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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第十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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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疾子的剧本开在疾疾子的吧


1楼2020-07-11 23:52回复
    【马车停在州府行馆时,正是福建暑夏间一个寻常的星夜。弯月隐挂在林梢,苦蝉隐匿在花叶间凄苦地啁啾,结成一片缠人的噪响。因京畿王公的来至,平素低调的行馆不仅增设宫灯彩绶等一应潢饰,也着意于夜间增设了把守戍卫。安坐于车舆中,命童保递去绿营腰牌。不过须臾,冷刃收鞘声便一齐传来】“都司大人请。”
    【宫廷禁制服样的侍卫自眼前分列开来,留出一人通行的小路。随仆厮一路穿行过行馆大门、又经照壁而往西路,再过一座小木桥,方到达丛竹掩映下的宝王居所。在前引路的奴仆作势便要通报,施然伸手拦下】无妨,我与王爷是旧识。
    【这些年,虽然于闽省衔领职分,却未曾中断与内京的联络。我常常从零零散散的书信中得知他的近况,拼凑起一个渺远模糊的想象——即使这些想象与他本人留予我的记忆极不相称。譬如,他娶了母族不显的萨尔都氏为嫡妃,博得一个澹泊安守的清名;再譬如,他向我索取小女思怀的南禽白羽,我因此得知他应是一位细心称职的父亲】
    臣应玺,见过宝王。
    【目光驻落在桌面的莲瓣酒器上,酒杯面上漾着如波的清酒,彰示着眼前人无心次日庭审的萧散风度】明日辰时,府衙便要升堂审度萨尔都将军违制圈地扩建之事。王爷现下饮酒,明日怕不能神识清明、秉公断案了


    2楼2020-07-12 0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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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抵达闽地的第一夜并不得好眠。】
      【桄榔叶暗、木锦花红。觉禅应玺那封向解忧娓释南地风物的信并未提及,此处漆夜后,花香能盛烈如潮水,涨溢而万语千言。为此我在难寐听箫管的夜,在心底发恨责备其万千。但当觉禅应玺在夏夜葳蕤草木里,面目清俊朗逸地叩门请见时,我浑然忘记了这一桩暗恨。对他委婉的、暗含责备的劝诫不以为意,甚至有些隐晦的兴奋。因眼前端着一颗公正恳切的心,只知我来此办案是一,根本不知办案之后,更多的是自避嫌疑,以待事成后能在天子面前,面色戚然地鉴证自己的“无辜”。】
      水围别后,本王来笺几封,却仍得不到都司一句嘘寒问暖。
      【佯装伤怀地一挥手,是吩咐冬钦为觉禅应玺斟满酒盏。自冬钦归府,我很少再带他的父亲出京畿办差:做父亲的乐见其成,做儿子的——冬钦本是餐风露宿、一双眼见识过金瓯日月的皮猴儿,皇城脚下优渥虽醉人,但梁园到底不如河山熨帖。】
      都司,睽违甚久,快,别破坏了本王雅兴。【夏虫叫得缠绵而躁郁。我冲觉禅应玺举杯,漫不经意地反问他】又非一次堂审即可定案,都司缘何急于一时?


      4楼2020-07-12 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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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观九年冬月,正大光明殿内嵇宠当殿触柱的风波,纵我身处南地亦有风闻。自东宫册立以来,国朝纷争渐成明势,而眼前人却一向将“水”端得很平。忠君父、体圣心,宝王未曾有一日不勤谨的;廊庙臣工,也俱赞他性诚温厚,是极好共事相处的王公帝胤——但我心下如何不清明他的品性。无论是在长公主府筵宴后的车驾上,还是在水围芦荡的浅滩边,他都并非浮于表面的温暾模样,一番巧掩伪饰地容色之下,是极促狭的形神】
        【极自然地在他侧座停下。我与他,大约是三载未见了】这些年,玺虽然甚少往内京去信,却一直听闻王爷过得很好。【执起壶觞柄手,椒浆徐徐自壶口流注在葵口碗中。目光始终垂落在碗底,酒水清澈映在盏中,照出哥窑青灰釉色的冰裂纹,澄明仿如籽玉】
        王爷生养富贵乡里,纵使三载不见,也未曾见老【而我与他相比,确然粗砺了许多。因长久经受陆滩的日晒和海风的吹拂,从前在书堂习成的儒生气消散不见,惟塑成一副棱角分明的脸庞。耳中缓缓聆来他的声音,直至停在“缘何急于一时”这一句上,双眉立时蹙起。摇首咋舌,反问向他】
        急于一时?
        【手中酒杯捏得愈紧,终究在强自隐忍的情绪里按捺住了】王爷在京畿、河南州府根深基稳,自然可以不急于一时,【一顿,复看向他】可榕城府衙,自有此处办事的规矩。王爷若有轻懈,明日升堂,便会教南省诸吏看了笑话


        5楼2020-07-16 1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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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地的这处驿馆称不得敞亮,因年代而积蕴了些古朴意味的楼宇被深翠绵密的厚叶遮掩,虫鸣中气十足。若非此刻有觉禅应玺温如清泉的嗓声,我想,这将又是个被虫鸣流水纠缠的夜晚。他在我身边停下,垂在腰侧的青绿袖角大抵经过多次搓洗,因而变得渍白。皇城根下八旗贵胄,轻车简从,投身军营以效君王、效黎庶——你看,是不是可被史册见证的贤臣的理想生平。】
          【觉禅应玺举盏斟酒时,跳跃着两簇火焰的漆眼仍看向那管袖。】
          【此刻它飘在黑夜里。收回的目光落在这张明显变得黝黑,但明显又硬朗流畅的貌容,先是虚言一句。】治军将士大抵都要有些海量?先考考都司,可闻得出这是什么酒。
          【尔后一抬头,示意冬钦下去歇着。在沉默的时候,可以听见灯烛噼啦噼啦的声响,半真半假、慢慢驳他的话。在觉禅应玺面前,我总爱将那些隐晦的隐衷或者心迹,以一种讽刺、揶揄的口吻倾吐出来。他未必很相信,这正是我所图谋的结果。】未见老?也不见得。话语都是人讲的,你说那是富贵乡,本王也可称其是博弈堂。不过就像都司所说,本王眼下爱妻伴身、娇儿在侧,若再攀附着跑都司这儿卖惨,倒是得了便宜还不知足。
          【仍不忘调笑他一句。】倒是都司你,身为敬王伴读,年纪与本王约莫相仿?
          【我须坦诚这样的家常,并非纯粹的吐露,被我含混、拖延在背后的自然是萨尔都的案件。青天白日、太平岁月里我拣出这桩原本可闭眼宽宥的罪责来办理,无非是为了避免在京中引汗父猜疑,既眼下九哥尚未递信与我告知进展,又如何能快马加鞭将萨尔都——真论起来,还是莫德里的堂房兄长论罪呢。于是在觉禅应玺明显带有愠意与焦急的话语里,慢条斯理地摆手。】
          觉禅都司的话里有话,本王先不计较。【直视向他】本王自开府建牙后便在都察院任职,倒向先问都司一句,你说此处有此处的规矩,还能大过京中的规矩?本王应如何办案,怕是轮不着你来僭越。
          【听到那句笑话,我也笑得温吞。】想笑话的人,便叫他们笑。本王也很想看看,谁敢笑话本王。


          7楼2020-07-21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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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人大约很不能懂得觉禅都司此人。人们或许在背后赞我耿介、或许讥我迂腐,但我始终很清楚地记得昔日入仕为官时所怀带的心愿:因生养钟鼓馔食之族,盖不为钱财所取;承教定襄公谆育、幼受凤将军开蒙,亦不为名利所动。九年冬月,钦天监嵇宠血溅廊柱,朝野哗然,不少人皆称嵇宠“古朽”,但我十分钦仰嵇宠。在我的想象中,他业已被描绘为孔丘笔下最生动的儒生,是死谏乾清门的诤士,像血荐御门的殉教者】
            【——所以我一向轻鄙有天赋、却浪掷天赋的人,譬如秦疾。我知道他既能看透一切虚伪矫饰的脸孔,又能以虚伪矫饰的脸孔去示人,这正是他的聪颖却又诡异之处。和他相处之时,必须戒备有十二分的小心,才能躲过他刻薄轻佻的言语。面对他的挑衅,我永远木讷无措,回应不过一句,只能示弱着顺流而下】
            是……闽省兴化府的春白酒罢,【凑近他,可以瞥见他衣上未干的酒痕】王爷一直是这样有雅兴的人。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跟王爷相比,玺一直活得太紧张了。
            【涩然一笑,复仰面将杯中冻醪一饮而尽。酒杯轻巧丢掷于地面,有清越的哐啷声响入耳】“僭越”?【不可置信地抬眼,极为败兴地看向他】王爷以为,应玺是僭越吗?
            【我是极不愿向他剖陈我的心迹的:这些年虽与他少有交集,但一直将他引为宗室王公中的相熟相知者。二人的关系是微妙的、亦敌亦友的,虽然用言语难以陈述,我却坚信他也能知解一二。而此刻,他却说我僭越】
            萨尔都将军是宝王妃母家人,王爷督办此事这样懈怠,莫说闽府诸人会在背后讥讽嘲笑,就是我,【愤然地一拂袖】也看不起您这样的处事办案之态。


            8楼2020-08-04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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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在公堂审案前夕春醪醉酒,以一种含春风、侍明月的雅兴高念诗词——若此事被旁人捉去作为轶闻,正观宝王爷的面孔,诚然将化作酒囊饭袋、脑满肥肠的荒诞滑稽。但因眼前是觉禅应玺,他当然能看破我本非嗜酒之人,也澄明我绝不是因能力不逮,而抱憾活在昏糊混沌里,所以才有眼下堂而皇之的表演。】魏晋人纵饮春醪,醉个千日不休,这春白酒却不知有没有能力,叫都司大人忘却烦忧。
              【他会如何看我?玩世不恭的天潢贵胄,另藏徇|||私包庇之心的权贵,但惟独不会知晓,我爱新觉罗秦疾数年如一日战战兢兢的苦心孤诣,甚至不允许被公然讲出来。】
              【在我真正图谋的要事面前,这两句判词俨然只是无关痛痒、轻飘飘的空文。】
              【于是分毫不介意他之后道出的姻亲厉害。】
              觉禅应玺,你说得急了。【笑容仍摊在脸上,因我的七窍如今掩埋至深,除却京畿内筹谋的九哥与宣贞,坐镇乌苏府的穆康公,再不由别人晓得。于是底气十足地,甚至又生了逗弄的心思:毕竟今日我的要事,只是将眼前忠正不阿、寻求公义的都司大人糊弄过去,于是我公然挑衅道】
              这番掷地有声的厉害剖析,何不留着等本王真为萨尔都将军从轻发落后再开口。


              9楼2020-08-04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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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楼2020-08-04 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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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内烛火雪明,因而可以清晰地窥见他因酒气上浮而胀热的双颊。心中没来由地起了一重不适与嫌恶:这与多年前在马车上、在淀泊边的秦疾,很不一样。因杯中酒水尚没有饮尽,是以在将酒盏放到桌案上时,椒浆瞬而被激起溅出几滴,又迅速地复归平静】
                  王爷,【仍然以尊称唤他,然而语气已见凌厉】看来您已经在京畿待得太久了,忘记了国朝相争已如油烹,身处在强强环伺的环境中,应该如何处之。
                  【话已至此,两道不同,唯有各自为径。径直往门口走去,双手置于门扇之上时,有片刻的迟钝】臣不忍见您多年来的清誉贤名毁于一夕,明日升堂审案,还望王爷心中自有衡量。
                  【头也未回,身后惟余木门吱呀启闭开合之声】


                  12楼2020-08-06 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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