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废话了，下一楼上文

你与时光皆薄凉
文：舟亢
深海繁星，时光倒转，你是我梦里的少年。
2013年12月末，我在回程的航班上，看着手中慢慢变薄的日历，红色的数码反复刺激着我的泪腺，我泪眼婆娑的告诉自己：“回家了。”
——题记
当我风尘仆仆的从异乡归来时，C城的年轻人正忙着筹备一年一度的圣诞节。
我坐在公交车靠门靠窗的位置上，深色格子系的旅行箱放在旁边，霸气的占着两个座位。
透过宽大的车窗外的世界不断向后退去，我惊异地发觉在我离开的短短几个月里，C城这个日新月异的大时代己经发生了难以名状的变化。
几个月前人声鼎沸的海上世界消失了；半浸在海水中的女娲石像已被搬到了岸边；三环以外的地铁支线相互交织着让人眼花缭乱；连著名的帝王大厦的那层玻璃幕墙也被拆掉了一片......
原本熟悉的一切都消失在里籍籍无名的日子里。
我略带伤感的望着窗外发生着的林林总总，从包包里拿出半路买的一次性相机。
按下快门的时候，整只手臂都被动的抖了一下，随即洗出了一张模糊了的光影相片。
“白白浪费了我宝贵的一次照相机会啊，浪费啊有木有！”
我一边这样十分惋惜的想着一边回过头，却突兀的撞上了一张久违的，笑容温和的俊脸。
“你回来啦。”
“你回来了。”
我们居然出乎预料的同时说出同样的话。我朝他尴尬的笑着，心里却暗爽。
时隔多年，我和他还是默契的很啊！
“真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啊。”他说这话时表情十分感慨却也有几分忧伤。
“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舍得忘了你呢？”这句话在我大脑中刚成形就被我立即否定，什么话啊，这不是当下狗血电视剧里最流行的一句话么？
我犹豫着，一时语塞。
“下了车去喝一杯吧，老地方。”他起身收拾东西，冲着我微笑，眼里闪过如同夜半星辰一般的光亮，和很久以前一样漂亮。
那种光芒如同一把利刃，劈开了种壳，名为回忆的幼苗在我心底肆无忌惮的生长。
我认识他是在初中考高中的时候，那是我作为插班生从普班考到尖子班，像一个局外人一样被老师安排在班级的角落里，和他坐在一起。
那时候他还没有这么帅气，只有那双眼睛在略有稚气的脸上格外漂亮，如同一个诱人的魔法，初见时，就紧扣我心弦。
他是全年级出了名的坏学生，喝酒，打架，被人不敢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可是最让人记恨的就是他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家庭，也正因为这个有权有势的好家庭，才让他这个“小混混”留在了别人挤破头都不一定能进来的尖子班。
他身上有那么多的光环像围绕，然而他心中那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却只有我知晓。

我到家里扔下行李箱就一刻不停地跑出家门，想着那条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小巷奔去。
我就是在那条脏乱的小胡同里出生，直到过完我纯真的年少时光，也是在这里，认识了我这小半辈子里，最能支持我，包容我的人。
在那片年久失修的老巷子的墙壁上，蓝底白字的大宣传报和各种各样的污痕随处可见，花花绿绿的颜色把整条巷子打扮得就像时光里可笑的小丑。
我穿过晾衣杆上各种颜色的T-shirt，跨过地上的污浊，躲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头顶上砸下来的花盆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终于在巷子尽头的那间老酒吧里找到了他的身影。
“坐吧。”他指指对面的座位，示意我坐下。
我俯下身，年久的皮革中散发出古旧的味道。
“你有多长时间没回到这里了？”我问他。
“从那天开始算，少说也有四五年了吧。”他意味深长的把玩着手中的玻璃杯，杯中金色的百威在五光十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梦幻。
“真的很难想象，你这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孩子，竟然也会喜欢来这种小地方喝酒。”我支起下巴，冲他开玩笑。
他却反倒认真起来，“因为你喜欢这里啊，我就陪你来喽。”
我注视着他眼睛里闪动着的真诚的目光，有什么东西狠狠戳中了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痛的我半天没缓过神来。

“怎么了？”他如此问我。
我忧伤的在心底悲叹一口气，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我黯然神伤的看着他，心底翻涌过千百种情感。
原本紧锁的黑色匣子，在那一秒终于毫无征兆的打开了。
“我说，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要不要听一听我的故事，听一听我惨淡的人生和早已无望的爱情？”
揭开岁月的结痂，露出的依旧是鲜红的伤痕。

暂封
下一章预告：我本以为你是我的太阳，却成为我抓不住的流光。

本帖每日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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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道：
我本以为你是我的太阳，却成为我抓不住的流光。
2007年，我十七岁。
那个时候，我和我妈已经从那条脏乱的小巷子里搬到了深圳市的南山区，妈妈在高中学校附近租了一间不到五十平米的小房子，面对着日益上涨的租金和房价，只能依靠妈妈微薄的工资勉强度日。
不过庆幸的是，我对那样的生活依旧怡然自得，对生活和未来依然抱有最美好的梦想，也就是因为这些梦想才让我有勇气在黑暗的世界边缘摸爬滚打。
为了补贴家用，高二那年，我一边在学校旁边的小饭馆里打工，一边在学校学习，这样的生活倒也不错，成绩也名列前茅。
母亲自然也以我为骄傲，出了门就到处炫耀她的好女儿，也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旁人羡慕的眼光。
可是人生如戏，没有人能逃过生命中不幸的追赶。
那年冬至，我下晚自习回家的时候，站在门口敲了很久的门，却始终没有人来开，幸好两家窗台是连着的，只能从旁边家的阳台窗户爬到我家阳台上。
都是从小玩到大的野姑娘，这点事怎么难得到我？
然而当我从阳台爬进来的时候，客厅的狭窄沙发上，卧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妈妈。
我以为她睡着了，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她没有醒。我以为她太累，睡得太深，便没有敢在惊动她。
十多分钟后，妈妈依旧睡得安宁。
我有用力推推她，她却没有反应。
火光电石之间，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我大声喊着他，“妈，妈！”她依旧纹丝不动。
我一下子慌了，飞一样的冲到电话旁边拨通了120.

那天晚上，我在红蓝交织的急救车灯光里，送了养育我十几年的母亲最后一程。
后来医生告诉我，妈妈有急性心脏病很多年了，心脏病猝死的机率很高，能带病维持这么长时间真的不容易。
我看着手上那张白纸黑字的死亡证明按捺在心中很多年的情感终于都毫无征兆的涌出来。
不论我怎么挣扎，怎么逃避，命运这种残忍的东西，总会把我找出来，然后指着我的鼻子告诉我，“从现在开始，你的世界里就剩你一个人了！”
我扯着证明单魂不守舍的走在繁华热闹的夜市上，目光掠过许许多多堆满笑容的脸，淌着眼泪。
周围人如避鬼魅一般的避着我，投来厌恶的目光，我在我家楼下的楼梯上坐了很久，知道周围的灯毫无例外的暗下来，狭窄的街道上，只有一盏路灯在黑暗里被烧得发烫。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猝不及防的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把我从绝望的深渊里解救出来。
“起来吧，别哭了。”

“起来吧，别哭了。”耳畔响起一个温柔清冽的声音，我顺着来源向上望去，引入眼帘的是一张笑容温柔的脸颊。
他伸出手，把我从地上拽起来。
“你认识我？”我伸出手，指指自己。
“下午在医院，我见过你。”他淡淡的笑着，打开了单元门，铁质的防盗门发出嘎吱的响声，把他的声音淹没。
我也在没有说话。
他带着我一路走到三层，在侧面的一户停了下来，“你还回得去家么？”
我没有回应，钥匙被我落在了医院。
"实在不行，就住在我家吧，家里就我一个人“
我没有回答他是或否，转身上了六楼。
楼梯间的灯一层一层的暗下来，我靠着雪白的粉刷墙，看着那间原本充满了温暖和光亮的屋子慢慢变成了一个黑洞洞的无尽空间。
三楼的那个房间的门”吱嘎“一声被关上，再没了声音。
脸上的泪痕黏的我很难受，如果我现在照照镜子，一定会被自己吓个半死，但我脑子里现在什么都没有，一闭上眼睛就全都是几个小时前的那些生离死别，我靠着墙无力的滑下来，蹲在地上把脑袋埋在手臂里，想哭却哭不出来。
时间过了很久，我感觉腿到已经麻了，从她离开开始，六个小时过去了，我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心里也渐渐平静下来，只是觉得空空的，少了什么东西。
可是，没有了妈妈，我要怎么生活？我今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我本以为生活生活，就是生下来，活着，这么简单。可是事实真的并非如此。
不过好在的是，就在我反复想着的时候，三楼的门，又一次被打开。
不一会，上来的还是刚才那个温柔的少年，他端了一碗面，放在我面前。
我心里一阵不舒服，刚要站起来，却又因为腿麻而向前栽去，在那一瞬间，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我才勉强站稳。
我一抬头，从他那双棕黑色的眸子里，看见了我可悲的样子。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我一把甩开他的手，费力的靠在墙上，看着他大声说，”我不用你可怜我！“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看着我说，“我不是在可怜你，我帮你是因为，看到你，我忽然想起了我从前时的样子。”
我紧紧盯着他，心里说不出来的警惕。
“不过我比你还要更悲惨一点，因为我母亲去世那年，我只有十二岁。”
我心里震了一下。
“也是从那年开始一直到我读完大学，我吃过的苦，远比你多得多，所以你没必要这样，和我比起来，你幸福得多。”
我没有接话。
“事已至此，我们都改变不了什么，家人去世，是你的错么？”
我一下子怔住了，就那样持久的看着他，仿佛被吸进了另一个世界。
“苏蔚然。”我听见他用低迷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
“重新开始吧。”

后来，他告诉我他叫苏祈，是那家医院的心理医生。
那天以后，我就暂时住在了他家里，就算是他真的有什么别的想法我也不担心，一是因为他不是那样的人，二是因为他给了我一个值得我安心的地方。
我妈火化下葬那天，本来我是打算一个人去的，到了殡仪馆时却发现苏祈早已等在那里，我下了车，朝他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也没有眼泪。
那天下着倾盆大雨，黑伞周围不停地淌着雨水。
母亲没有亲戚，下葬那天，只有我和苏祈两个人，他走过来站到我旁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像是在告诉我，“哭吧，我在你身边。”
可是我挤了半天，愣是没有掉一滴眼泪，眼睛却又干又涩。
我下意识的看向苏祈，透过他的眼睛倒影出一片灰色的天空，空中没有一片云朵。我借着这片天色，想起了母亲生前的样子。
母亲的婚姻完全是封建时期的包办婚姻，威逼利诱之下才进了苏家。
大婚那天，母亲在喜色充盈的屋子里哭了一个晚上。
后来，她和我说，那时候能嫁给你爱的人那都是祖上积德。
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笑靥如花的脸上全无哀伤。可是到如今我还不解的是，她真的释怀了么？可为什么会在贴满福字的节日中，躲在房间里暗拭泪水？
母亲的生命里填满了旧社会的悲哀和烦冗，就像鲁迅的朝花夕拾，总混杂着旧回忆辛苦的味道。
而如今，我终于可以告别过去的阴影，所有的记忆都化成了一张方方正正黑白照片，封在了母亲的坟茔前。
我本以为我可以轻松的从此活下去，可是她的猝然离开，却带给我一片巨大的心灵空洞，再多的繁华也填不满的落寞。
苏祈用修长手指拍拍我的肩头，对我说:“就这样吧”。
我看着他，慢慢的寻找着这四个字其中的意味。
苏祈是个心理师，说的话也总是暗藏玄妙。
半晌，我朝他透出我们之间的第一个微笑。
“好”
回程的公交车上，我坐在靠窗的双人位置上，这个习惯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变，不同的是，身边的蓝色座椅上已不再空荡，因为苏祈会坐在我身边。
他看了看我的表情，拿出一张纸，很快的在上面画出一张五子棋棋图，问我:“你看这局棋是黑棋赢还是白棋赢？”
虽然我不是行家，但多少也能看得出来，黑棋已经明显形成了四个棋子的三岔路口，白棋还是一种杂乱无章的状态。
“黑棋赢啊”。我回答他。
他似有似无的笑着在棋纸的一角画了一颗白棋，不多不少刚好连成五子。
苏祈把棋纸递给我，对我说:“下棋的关键只在于最后一个选择，哪怕之前的棋局摆的一团糟，这一个选择就能让你起死回生。”
“那如果选错了呢？”
“你那么聪明，不会错”他笑起来的样子如同漫天的星辰都在闪烁。
“哪可未必，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聪明。”
“可是，你不是已经做好正确的答案了么？”他依旧是那个弧度，可在那一瞬间，我却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黯淡下来，只有他一个人发光发亮。
仿佛我的生命里只要他一个人就抵得过千军万马，四海潮生。

从殡仪馆回来，我第一时间冲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里的那张苍白的脸艰难的挤出一个微笑，对自己说:“都过去了”
苏祈敲了敲WC的门，在外面喊，“一会儿带你出去吃吧，家里最后一点粮食也被蟑螂吃完了啊”
他说这话时的声音和刚才完全不一样，就像尖声尖气的怨妇，听得我“嗤”的一声笑出来。
我看不到他门外的神情，但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温柔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