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阵风吹来风筝飞上天空
为了你而祈祷而祝福而感动
——《知足》
01.
晚修结束回家已经过了十点,我背着颇有分量的书包打着呵欠往家走。拐到路口开始犹豫:走近些的小路还是稍远些的大路。最终败给疲倦选择前者。“天黑绝对不可以走这边”的告诫完全抛之脑后。
往日途中一个人都没有,今天却看见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夹克衫青年站在路灯底下抽烟。我兴致缺缺,瞥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但他打量着我,似乎不打算就这么和我擦肩而过:“你一个人回家啊,还是学生?”
我皱眉,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这么晚一个人回家没关系吗,这边路很偏,我可以送你。”他把烟熄了,笑了笑:“我又不是什么坏人,没必要这么防备我吧。”
“不用。”我用不带任何起伏的声音说。
那男人跟着我,但始终保持七八米的距离。我往前走,很快就要到这条路的尽头了。路尽头左侧连着一条小巷,从那里我可以抄近路回家;右侧是市内一条主干道,即使深夜也有大量人流,只是我从那边走要很久才能到家。往日我会斩钉截铁向左拐,但此刻出于顾虑,我还是向右走了。
选路是在心内迅速完成的,向右的那几步也走得生风。我知道但凡我有一点犹豫被看出来那男人就会立刻自荐护送我回去。去他的吧。
主干道走了没几步那人就没了身影,算算距离,我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我压下心头的怒火在深夜的街道上极速走着,踩下的每一步都宣泄着我的不满——***,***,我真想对着那人的脸把他打得鼻青脸肿,告诉他因为他恶心的举动白耽误我这么多时间!
最终到家已经越过十二点,我趿拉着脚步走上三楼,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用最后残余的一点力气敲门。砰砰砰。没动静。砰砰砰。我几乎要站着睡着,依然没有人开门。我只好迷迷糊糊地摸索钥匙。钥匙在锁孔上撞了三四次,门开了,屋内没有开灯,
入目一片黑暗,这下我醒了几分,关上门,试探地喊了一声:“折?”
没人应声。我走进走廊,他卧室的门虚掩着,我推开房间,里面空无一人。
这回我彻底醒了,带着愤怒我狂敲手机键盘给折发信息,字还没打完就听见门锁转动,紧接着折推开门走进来,他颇轻松地哼着歌,看见我时哼唱声戛然而止:“喔,栗,是你啊。怎么不开灯?”
他随手按下开关,白炽灯的亮度瞬间明亮了客厅,我微微眯起眼。这时我才注意到折穿一身轻便的休闲服,我没见过的衣服。而他也才发现我刚到家。
“今天怎么这么晚?都十二点多了。”
“你也知道十二点多了。我还以为你根本不知道时间呢,错怪你了抱歉啊。”
“栗,”他的声音有些疑惑,“怎么了吗,我只是问问。”
我几乎要笑了。“滚吧。”我摔上门。
我坐在房间,不自觉地听着房间外的动静。脚步声,拉开抽屉的声音,开关冰箱。我疲惫地环膝坐着,把脸埋在膝盖上。屋里很安静,而我很累。倦意再次席卷我,我困顿地打着呵欠。就在这时,房间门被敲响,是折:“栗,你睡了吗?”
我没出声。
“要吃点东西吗,我简单弄的。”
我现在只想睡觉,但我的确很饿。我走出房间,折坐在餐厅,安静地看着我。餐桌上摆了一张骨碟,旁边的盘子里是一条烤鱼。
“半夜吃这个?”
“没别的东西了嘛。”
我坐下,低着头吃鱼。味道的确很好,折在厨艺方面的确很有一手。但这与我根本不想理他并不冲突。
我们两人相对坐着,相对无言。我不去看他,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折突然说:
“下次还是早点回来喔,你这么晚在外面,哥我会担心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便完全没了心情。“哦,是吗?”我看他一眼,“啪”地扔下筷子,“我要睡觉,别来烦我。”
“欸,栗……”他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我再次回到房间,依旧疲倦,只是这次却难以入睡。房间外依稀传来他收拾东西的声音,接着一片静默。我躺在床上,大脑空白,然后眼泪滑过眼角,落入枕头。晚安。我对自己说。晚安。
“欸?栗你昨晚被尾随了?”
“是啊,很倒霉吧。”
彼时是校内午休时间,我和小亚坐在操场边的石桌上,边吃午餐边聊天。小亚是和我同班的女生,我和她关系铁的没话说。校内流传这样的句子:如果你告诉小亚一件事,也就意味着告诉了我;反之亦然。
“靠,不要这么轻描淡写啊,很危险的。”小亚敲敲桌子,“要我说,折实在难逃其咎。他非要你上晚修不说,也不来接你,你退晚修得了。他是你哥又不是你爸,干嘛还管你上不上晚修。他自己都不上。”
“他是不上晚修,但是回来时间就没几次比我早。”我哼一声,“谁知道在和哪个学妹约会。”
小亚挑眉:“那他让你上晚修居心不良啊,为了把女朋友约到家里吗?”
“天知道。”我吃饭。午餐还是折准备的。可能因为昨晚的不欢而散让他多少有点不安,午餐他准备得格外丰盛。
小亚低骂了一句折的生活作风,转而说:“那我陪你上晚修怎么样,我们可以一起回家欸。”
“你?”我看看小亚那张美得格外出众的脸。“跟你一起走更危险。”
她大笑:“我就当作称赞收下啦——嗯?”她忽然看向我身后,我顺着她的目光转身,就看到两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家伙向我们这边走来。是折和纪。这两人是同班。
我、小亚、折和纪构成颇有趣的四角关系。关系上来讲,我和小亚是朋友,折和纪是朋友;相处上来讲,我和折同吃同住,小亚和纪相识五年;性格上来讲,我和纪比较合拍,小亚和折比较合拍。我们无论怎样两两相处,都足够相熟。最诡异的是,其中任意两人可能知道其余两人不知道的某件事。
“干嘛是你们。”小亚露出不欢迎的神情,但为两人挪开一点位置的动作出卖了她的真实态度。两人面对我们自然坐下,谁也没有先打开话匣的意思。只有折显得悠然自得。他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在怎样的情景下也显得不是很在意,看上去脾气很好又没心没肺。
“还合胃口吧?”他看向我。毕竟吃的是他做的饭,我实在没法摆臭脸,含糊应了一声作为回答。
“折哥哥真是贤妻良母。”小亚吐槽。
“他也就只有这点哄女孩子的技法,我们要宽容。”纪搭腔。
折笑起来:“嘴下留情啊,我很无辜的。”
“难得你们中午过来,有什么事?”我问。通常没什么八卦或者新闻,这两人不会在午休主动找我和小亚。
“真冷漠啊栗,我关心你而已。”折撑着下巴,接着话锋一转:“不过呢,你们知道篮球赛的事吗?”
“篮球赛?”
那是我的声音。只有我一人出声询问显得格外突兀。我看看小亚又看看纪,两人听到这个词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我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事是只有我不知道的。
“什么球赛,我没听说啊。我平时也不关注这个。”我若无其事地问下去。折对我眨眨眼,那是他表示“干得漂亮”的意思。要不是我也好奇,谁会帮你打配合。我腹诽。
“北七和我们学校打友谊赛,时间定在十月中旬那周。”北城七中,简称北七。
“那不也快了吗?”现在都是九月末了。
“是啊,所以正在紧急选拔队员。”折放慢语速,“男女不限。”
这下我总算听明白了弦外之音。说什么男女不限,其实只是为了招募小亚吧。我看看坐在我身侧的友人。小亚低着头,以从没有见过的专心态度一粒米一粒米的吃饭,柔美的发丝垂下,看不清表情。
有时我也难免惊叹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人。小亚相貌出众,家境优渥,成绩名列前茅,运动也几乎全能,是学校内大名鼎鼎的人物。校篮球队和网球队曾经抢着要她,两方甚至为此大吵一场,结果她一个都没去,潇洒进了话剧部。这件事就此成为一段校园谈资。
“就算男女不限也和我没什么关系。”我看眼折,“显然也和你没什么关系。纪要报名吗?”
“我没打算去,最近课业好忙,没时间搞这些啊。”像是为了印证这句话,纪敲敲折面前的桌子,“走了,折,该回去了。”折摊手,配合地起身。
两人走后,石桌看上去空空落落。慢慢悠悠的风把喝完的饮料瓶“嗒”的吹倒在桌面上。小亚停下她机械的吃饭动作。
“想去吗?”我问。
“有点想……好吧,很想。”小亚带着些赌气的语气。虽然不清楚前因后果,但大概又和纪有什么关系。纪从国中便是小亚的学长,两人自认识起便一路吵吵闹闹像欢喜冤家。
“那就去。”我停顿一下,随即斟酌着说:“纪应该也很期待你去。”
“谁管他。”小亚咧开嘴对我笑。“反正我要去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