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往事偏困忧
“醒醒,醒醒啊小姐。”七七支在桌上的手一颤,迷梦间睁开眼,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却说不出话,一颗心犹在砰砰直跳,奔腾的水流声依稀萦绕在左右,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明萱,是你啊。”
身着嫩黄色长裙的小姑娘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瞧见七七尚未完全清醒的模样,上前理了理她散乱的鬓发:“才一会儿的功夫,小姐怎么就睡着了呢?连个窗都没关。”
七七按下她的手,甩了甩头,如瀑的乌发倾泻肩头,许是刚睡醒的缘故,脸庞泛着些许红晕,衬的肤色光润透亮。“明萱,我都说了多少回了,怎么你就记不住呢?”
“小姐——”
“嗯?”这声轻哼怎么听都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
“是,七七姐——唉,愁死我了,真不知是该听你的,还是听我哥的。”明萱边说边摇头。
暮春时节,疏疏细雨顺着屋檐溅落在石阶上,淅淅沥沥溅起春光几许,满目绿肥红瘦。七七站到窗前,自言自语道:“原来是雨声啊。”
“晌午过来之时就下着雨,这会儿倒是小了些,七七姐你怎么了?还没睡醒吗?”
“我睡了很久吗?好像——做了个梦。”方才的一切都那么真实,清晰到胸口依然有着钝钝的痛。
“七七姐,你梦到什么了?我进屋的时候瞧你皱着眉,睡得很不安稳。”
“梦——梦到了一个故人。”
“故人?”明萱浑身一激灵,神神叨叨的说道:“该不会是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我就说昨天晚上鸿元寺那个水陆法会让你别去,你偏要去为什么故人祈福。”
七七回到桌前端起茶盏,淡淡的苦味在口中弥漫开:“何掌柜来了?”
“刚到,正和前头几位说事呢。”明萱收拾好桌子,仍有几分忧色:“早知道,就该让哥拦着不准你去了。”
看着娇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七七无奈的摇摇头,竟是一场梦吗?许是刚才着了凉,七七忽然觉得有些冷,从心底翻起股股寒意,好端端的怎么就做了这样奇怪的梦。
房门叩响,进来的中年男子抱着一摞账簿放到桌上,明萱换上热茶,随后退到一旁,何掌柜来的次数多了知道这小丫头是七七贴身的,也就见怪不怪了。“大小姐,这是上月渝州和眉州两地的账目,我都看过了。”
“何叔,这账上的事项你比我仔细,也比我有经验。爹一直说让我跟着你多学点,回头我看了账簿,有不懂之处再向你请教。”虽然朱爷有心栽培,可她到底是小姑娘心性,看着枯燥的账目难免头疼。
七七那张苦瓜脸落入何昇眼中颇有几分好笑,朱爷的这位千金,论样貌自是没得说,论品性也上佳,只是那毛毛躁躁的脾气还需好好打磨,听说之前在汾阳就惹了不少麻烦。
大小姐刚来锦城那会儿,朱爷成日里愁眉不展,特意遣了老宅的管家跟来,他也着实担心了好一阵子。没想到大小姐却是安分乖巧,一门心思跟着自己学习打理生意,倒叫他刮目相看。朱爷来的次数多了,也渐渐放心,就把蜀中这一带的生意交给大小姐管着。原想着传闻也不可尽信,哪知半月前大小姐一言不合在戏园子里就把人家的台面给掀了,唐家堡在蜀地可是名门望族,在江湖中更是颇有分量,所幸对方事后也并无追究的意思。
“何叔,你今日让我过来还有别的事吗?”七七见何昇沉默良久,开口问到。
“确有一事。”何昇从袖中拿出一张破损的银票递给七七。朱记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其中犹以钱庄出名,无论何时,无论多少银两,只要凭着朱记开出的银票便能在任何一家朱记钱庄足额兑付。七七手中的这张银票正是朱记钱庄所开,只是半边似有火灼痕迹,票面模糊难辨,用指尖细摩,纸上纹理确是朱记独用的“云川纸”无疑。
“十天前,有人拿着这张银票去了洛阳的钱庄,说要全部换成每张五千两的银票,共十万两。”
“十万两?”七七拿起银票又细看了,可依旧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嗯,那位妇人去钱庄兑换,只说银票是渝州朱记开出的,金额是十万两。因银票破损,洛阳那边的掌柜便遣人来了渝州。”
何昇在银票上不起眼的几处指点一番:“这张银票的背书虽然毁了大半,不过五处密押却有其四完整,渝州钱庄验后确认无伪,洛阳那边已将银票兑换。因着票面破损,数额也不小,所以特意拿来让你看一下。”
“爹和我说过,朱记钱庄一千两以上的银票均会有背书和密押。既然银票是真的,那就没什么问题。”七七放下银票,如是道。
“不过,那妇人却有些特别。”何昇略一沉吟:“洛阳那边同时送了画像过来,渝州的刘掌柜一眼就认出画像上的人,是当年白家小姐的贴身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