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你字迹娟秀,本不肖位有如此宏博野心之人。”
(刻下我喃喃语,轻巧对她作出一席独断而浅薄的注解。余光跃注她一双纤细雪嫩的玉手,自然是不沾阳春水的质洁,遑论堪得耕织之苦。所以要如何想象,这样的手亦能挥斥方遒,提笔论黎庶不平事,躬身怜贫设清粥)
(此刻还太早,斑驳的阳辰还没有婉转成温润的良夜,所以彼时我还不知接踵来的盛宴是何光景。无意她的解题,更觉寡趣她的闲情,望向还未粉墨登台的秋筵,我眨眨眼询)
“也罢,既宾主尽至,何时开场?”
(我大抵猜到她是今日主人,更酝酿蓬勃的“算计”。要怪便怪我已身临此境,边周顾茁壮参天的树,盘算归家再为小簪打一个秋千架才好,边含混地听。谁料接下来是冗长的说辞,拼凑成无数个我欲要逃脱的瞬间。最终我停滞住脚步,目的是戳破安逸淫乐背后的假面具,她把冠冕堂皇的话说成难寐的共情,我很难理解)
“鞠养你的,从来都是富贵。你当然救不得万万世人。”
(什么今日、来日,通通是口上最轻浮的说教,普天太广,甚连京城,我看她都未必逐次走遍(当然我也未能),这样狭窄的见识,自顾自般,请莫要再感动自己。更懒再分析其中用意,偏偏她竟把愚善以为真。这使得我再次仔仔细细把她看过,好吧,且容我好心提点)
“纷然嘲哳的流言蜚语迟早会压垮每一个救世的梦。你可想过,襄举此宴的意旨不日遍传京城,会否有人指斥你所拥有的一切,何不俱筑在弱者的尸骨之上。如今你只言片语便妄想援以舟楫济民,太荒唐。”
(远征万里的慈悲不必从此地肇始,稍稍低颌,眉眼神态均流出鞠养风流后的餍足做派。大庇天下寒士的梦易碎,她确太年轻,毫不留情地毁伤她的赤忱)
“你唯独一点所言极是,总有人去做的差事,有忠臣策士在前,没必要轮到你来做。”
(此前的人生里,未尝有人如她般钟爱践行以福德,大多数旧交均同我般,浑作天地间最无事、最无用之人。然微薄之力如鸿毛,太轻,我看不上,故我迅疾地回报以轻佻,如同燕雀安知鸿鹄志。我当然不会明白,正是有如她之侪辈,方敢想、敢当,成天地立业之大事)
(目波是徐徐悠悠的,话里行间全然属一个利字当头)
“那么一点微薄的慰藉也值得?况且,你所奋力之业,我从不认为他们俱能学会结草衔环的道理,届时若农夫与蛇,你又能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