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四季景最是春时宜人，清风和煦、草长莺飞，四月时京郊的百花开遍，更引得游人如织，而今日更是人头济济，心生疑窦后询人问过，元是“牡丹节”的缘故。）
（本是不爱凑热闹去人挤人的，可今日却不是独自一个来的，尚要问过身侧那小祖宗的意思，垂下臻首，眼风睇向如一。）
云柯，可想去赏牡丹？

（今晨起来神智尚还懵懂着，便被嬷嬷急促的呼声唤起，耷着眼皮子由人收拾妥当，悠悠然打着哈欠，回笼神思时，早已被阿玛送上马车，每逢他与额涅遇事无暇过问我时，便会将我托往姑母那处，一来二去姑母、我、府上诸人都习以为常。）
（这位姑母已逾摽梅之期，却仍云英未嫁，白禅老宅里私下于她的议论不绝、褒贬不一，单凭我私心而言是喜爱她的。原因无她，只因她不爱说教，极少会端出长辈架子，于我提出的要求，只消不是过于离谱的，总会轻易地满足。譬如我不爱拘束在家中，时常便拉着她出外郊游。）
（姑母问话时，早已竖起耳朵尖尖，将牡丹节的内容，只字不漏听进耳中，轻声咕哝了一句）这回来得倒是正巧，（樱唇一弯，只将雪颌一扬）咱们来都来了，自然是要去观花的。

（自见过禁中波诡云谲，渐也歇了情爱的心思，自稚缨与扬佳完婚养儿育女，兄嫂也为我牵过几回线，托人物色合适人选，皆因我兴致缺缺而作废，后也明了我的意愿，逐渐偃旗息鼓，只时不时送来侄女、侄儿，望我能看在小儿可爱的份上回心转意。）
（心意的转圜虽是不曾，却与几个小孩实实在在养出了几分感情。从不爱管束他们、纵着人的时候更多，眼见如一兴致高昂，也无意拂她心意。）
既然云柯喜欢，那便去吧。

（父亲常说我的眼睛生得好，抬起一双杏核眼看人时，总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意思，尽管我的生性与纤弱、娇柔毫无关联，但每每作出这般情态，少有人能清醒逃过蒙蔽，勿论向谁使出这一招，总百试不爽。）
（聆得姑母应下请求，眉梢雀跃地高扬起，挽上她瓷白的藕臂，引着人便往人堆里挤，似莽撞的小牛犊，满是生气活力地突围而出，目光自牡丹丛中逡巡，盯着开得最盛那朵，手快地将其掐下，转首献给姑母时，却是目光含怯。）
我看这枝牡丹娇艳，赠予姑母簪鬓最是合宜。

云柯，你慢些走——
（她正是一轮冉冉上升的朝日，一身使不尽的朝气与力量，被人牵着手腕往前，一时竟也没有阻拦之力，忧着人磕着、碰着，更是小心呵护住。直到她骤然停步，才安下一颗悬心，只见她驻足在一丛牡丹边上，眸光一瞬不瞬想是喜欢得紧的模样，出手摘下一朵未料，却是双手奉至我面前。）
赠予……我的？（语调稍有诧异，纤指对着自己一点，像是确认她的用意。）云柯喜欢，怎么不给自己簪鬓？

（自在脑中想过裁花簪鬓的场景，实难想象要如何撑起这朵牡丹，大半的脸孔恐怕都要让它盖没了，忙不迭将脑袋摇得如鼓点，极认真地同姑母解释起来。）
喜欢的东西，我只是欣赏它的美丽，未必要自己拥有才好。就好比这牡丹，开在枝头娇美艳丽，若戴在我鬓上，太过端庄老气，年岁上并不适宜，还不如为它寻到更般配的人，比如戴在姑母鬓上——

（世人喜爱一样物什，便要将其独占享有，如此仿佛才显爱意深沉，如一这番言语不同俗流，着实出乎我之意料，稍一思忖竟也为其说服，尚还琢磨出几分道理。）
这牡丹……确也不适宜如今的你，不过等咱们的小云柯再长几岁时，便也可以簪鬓了。
（笑捉住她细白的小手，半屈着膝盖伏低身子，由她为自己簪上这枝）这便劳烦小云柯了，替姑母看看簪得可正？

（女儿家的心思总是爱娇、爱俏的，纵然是一向性如男儿，混不吝的如一，也无法免俗地喜爱着令人变漂亮的珍宝、譬如簪鬓的娇花、华美的首饰，姑母口中的“再长几岁”亦变得令人向往、渴盼起来……）
是、是嘛……我也能？姑母不是顽笑吧。（懵怔了一瞬，方才回神做起正事，端详摆正过位置，稳稳将花枝没入姑母如云的鬓发间，适才轻松扬起菱唇。）这样便好啦！

怎么不能？
（抬臂挽起鬓角一缕青丝绕至耳后，察觉出如一话中不自信的意思，未多加辩驳只是轻笑一声，都道女大十八变，如今的她是顽劣了些，日后也总有识事的时候，比起终日忧心忡忡的兄长来，显得并不过分担心，慢将话题一转。）
说到折花簪鬓，云柯可知道“斗花”的习俗？

什么叫做斗花？
（确实不知斗花的习俗，茫然地一摇小脑袋，雪掌支起下颌，好奇地眨着一双乌珠，最受不了人说话只说半句，兴致被姑母勾起，显出求知若渴的模样，摇着姑母的手臂追问。）
姑母你同我详细说说呗？
（一壁与姑母漫步观花，一壁听姑母讲起故事来，余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