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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桃源村探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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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3-08-02 17:26回复
    大地旱出弯曲的裂缝,流经水洞的驮娘江业已干涸,露出嶙峋河床。我领着叶赫从山道穿行,踏过溶洞,所见并不是良田美池的桃源地。
    没有要讲经的禅师,没有贡果福香。有的只是割草刮皮、瘦骨棱棱的褐衣,和草席半裹、未及掩埋的饿殍。崖壁上被人称以佛首的石山曝晒着,何有神迹!
    即使我从此间炼狱而出,再见依旧触目惊心。哑然失声,“怎会如此!”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3-08-02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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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场大雨并未惠及广南,一路往东,干旱越来越烈,枯草干枝,地面龟裂。二人进入闭塞的重峦,沿着干涸的驮娘江往下走,在河岸堆积的乱石边,看到了第一具尸体。
      河中无水,她却死在河中。我俯下身,为这个干瘦到面颊凹陷的小女孩合上双眼。身后的封悟一言不发,我在这沉默里隐隐明白,他要引我去赴的,大约不仅仅是什么盂兰盆法会。
      穿过两岸高耸的山崖,流火一般的烈日之下,迎面是佛祖低眉,低头是无边苦海。
      群山如群狼,孤村如枯骨,一丝血肉也不剩地掩埋在佛祖脚下。
      只手按住封悟的肩,拦住了接下来的戏码。他的好意,歹意已经无关紧要,紧要的是死去的人为何死,活着的人为何不救。声音自他背后响起。
      “封悟,你老实回答我。”
      鲜见正色,是以尤为凛然。
      “云南今年的旱情,西轻东重,尤以广南为烈,朝廷是知道的。”
      “但广南知府的奏报里,说的是‘府库岁余充廪,民间家给人足,今岁赋税,仍可照额完兑。',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IP属地:河南3楼2023-08-02 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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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先生”,我顿下话头,转过身来,在一片死寂中撕开帘幕,“不,叶赫大人——”
        “您目之所及的一具荒尸,一处惨境,不过只是如今广南府的冰山一角。今岁雨泽愆期,夏粮荒歉,百姓被提前催缴地丁银,余粮不足以自奉,是真。六月,绅耆共议开启义仓,三分减粜,七分煮赈,未至下旬已耗尽仓储米谷,是真。”
        “而今贫者掘草剥皮、鬻儿卖女,羸老孤幼枕藉而死者不可胜数,也是真。”
        “至于您说的奏报,我不知有哪句能成真。”
        知府自断勘不成灾,并未在夏灾上报期限内递交禀帖。他游辞巧饰,等天降甘霖,赌的却是广南府数万百姓的性命。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23-08-03 2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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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一番拳拳之陈,不由人不动容。”
          我信他这番话,但我不信他这个人。
          “你既然认出我了,为什么不直接告知我灾情,而是诳语引我入豰。”
          腰间佩有匕首,就在他的注视下握住青柄。我是文臣,十年未试刃,但我也是满人,制服一个书生绰绰有余,“封悟,你意欲何为。”


          IP属地:河南5楼2023-08-06 0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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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没有这场天灾,我说的也都是真的。”
            我坦荡的,承受那柄随时出鞘的锐意。一个没有权柄、手无寸铁的文士,背抵即将竭涸的乡土,唯有像百姓祭祀祈求风雨龙神一样,去请另一位不涉此间干系的缙绅先生。
            土地上蜿蜒如毒蛇的裂缝,干渴垂死的躯体,是一场天灾和人祸合围的罪证。我是他们苟延馋喘的喉舌。而有太多被湮灭的声音,和以调查为名的被应付的允诺,最终彰示着求告无门的结局。
            如如也无可依托。我不敢轻信。
            “不直接告诉您灾情,是不敢。您久为京官,重孝在身,不一定会信我的一面之词,也不一定能体会旱象之急之迫。所以我不敢仅以言辞相告。”
            【待补】
            “如今您之于广南,犹如大旱云霓。您是做过云南的父母官的,我请您具折奏闻,上达天听,请给云贵总督去一封信,救一救广南百姓。”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23-08-08 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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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炙烤,滚滚热浪,血腥与腐臭浓烈地翻腾上来,为书生的求告无门作最后的注解。
              去职,非位,守制,样样都是情理之中,或者样样都是巧言令色。我看着他坦荡的眼睛,终于松开了握匕的手。
              “封悟。” 彼清白不复,叫不出守澄了。“你疑错了我,或者我疑错了你。”
              “我希望是我错了。”


              IP属地:河南8楼2023-08-08 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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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与错,是清平时世才有余暇去分辩的议题。结果如此,我没有余力顾暇言辞上的冒犯,他的官道品性如何也只在于此刻的选择。
                “您肯臂助,便是我错。”
                一壁说着,一壁将背上的箱笼解下。炽热阳光毫不凝滞地投向面庞,掠夺着疲惫躯体的生机。我缄口弯身,于中场的沉默中打开藤盖,箱中旧衣之上,是一叠裁好的竹纸,半锭松烟墨,还有一只瓦青小瓮,盛着几日前山夜的甘霖。
                深深俯身,上揖,是请人执笔的态度。
                “村中恐生疫病,不便前去。叶赫大人,请您——救救广南。”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23-08-09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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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低的姿态,好刚的态度。
                  “现在还说这种话,足见你并不知错。”
                  有愠色而不发,当然不是在赏识封悟的所谓情义。而是事已至此,不得不把此人搁置在后。
                  “奏本不能用你的纸。”并不接笔,上马回身。“最近的官驿在哪,你领路。”
                  三封信。一封往京城姜逸舟,一封往贵州云贵总督,一封往广西谢临。
                  绢本墨迹未干已匆匆锁入密匣,一辈子没见过京城显贵的驿使立刻缩头接了,呵斥着信使上马送信。
                  封悟从头到尾都沉默地立在一侧。既像是随侍,也像是监视。
                  “你坐下。”挑开一线竹帘,见快马奔出院门,回首审视。“疫病是怎么回事?还有别处有吗?”


                  IP属地:河南10楼2023-08-09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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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驿草足马肥,驿卒看似鸟面鹄形,却更像长久的贫乏所致的。我沉默着看他为叶赫鞍前马后,伺候笔墨,又躬缩着身子携信退走。
                    马蹄声奔远,直至耳不能闻时,我才从一个审视者的位置落座于叶赫闻明对面。他并非那种徒托空言的庸官,三封信为他定名。其父半生寄于云南,他如今可先得一句三年不改于父之道。是忠是孝,但我心底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时想不透缘由,在开口之前,决定按下勘灾册一事不表。
                    “历来由旱灾衍生的疫病不在少数。百姓吃尽了余粮,就只能食用死掉的家畜家禽,吃野菜蘑菇、草茎树皮,还有……”
                    吞没的后句,为着顾及面前人的心理。食物变质,甚至不堪做食物的草植虫害,于生存线之下,都是小民生命的维续。见他神色不动,轻缓一口气,继而迅快地陈述。
                    “饥民相继死亡,起初还有力气埋,后来就只能草席一裹,就地堆着。天气太热,尸骸腐烂得快,疫病几乎是遍地开花。”
                    “这里跬步皆山,大夫也少,乡绅、寺庙和医馆合力辟了几处病人坊,施药诊治,但散落的山村太多,无法兼顾。如今城门大封,城里的药材应也用尽了。”
                    犹豫着抿了抿起皮的唇,目光悲悯,最后为他所之芥蒂而补言。
                    “先生,非常之期行非常之事,我的行为的确不够光彩,但我只能这么做。”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23-08-10 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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