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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走访濠镜一番，不单是看遍澳岛风土人情，更是无意自李氏生身村落，探出葡夷在澳之境况。贿施官员、平息命案、令生民迁居免遭查实。桩桩件件具是我此前从未了解过的晦暗。或许是因为初出茅庐，尚是青稚，反观靖谙达却是神态自若，并未有甚么起伏。大抵是已对贪官污吏、地方蠹虫见惯不怪】
【今日谙达仍先赴巡抚府勘察驻防，便独个儿坐在案前用早茶。只可惜虽是穆彰阿安排的名家细点，如今入口亦是食不知味，难以下咽。看着精脍膳肴，何曾想皆是踩在濠镜渔民的脊骨上呢。望着碟中一枚茶点，不由发起楞。半晌不曾说话。直至竟陵一声请安才回过神，搁下银箸，回首笑道】竟陵兄。
【听其言下似乎收获颇丰，分付陆五叁多布了副碗碟】来，坐下边吃边说，这家早茶可是广府出了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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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来了粤地，许是不惯风水的缘故，竟陵少有能用下膳肴的时候。提壶帮他添了碗茶，口上却不免讥他几句】吃不下？我瞧你人都瘦了一圈儿。教旁人以为我怎么苛待随行官吏了似地。
【说罢自个儿夹了一筷虾饺入口，囫囵嚼着，一壁听竟陵说起昨日与张汝霖的机锋。甫听见张氏不知我已在濠镜，一番妄自推脱，正要哂笑此人不算聪明。却听后半张汝霖推脱之语，一时不知是觉得可笑还是气结。撂了箸在一旁，取帕揩了揩唇角】我看不是洋船非得要趁着北风
【睨向竟陵】恐怕是有人要借东风，好将一切毁销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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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则若我是张汝霖，我当如何处置？泰然任之，抑或亦是如此推脱。正因事涉两邦，弗论是汗阿玛、朝廷百官、乃至地方官员，无一不是谨慎待之。然而当真是不怕山有虎，反而坐定山头，与虎谋皮】其实你同我说张汝霖有疑并不出我意料，若你说他清白耿直，倒是更可怕。
【从出生至今，身为嫡胤，惯了养尊优渥，对于朝政亦一贯保持着海晏河清的畅想。如今看来，不过是我涉世不深、过于天真。语气虽还沉稳，但膺内对张氏等人的行径却已不齿之极】昨日我同靖谙达走访濠镜，且不说人情风貌悉受葡夷风化，不单有尖顶教堂、铳台城楼，还有金发碧眼的佛郎机人，恃蛮欺人，怙恶不悛。诚似你我一夷一清，两人狭路相逢，孰人让道？
【将掌中帕子掷向案中，显然有些压不住火气】竟是我清人、濠镜原居的清人为蛮夷让路。而至于那被杀的李氏，更是举家搬离，为夷人“让路”！这条人命价值几何——【半笑着朝竟陵比了个手势】只是区区三十两。
【眉间蹙出两道褶，垂目发出近日来不知多少声长叹】而张汝霖这等地方同知，只怕收其百倍不止。这便是我以为……海晏河清的江山、我以为辖无大虞的濠镜。什么国体国仪，连生民都护佑不得，何谈仪表华邦，又何谈威慑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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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陵一贯心细，这点儿小动作倒被察觉，想是张氏未必预料到的。伸手拍了拍竟陵侧肩】看来倒是靖谙达说的不错，如张氏这种地方小吏，不能接触到枢机之处，又在濠镜这种僻壤偏地，恐怕一辈子都得不到升迁。他们若不想着法子捞油水，怕是真正的“两袖清风”了。
【伸手次第点过桌上的三碟茶点，所谓金钱肚、焯芥兰、豉汁爪三洋】钱财、美人、权力。据闻官吏皆少不得这三样【那油腻软烂的豉汁凤爪好似张汝霖探向葡夷的索要之手，不免叫人看了恶心】他张汝霖调进京城今生无望，财色倒是占了个满全。
【端起茶盅满饮一口。原还觉得广府这凉茶苦透，现如今却察觉，它远苦不过民心。饮罢满杯却无什么表情，心中俨然已有思量】张汝霖为何推三阻四，还不是怕我同葡夷见面，他受贿这事儿再难难瞒天过海。如今既已有蛛丝马迹证明张氏受贿，为防生变，如今之计看来得加紧安排与葡夷会面，劳烦竟陵今日尽快准备章程，我会同礼部递上文书，过几日便同那安多里见上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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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起初只以为关乎国威，至多不过是与葡夷相商。岂料这其中的祸首竟是自身溃烂。沉阗之间，同竟陵对饮盅内茶，同甘苦味，膺内忿郁难平】若是大清为一柄出鞘利剑，横扫四方，凌绝于诸夷之上，那么张氏之类便如同宝剑磨蚀锈迹，使剑身钝僵，对内不可护其民，于外又如何能靖守大国之威。
【再度提壶为竟陵添满茶盅】只望能与葡夷达成议定，以绝后患。
【说罢便不再提后续事宜，刑部相关章程在京中时已拟的明确。昂颌示意他用膳】行了，说了半天张汝霖，快吃点东西，事儿还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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