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告诉我他叫苏祈,是那家医院的心理医生。
那天以后,我就暂时住在了他家里,就算是他真的有什么别的想法我也不担心,一是因为他不是那样的人,二是因为他给了我一个值得我安心的地方。
我妈火化下葬那天,本来我是打算一个人去的,到了殡仪馆时却发现苏祈早已等在那里,我下了车,朝他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也没有眼泪。
那天下着倾盆大雨,黑伞周围不停地淌着雨水。
母亲没有亲戚,下葬那天,只有我和苏祈两个人,他走过来站到我旁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像是在告诉我,“哭吧,我在你身边。”
可是我挤了半天,愣是没有掉一滴眼泪,眼睛却又干又涩。
我下意识的看向苏祈,透过他的眼睛倒影出一片灰色的天空,空中没有一片云朵。我借着这片天色,想起了母亲生前的样子。
母亲的婚姻完全是封建时期的包办婚姻,威逼利诱之下才进了苏家。
大婚那天,母亲在喜色充盈的屋子里哭了一个晚上。
后来,她和我说,那时候能嫁给你爱的人那都是祖上积德。
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笑靥如花的脸上全无哀伤。可是到如今我还不解的是,她真的释怀了么?可为什么会在贴满福字的节日中,躲在房间里暗拭泪水?
母亲的生命里填满了旧社会的悲哀和烦冗,就像鲁迅的朝花夕拾,总混杂着旧回忆辛苦的味道。
而如今,我终于可以告别过去的阴影,所有的记忆都化成了一张方方正正黑白照片,封在了母亲的坟茔前。
我本以为我可以轻松的从此活下去,可是她的猝然离开,却带给我一片巨大的心灵空洞,再多的繁华也填不满的落寞。
苏祈用修长手指拍拍我的肩头,对我说:“就这样吧”。
我看着他,慢慢的寻找着这四个字其中的意味。
苏祈是个心理师,说的话也总是暗藏玄妙。
半晌,我朝他透出我们之间的第一个微笑。
“好”
回程的公交车上,我坐在靠窗的双人位置上,这个习惯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变,不同的是,身边的蓝色座椅上已不再空荡,因为苏祈会坐在我身边。
他看了看我的表情,拿出一张纸,很快的在上面画出一张五子棋棋图,问我:“你看这局棋是黑棋赢还是白棋赢?”
虽然我不是行家,但多少也能看得出来,黑棋已经明显形成了四个棋子的三岔路口,白棋还是一种杂乱无章的状态。
“黑棋赢啊”。我回答他。
他似有似无的笑着在棋纸的一角画了一颗白棋,不多不少刚好连成五子。
苏祈把棋纸递给我,对我说:“下棋的关键只在于最后一个选择,哪怕之前的棋局摆的一团糟,这一个选择就能让你起死回生。”
“那如果选错了呢?”
“你那么聪明,不会错”他笑起来的样子如同漫天的星辰都在闪烁。
“哪可未必,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聪明。”
“可是,你不是已经做好正确的答案了么?”他依旧是那个弧度,可在那一瞬间,我却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黯淡下来,只有他一个人发光发亮。
仿佛我的生命里只要他一个人就抵得过千军万马,四海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