫是菩提老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王参谋长干枯地笑了两下,叹了口气,好似表示他也有苦衷:“师座,热/河是守不住了。”
                            文晸赫挑了挑眼皮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王参谋长缓慢地撑起沉重的眼皮接受到指示,接着唯唯诺诺地说道:“韩主/席已经退到苏/联境内,就等着师座派/兵护卫韩主/席回天津了。
                            “他奶奶的小/日/本!”文晸赫现下也恨韩老帅,可不能明说,就把这重恨一并叠加到恨日/本人身上。
                            “是啊。”王参谋长听他的确是恨日/本人的口气,像是也帮自己出了口恶气似的:“那些日/本人,不久还要和满/清/遗/少一起开大会,还要搞东/北/自/治!”
                            文晸赫一听到“满/清/遗/少”这四个字就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客厅里踱来踱去,一会儿又坐回沙发里,仰面望着天花板思索了片刻,忽然说道:“王参谋长你先回去吧。”
                            王参谋长原本以为文晸赫还要和他好好骂骂日/本/人,谁料自己才说了一句对方就下逐客令了,他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不大会就顺从如流地走了。
                            待王参谋长一走,文晸赫就叫来了小陈。问他最近申家有什么动静。
                            小陈被他劈头一问也不知从何说起,愣了半天憋出几个字:“日/本/人去——”还未说完,一个巴掌就结结实实挨在他脸上。
                            文晸赫还不解气,有些咬牙切齿道:“怎么不早说,派去的探子都死/光了,还是你要找死啊!”
                            小陈被他这么一打就更懵了,师座不是已经有段时间没过问过那个申家少爷了吗?刚才去吃的不就是那戏子的局吗?
                            难道还有要向师座汇报旧爱的规定吗?
                            


                            60楼2012-10-19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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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娘竟然把文自动分楼了=L=
                              敏/感/词这么多能一次性发出来,不错。


                              61楼2012-10-19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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