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落扶桑其实语文课老师究竟讲些什么,我基本上都是没有印象的,因为我长期持有一个观点,就是语文老师的想法、辅导书的想法、教材希望我们有的想法并不是我自己的想法,通常是应试是一套,而我自己又有另一套思路,比如《逍遥游》就是我觉得老师讲的最混乱、而我自己却有所理解的文章,与老师所讲恰恰相反,我认为老师所赞扬的那些人,是庄子“不屑”的那些人。
我认为,在庄子《逍遥游》里,本质上大鹏鸟与燕雀是平等的,燕雀有他们自己的人生,心态对了,那便是逍遥,而不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觉得把眼光总放在各种对比上的人永远很庸俗,大鹏有大鹏的“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两万里”,可燕雀也有它们的生活,那本是很自然的事,道法自然,那些批评燕雀肤浅的人,实际上根本没有立场那么说,因为什么样的角度就有什么样的人生与认识,燕雀无可厚非。
所以说语文书的解读我一般也就看一看……绝不奉为唯一的事实。
自然,我的认识也仅仅是我个人的认识,不论我写的各种散文小说以及乱七八糟的记录生活札记,那都是个人的理解而已。刚刚查了一下,巴金《日》《月》是抗战初期写的,也就是它的确是用来歌颂将士们殒身不恤吗……好吧那么我一直以来的理解是错误的,因为时间不对……
不过,我倒是有一个非常动人的发现,想拿出来跟小桑分享一二,那便是:巴金的《日》《月》,其实不光是在四十年代的抗战才适用,它与巴金往后的人生也是非常吻合的,一直到他2005年去世的时候。
这里我想提一下巴金的妻子萧珊,那是他那么多年以来唯一的妻,七十年代的时候就死了的妻,也是之后的二十多年他一直枕在她骨灰旁边入睡的妻——一直到2005年他自己也去世为止。
2005年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学生,看到报纸上巴金去世的消息,看到编者写道:“他终于可以与他的妻子萧珊团聚了。”那时候我其实并不了解萧珊是谁,为什么要格外地强调出来。
我确实没有看过他最著名的《家》《春》《秋》这三部小说,无非是初中的时候语文课学过他的一篇文章,叫《小狗包弟》,看到最后忍不住流泪了。这一段是这样:
“整整十三年零五个月过去了。我仍然住在这所楼房里,每天清早我在院子里散步,脚下是一片衰草,竹篱笆换成了无缝的砖墙。隔壁房屋里增加了几户新主人,高高墙壁上多开了两堵窗,有时倒下一点垃圾。当初刚搭起的葡萄架给虫蛀后早已塌下来扫掉,连葡萄藤也被挖走了。右面角上却添了一个大化粪池,是从紧靠着的五层楼公寓里迁过来的。少掉了好几株花,多了几棵不开花的树。我想念过去同我一起散步的人,在绿草如茵的时节,她常常弯着身子,或者坐在地上拔除杂草,在午饭前后她有时逗着包弟玩。……我好像做了一场大梦。满身的创伤使我的心仿佛又给放在油锅里熬煎。这样的熬煎是不会有终结的,除非我给自己过去十年的苦难生活作了总结,还清了心灵上的欠债。这绝不是容易的事。那么我今后的日子不会是好过的吧。但是那十年我也活过来了。”
她是死在1967~1977那个十年里的,巴金是个作家,那个年头作家都不好过,老舍也是被红卫兵扇了一巴掌,然后不堪羞辱,自杀了的。然后萧珊就是在这样的折磨下染了重疾死了的。
于是,少掉了好几株花,多了几棵不开花的树。
后来当我结合了他这些经历,反复思索《日》与《月》时,忽然生出一种感慨,而后那样漫长而冰冷的二十多年,他一个人过来,枕边是他爱人的骨灰,可他还是很顽强且乐观地活了下来,活过文革十年,写着自己的忏悔录,这个时候,再回去看他的《日》——“但寒冷的、寂寞的生,却不如轰轰烈烈的死。没有了光和热,这人间不是会成为黑暗的寒冷世界么?倘使有一双翅膀,我甘愿做人间的飞蛾。我要飞向火热的日球,让我在眼前一阵光、身内一阵热的当儿,失去知觉,而化作一阵烟,一撮灰。”就更耐人寻味了。
包括他的《月》——
“我们的面影都该留在镜里罢,这镜里一定有某某人的影子。”
“月的光是死的光。但是为什么还有姮娥奔月的传说呢?难道那个服了不死之药的美女便可以使这已死的星球再生么?或者她在那一面明镜中看见了什么人的面影罢。”
虽然时间不对,他是很早的时候写下这样的文章的,可是却与他往后的人生是重叠的。这样的文字,让我感觉,就像他在对妻子怀念。因为他活了很久,就像服下了不死之药的嫦娥一样,是那样寂寞的老人。
无非都是巧合与后人的妄测罢了,不过我却异常感动(笑)。
2015-4-18
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