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叽~
小黑鸟好像懂了他的话,弱弱唤了两声,把头埋进翅膀,一动也不动了。
谢珏:……
合着我这是欺负牠了。
初生时湿气散得最快,就这么一小会儿,小黑鸟身上已经变得十分干净,软软的一层茸毛蓬蓬松松,整个儿小身子像一团的小毛球,风一吹来茸毛也跟着起起伏伏。
谢珏蹲下来把毛球放地上,又摸了摸,突然转念想起陆楚的话来,于是手探进袖中掏出一物,展平了放到小黑鸟眼前。
大片血迹在白布面底干枯成深色,同样染了血的金属条则泛起黑色的光。
正是从陆楚手臂里取出的东西。
“小家伙,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鬼使神差的,谢珏问出了这句话,想来好笑,自己居然在这种地方和一只鸟聊起来了。
然而在玄府十年里养成的直觉告诉他,面前这只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小家伙一定知道些什么。
叽!
小黑鸟猛的站起来,急急往前一扑,两只小翅膀将白布条和金属条整个盖住了,再抬起头时,两只清澈的眼睛缓慢闭合,再缓慢睁开。眼睑竟如人一般由上自下张闭开合。
谢珏脑海里瞬间划过两字——
“怒睛?”
武陵之地汉蛮杂居,就算是芈族宗室嫡系所在的武陵群山也有不少南蛮。其中以苗人瑶人居多,多年以来两族有分有合有吵有闹有打有杀。武陵芈族夹在两族之中,没少为他们那些鸡毛蒜皮小事居中调停。
苗人善养蛊,瑶人为了自保不得不善杀蛊。
蛊,施了巫术的虫。
禽,最克虫。
故而瑶人善养禽。
普通之禽,皆为眼皮上掩,瑶人养之最有灵性者恰恰相反,眼皮皆下掩,故名之为“怒睛”,传说实为凤种。
据说怒睛羽毛光亮,色彩斑斓,腾越展翅时极其神骏,但小黑鸟……
黑成这样应该不是……吧?
低头一看,小黑鸟正用短喙叼起金属条,摇摇摆摆往自己的蛋壳走去。然而腿实在是太短了,半丈路不到,中途摔了两次。谢珏伸手去扶时小家伙却扑腾翅膀轻轻挡了回去。
被拒绝了的谢珏长身而立,袖手一旁静看其变。
磕磕碰碰小黑鸟总算到了蛋壳跟前,抬起小脑袋瞅了瞅,嗖一下展开小翅膀,呼啦飞到半空,再抖抖小短腿,半路转个弯,刺溜一下钻进壳里。
从谢珏的角度,只能看见小黑鸟头朝下腿朝上,圆乎乎小身子塞满了不算小的空间。俩小翅膀扑腾着勉强维持身体悬空的姿势,小脑袋一耸一耸,发出喙敲击硬物的声音。
倒腾了一阵子,小家伙啾啾叫着退出来,声音里边欢快又得意,反身一个猛子扎进谢珏怀里。
喙下叼起一卷布帛,献宝样举给他看。
“啾啾!!”
谢珏从小黑鸟喙中取下布帛,顺手把牠放在自己肩上,小家伙紧紧贴着谢珏的脖子,也学着他的模样低头去看帛书。
四君子纹上五色金笔行龙走蛇,描绘着广袤无垠的汉家江山。
然而……
“怎么只有西域一部?”谢珏皱眉道。
小黑鸟摇摇头,似乎在说牠也不知情。
“因为剩下的在我这里。”
刹那间一道清音如金玉相击,悠悠然自远处传来。
谢珏闻声抬首,只见一位白衣人正立于石道出口,薄衫缓带长剑横斜,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远道而来的白衣青年薄唇微启,“长青。”
深渊之畔的青衫公子飒飒一笑,“子虹。”
时隔多年,昔时袍泽再次相逢,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