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小主人床侧的女使说，
子时那阵她正犯困，半梦半醒见，便见小主人叫喊着疯跑出去。
柳氏便觉得恐怕是儿子梦魇了。
可在这之后，谢玉楼仍是每日夜半惊叫奔走。
白日里请了道人来驱魔也不好使。

柳氏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便写信派人送去帝都給丈夫。
可信同那派去的家仆，却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直到不久后的惊蛰，儿子院里出了人命。

惨死的正是坐在床侧守灯的那位女使。
惊蛰这晚，白衣人又如往常来了。
谢玉楼将缎面的被子盖过头顶，牙关咬的紧紧的。
早在去年，家里就为他延请了名师启蒙，懂了些事理。
这十多日里，他也渐渐明白，就这么奔逃出去也无用。

总角之年的孩子，害怕之余也有好奇蛮勇。
便想留下来看看那白衣怪物会做什么。
白衣人渐渐行到床边。
微微侧头“咦”了一声，似乎疑惑为何没见孩童的脸。
便瞥见了熟睡在床侧的女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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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人倏然伸出双手。
或者可称为双爪也不为过。
他皮肤青灰如皮革，肌肉条条暴起，尖锐指甲如刀锋。
那样的一双手猛地扼住了女使白皙细弱的脖颈。
咔嚓一声拧断

下一刻，他开始细嚼慢咽的啃食起来。
从头颅往下。
将肌肤血肉吃的只剩骨骼。
再舔软骨，开始品藏内脏。

谢玉楼缩在被子里。
过于惊恐，只能一个劲的簌簌发抖，张口都无法叫喊出声。
直至天色渐亮，公鸡啼晓，白衣人才心满意足喋喋笑着退走。
柳氏被惊惶的仆妇领来时，见到的便是呆木的幼子，和他身侧一堆细碎的衣料与人骨。

柳氏将祸事言毕，面露愁容的望向二位修仙者。
发生惨事的惊蛰便是昨日。
端慧闭目将这故事从头回溯一番，抬眼正看到柳氏怀里的谢玉楼。
粉雕玉琢的幼童，此刻目光呆愣。
手里紧紧攥着母亲的衣带，似乎对周遭都无反应。
她掐了个手决，便见孩子额头隐隐有青黑色。
端慧暗自叹了口气，对柳氏温声道：“夫人莫要担心。太华弟子自当除魔卫道，斩却邪祟。
我二人既然听闻这般惨事，自然没有放任的道理。
如今事态紧急，不若今晚我二人便守着小公子一夜吧。”

柳氏如何感激并招呼仆从安排二位用膳食不提。
略略休整到亥时，二人便跟着仆从，抱琴负剑守在孩子床前坐定。
小公子被清容合指点了点眉心沉沉睡去。
一屋子婢女侍从便如潮水般，整齐飞快的落锁退了出去。

端慧看着面前的灯烛。
棉芯安静的燃烧，偶尔发出噼啪轻响。
便听清容唤她一声师妹。
剑修清秀的眉微微拧起：“师妹着急赶往江都吧，倒是因为我旧友的家事被绊在此处。
不若明早我去访神一的道友接手此事。”
端慧一愣，她知道师兄自幼被教养的正直重义，不想自己竟比他固守的道义还重。
她心思流转，正斟酌着想说些什么，却见烛火“噗”的一声灭了。

插锁掉落的声音。
雕花的红木门吱呀敞开。
清冷的月光筛过院里林木漫进来，携来带着淡淡桃花香气的冷风。
清容右手掐诀，剑灵连通心意铮铮作响，顷刻列成剑阵护住三人。
他边一刻不停地左手合指划过半圆，驱动赤羽金令。边向身侧师妹处看去。
端慧抱琴危坐，周身金雷闪烁。头顶的青行灯笼下幽幽青光。

什么也没有。
赤羽金令飞舞着散遍金粉。
青行灯升至屋顶缓缓转动。
没有妖邪，亦无鬼气。
除了浮动的冷香月色，什么都感应不到。

摆好阵架，停了半晌。
猛然远处传来子时的更响，伴着仆妇的尖叫。
是柳氏所居的主屋。
二人心道一声不好，掠身便往主屋去。
床榻上的小公子难受得皱了皱眉似要转醒，又被一阵温热的暖流自眉间安抚。
穿着大朵牡丹罩衣的紫发少年，在榻侧跪坐着显出身形来。
他收回方才划过孩子眉心的手指，动了动尖尖的耳朵。
复又将身形隐匿回去。

两人抬手掀开帷幔。
越过挤成一堆瑟瑟发抖的仆妇，走进血腥味浓重的屋子。
主屋一片狼藉。一具无头尸体横倒在桌前的靠椅上。
观其服饰，赫然是晚宴上轻声漫语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