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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米蛋儿传奇第一章 离奇的死亡江米蛋儿死了,死在自己家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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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米蛋儿传奇
第一章 离奇的死亡
江米蛋儿死了,死在自己家里了,邻居们感觉到楼里有臭味,打开门才发现他烂在床上了,据说是喝酒喝死的,死的样子很难看。
他死之前的两年,听说染上了毒瘾,把家败光了,把他妈家的暖气片都拆了卖了,媳妇儿跟他离婚了,领上孩子改嫁了。
听到他死讯,我本应该很高兴的,这个世界又少一个仇人,又少一个讨吃货,可惜我又高兴不起来。
第二章 西街台球小将
江米蛋和我算是同龄人,一条沟里长大的。我属于那种家教比较严的皮孩子,江米蛋属于那种爹不管妈不爱的灰孩子。我大概初中时才认识他,因为一项街头运动——台球。
上个世纪90年代,人们物质生活刚刚好一点,精神生活也随时代进步更加丰富,矿山的大街小巷,只要有片空地,都摆上了一排排台球案,在英国只有绅士才玩的运动,到了我国就普及到街头了,不得不佩服我国文化的包容性。那些台球案并不怎么高档,都是懂木匠活儿的矿工家属们自己用五合板做的,属于简易案。但这并不影响大家娱乐的兴致。那绿茵茵的台布,那光洁透亮的台球,那比直的球杆,一个大型的露天台球场。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们,谁看见了都想去挑两杆。
西街的楼下,摆了有二十几张台,每天打球的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除了打的,还有一大群围观的,有点评的、有参谋的、有看热闹的。男孩子们对台球,有一种天生的喜爱。包括我这样的皮孩子,还有江米蛋那样的灰孩子。江米蛋不仅喜欢打台球,而且打得非常好,可能有他这种人对台球有天赋。小孩子打球本来是没人围观的,但江米蛋打球,不仅小孩子围着看,连大人们也凑过来看。江米蛋打球,不像国际赛高杆低杆左旋右塞的,只会瞄准击球进球,但只要在球台上能走线的,不论长台短台露头就进,打球风格类似特鲁姆普。孩子们看得张大嘴巴,大人们看得也目瞪口呆。
第三章 赌球小枪手
台主看这孩子打球这么厉害,干脆把他哄骗过来替自己看台,一方面能吸引顾客,另一方面还能替自己赢钱。有些社会人,他们打球不仅是娱乐,还带有赌博性质的,有的赌注很高。还有的在打球人身上下注,这样一来,球台又成了赌场。一眼望去,哪张台上围得人最多,那一定是在赌球。江米蛋就成为赌球台上的最小枪手。
不管人类文明怎么进步,黄赌毒都无法彻底禁止,这些东西自人类文明诞生以来就一直存在,如宗教信仰一般古老沧桑。不同阶层的人,都有不同的参与黄赌毒的方式。
西街居住的人很杂,这里在矿区乌殃的空气笼罩之下,显得更加混杂混乱,这样的街区往往藏污纳垢,七色野鬼钉鞋匠,什么人都有。我们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江米蛋自从打球出名,当了枪手以后,可谓是风光无限,天天替西街最大的球台台主看台,台主每天给一盒红塔山,早饭一个红糖饼。然后,他一整天帮台主和人赌球,赌金小到一局十元,大到一局二百,加上围观下注的(背牛),赌金十分惊人。江米蛋初生牛犊不怕虎,加上输赢都是台主的,他打起球来毫无压力,再加上老江湖台主从旁指点,必定是胜多输少。一天下来,台主的收入相当可观。赢得多的时候,台主也会赏江米蛋五块十块零花。江米蛋家庭不好,他父母从不给他零花钱,一下子能有这么多零花钱,他感到非常滋润。索性连学校也不去了,每天就趴在案子上替人打球。
对于台球他确实很喜欢,一方面他很享受那种撞击进球的快感,另一方面则很享受众人围观为他喝彩的场面。比起父母的打骂,老师的批评,同学的冷眼,这些东西更能让他找回做人的尊严,遮盖他心里的阴霾和自卑。
他父母也为这事多次围追堵截,打得他好几天出不了门,一旦伤好了,他又回到球台上。后来,家人也不再管他了。
第四章 棋逢对手
那时候矿区赌球的人也相互串,东街、北街的人有时也来西街,六矿、八矿、十二矿的人也下来挑战,没有台球协会之类的运动机构,完全是自发自愿的。当时最出名的的是八矿的五拿糕,他比江米蛋还小,球技相当了得,号称一杆挑,由他爹(经纪人)带着到处和人赌;还有六矿的老干部,是个退休工人,花白头发穿着中山装,特别干净的一老汉,据说他是从打克郎棋练成台球高手,依然保持着打克郎棋(二胡杆)的动作,特点是老谋深算、三思后行。
这两人来者不善,先后把北街的根小、南街的红兵、东街的文强都打败了。五拿糕善攻、老干部善守,都各有绝招。西街的球案是最多的,再加上江米蛋也是名声在外,二人也是慕名而来。
五拿糕倒是好对付,毕竟年纪小,他爹再怎么从旁指点,也是外行指导内行,打球的水平和江米蛋差不多,但江米蛋输钱是台主垫底,五拿糕输了他爹要掏腰包。相比之下,五拿糕的压力比江米蛋大多了,因为某个失误,让他爹骂上两句,更是手抖的杆也捉不住。这样几个回合下来,江米蛋胜多输少,也算给台主争了口气。
老干部就没那么好对付了,他向来都是气定神闲,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专注于案上的球局,通常打一颗球要绕球台走上四五圈,左思右想,最终才下杆,即便他进不了球,也不会给对方留下任何机会,姜还是老的辣呀,他这种性子跟他打球的人,那真是一种煎熬。
几局下来,江米蛋全输。他沉不住气了:您这是打球呢还是散步呢?台主也有些紧张,毕竟是他垫底。他示意江米蛋不要再打了。江米蛋哪能服气,不听台主劝阻非要上,结果又输了五六局。
台主不干了:叫你别打了不听,再输你自己掏钱去!
自己掏就自己掏!江米蛋不服气,继续和老干部抗衡到底。
说也奇怪,这话一出,江米蛋竟神奇翻盘,一连胜了五局。老干部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见形势不利,放下杆不打了。江米蛋哪可能放过他,赢了钱想跑,没门!硬拽住又干了十局,把输得全决回来,并把赢过来的钱全甩给了台主。
第五章 中巴票员
从那以后,他的名气也更大了。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觉得当枪手始终受制于人,自己也觉得每天这样,浑浑噩噩的,没什么前途。就去和人跑中巴了,只是偶尔闲下来,和人赌几局球,不再给人当枪手。
跑中巴也没那么容易,当年中巴刚在矿区兴起,能买辆华西车跑客运的,都是有相人。跑中巴的,多数是像江米蛋这样的不良少年,小平头二股筋,懒汉鞋喇叭腿儿,兜着烟卷谝着小女儿。每天早早去打扫卫生擦车,然后沿路吊门拉人,再到火车站盘人,人要机灵眼要好使,看见路边站着的人必须得分得清是过马路的还是坐车的,还要看清楚后车和前车的距离,不能因为疏忽大意,让后车把人抢走。大家坐过中巴的,可能都有那样的感受,两个车之间相互飙车,为的只是那一个人一块钱的车票。红中包的待遇,一天一盒烟,早上一个糖饼,中午饭馆,每天十块钱薪水。结果只有这些,但是江米蛋很满足,因为他的视野更开阔,每天可以跟着车到处跑,看一看矿山外面的花花世界。有时候他还和师傅学一学开车,他有了自己的志向,就是想学个驾驶本儿,买一辆自己的中巴车开。
我们还在课堂上代数几何因各类斯的时候,江米蛋正吊在中巴门上喊着西门外火车站了。他攒了点钱,去学驾驶照,人家说他年龄不够,于是又托家人搬门子把户口改大了,一年之后,真就把驾照拿下来了。
有了驾照,跑车过程中有时能上去刀挖一把,江米蛋心灵没几个月车也开得溜溜的,从跑车的票员一下升级成中巴司机了,工资也由三百涨成一千了。江米蛋挺得意的,别的跑车的孩子还在吊门拉人,他已经能开车了,收入也比别人多了,他去理发馆理了理头发,买了身干净的行头,往街上一站,也算个精干后生了。
第六章 最初的梦想
他现在的梦想就是拥有一辆自己的中巴车,好挣钱娶个媳妇。可是家里的情况不乐观,他爹早年下井落了残疾,工伤工资挣不多,他妈一直背个箱子,夏天冰棍雪糕,冬天锅盔油旋儿,挣得钱也只能维持生计。所以他买车的想法压根儿都没跟父母提过,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他还能靠谁呢?
中巴车的行道很深,那些中巴大岗们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表面看上去是普通客运小巴士,实际上是车匪路霸,黄赌毒窝点,强买强卖、欺客宰客更是屡见不鲜。江米蛋每天和中巴大岗们混迹各种场所,桑拿、歌舞厅、赌场,他亲眼目睹比他还小的票员哈料子,他亲眼目睹比他还小的女孩儿出来坐台,他亲眼目睹那些大岗位一掷千金,挥金如土,他深深感到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这是一个金钱至上的世界,特权、名利、地位都掌握在极少数人手里。
他江米蛋算什么,就是个屁,连个屁都不如。
江米蛋又去赌球了,这次他不是当枪手,他是替他自己去赌的。那一千块工资,想要买辆中巴恐怕干到死都不够。比起那时那个背着书包、穿的讨吃烂鬼的,在台案上给人当枪手的少年,这时的他更老练了。
西街的台球案也从原来的五合板简易案,升级到大理石国标案了,原来菜市场的磨面房,也改成台球厅了。
江米蛋每天除了出车就是打球,一局十块,那个年代人们挣不多,十块也算大胡了。矿上的台球玩法很单一,没有斯诺克,没有花式九球,就十五个球,小号1-7是色球,大号9-15是花球,还有一颗黑8号球,一个台六个洞,两个中洞,四个底洞。开局分球,每人打一组,进球可继续打,不进轮对方打,进完7颗,先进黑8号者赢。
看似简单,实际上想要打赢也没那么容易,里边包含了谋篇布局,攻防走位,技术、运气、心理素质等。特别是赌球的时候,能不能冷静思考、沉着应对,至关重要。赌博的吸引力也许就在于此,你花十块钱也许很坦然,但你输十块或赢十块,那一瞬间手可能都是抖的。赌球的人老说一句:心是急的,手是皮的。往往到急要关头,越容易进的球越打不进。
江米蛋不一样,他的台球功夫是奶功,从打球开始多少时间给人当枪手,后来在社会上铁打,也使他具备良好的心理素质。如果有人好好培养他,也许就是又一个丁俊辉。可成长环境造就他只能是个街头小混混。
他每天游走于各个露天球场或球厅寻找机会,寻找自己的猎物。他打得太好,名声也大,和他赌球的人并不多,但那几个经常输给他的,越输越要和他赌。有种人生来就不服输,他们总想征服比他们强大的对手。
每次有江米蛋参与赌球的球台边,都围满了人,站在一边品头论足,有的人比自己上去打球不着急。
江米蛋的父母尽管不是多么有主见,也管不了孩子太多,他们是老实巴交,一辈子只会踏踏实实过日子,对儿子从事的赌球,开中巴等行业从不看好,但是无奈,这孩子天生顽劣,他们想管也管不了。97年正好赶上矿上招劳务工,江米蛋的父亲给他报了名,那一年他只有16岁,按说是不够岁数,但之前他因为学驾照改了大户口年龄5岁,也就顺理成章了。和所有的父母一样,江米蛋的父母还是希望她能有一个稳定的工作,过上安定的日子。对于报名的事儿,江米蛋开始也不知道,等到需要面试和培训的时候,父亲才通知了他。江米蛋死活也不去,他吼着对父亲说,你下了一辈子井,挣了多少钱?咱们家不还这么穷?我们过的还不是这烂日子。
父亲没和他吵:你想干什么,我不管,但是这个工作,必须得要。你不是还想买一辆中巴车吗?只要你好好上班儿,家里人再给你凑点,也许真能买一辆。
这件事儿说到了他的心上,买一辆自己的中巴车,那也是他的梦想。于是他向父亲妥协了。
16岁本是花一样的年纪,很多同龄的孩子还在课堂里朗朗书声的时候,江米蛋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很多孩子还在温室里倍受呵护的时候,他已经招工下井去了。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肩膀还太稚嫩,不足以承担起这生活之重。
劳务工本来就是矿上为补充苦脏累险岗位招来的受苦人,江米蛋被分配到一线普掘队,他是那一批里年纪最小的工人,估计也是当时矿上实际年龄最小的。
工作第一天,来到换班室,老工人们都投来诧异的目光:这是咱们队谁把孩子领上来洗澡了?
队长点名的时候,大家才意识到这个小鬼是新分配来下井的。“小朋友,脱下裤子,大爷看看毛长齐没?出窝了没?”老工人们油里油气的调侃他。江米蛋有些羞涩,毕竟在这些老油条面前,他还是个孩子。
队长也犯滴沽,这么点儿个孩子,让他干点什么呢?但身为队长,他必须得让他干点什么!因为只要来了这个地方,就不能把他当成孩子看。他自己当年也是14岁出来下煤窑,后来来大矿当轮换工转正当的队长。
“小鬼,不要认为自己年纪小就啥也干不了,在这个地方只有男子汉,没有求点灯!想挣工分想挣钱,就好好受!”
江米蛋上班第一天,赶上普掘队搬家,工人们进入狭窄的工作面巷道,把拉煤的溜槽拆开,然后两个人一节往出抬,当班十二个人,两两分组正好六组,每组进出五趟既可完成任务。看上去没多少工作量,实际并不轻松,拉煤溜槽新的有四百斤重,旧的也有三百斤,巷道里又是浮煤又是积水,切眼到转角的距离大概有200多米。工人们就肩扛人背把这些铁个蛋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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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愿意和江米蛋一组,老跟班没办法,只好安排江米蛋和他一组,老跟班挑了一截槽翻起来,用8号铅丝从边上绑好,又拣来一块半木从铁丝中间穿过:来哇,小后生,抬哇!大爷多让你点!
    抬东西就是个杠杆原理,力矩越长越省劲,老跟班把半木往江米蛋这边推了大半截,江米蛋半蹲着挽起半木放在肩上。“哟噻”老跟班喊号,人家那边起来了,他这边龇牙咧嘴了半天还是起不来。老跟班一看不行,放下来把杠子又往这边让了一截,来,再来!肩膀嫩就得多锻练!
    这一次,江米蛋摇摇晃晃,总算站起来了。可他感觉腿在打颤,肩膀被压得火辣辣的疼。“走啰!”老跟班开始迈着步向前迈步,江米蛋跟在后头一步三摇。“压稳,别来回晃!”
    江米蛋也不想晃,可腿软的已不由自主!过水坑的时候,因为脚步凌乱,晃的厉害,靴子里灌满了水,他实在受不了了,“duang”一声把溜槽扔水里了,差点把老跟班带倒!
    老跟班咧回头,上去揣了他两脚“小求大,抬不动不喊号,差点把你爷闪倒!”
    江米蛋挺委屈,眼泪花花的:师傅,我真抬不动了!
    老跟班看孩子可怜,也就不再计较了:“抬不动缓缓,大爷告诉你男人别怕受苦,女人别怕挨处!今天五趟抬不完不能走!
    长这么大,江米蛋第一次受这么重的苦,他以前也经常上矿偷铁背炭,可从没想过这井下的灰铁个蛋这么重。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把那节溜槽从水坑扶起来,忍着肩膀疼,晃晃悠悠的总算和,师傅一起把那节溜子抬到了终点。
    抬二节时,他感觉肩膀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躯体都不听自己的使唤,身子就好像在空中飘悬着。“师……师傅,我实在抬不动了。”他大喘着粗气,汗水已经把工作服从里到外湿透了,靴子里灌的水搞得腿像注满了铅,连迈步都费劲。
    “再咬咬牙,马上到了!到了地方再缓!”老跟班喊道。
    好不容易晃悠着把第二节抬到的地方,江米蛋瘫软的躺在了地上。老跟班对着屁股又是一脚:“求大个东西,刚抬两节就牢死呢!赶紧起来,别人三节都抬完了。”
    江米蛋此刻已经头晕眼花,勉强被拽的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朝工作面走去……
    这一次他是真的再也抬不起来了!
    “~唔~”江米蛋一屁股生在潮湿的一底板上上哭开了。
    “大男人,大后生,哭个求哩!”跟班站在一边骂。
    “人家孩儿小呢,还嫩呢!”工友们过来围观,有人也同情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小个求呢,你们赶他这么大的时候,都下好几年煤窑了!”跟班一句话,大家都不作声了。可不是么,整个普掘队大部分全是雁北地区招上来的农民轮换工,有的在大矿工作之前全下过小煤窑。
    “大裤档,你上!”跟班命今身旁一个又黑又壮的工友!“这还有多沉,大裤裆一个人背一节!”
    只见那个叫大裤裆的工友,把一节躺倒的溜槽噌的一下就翻了起来,他蹲下身来,把溜槽贴住脊背,“呀~”大喊了一声背起来就走!
    江米蛋看着眼前的一幕,停止了抽泣,他真的惊呆了,***哪是人呀,这分明是牲口。
    大裤裆原来是矿综采队的,能受苦是出了名的,一个人扛三米八的单体支护走一千米顺槽都不带歇息的。更传奇的,人们传说大裤裆长了根驴鸡鸡,所以人们才叫他大裤裆。说是有一次收工,组长清点掉在地上的机组牙,咋数也是十六个,与上个班对不上,多一个,后来用矿灯一照,原来是大裤裆裤子扯了,把那玩意儿掉出来了。
    江米蛋看完大裤裆背溜槽,一下被惊傻了,我就算是头牛,在这里劲也不够用啊!他灰溜溜的蹲在一边,看工友们一节一节的把溜子抬完。出井记工分的时候,别人都是25分,只有他记了5分。
    他来到浴室对着浴室的镜子照了一下那个黑不溜秋的自己,他都不敢想这一天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他也没去洗澡,而是死狗似的蹲在浴室门口,不停的吸着烟。“小鬼,赶紧洗澡回家吧!明天还要下井呢!”工友看见他,催促了一句。
    泡在澡堂的黑水池子里,他感觉他的身上都在挂毛,这个时候他也管不了那水是不是干净,他只觉得躺在那略带热气的水中便是天堂。
    江米蛋不想下井了,仅这么一天,他就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人间练狱。回家后他和他爹说了,他爹说:娃呀,不是爹心狠,书你不好好念,只能是个下井受,你爹我没本事,你不好好上班挣钱,将来咋成家?
    “我可以去跑中巴!”江米蛋坚定的说。
    “车豁子有什么好的,上路又危险,跑中巴的都是些地痞流氓,你干那个能学个好?”他爹开始吼了,他从心眼里反感跑中巴的。人们都知道“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中间放个加号,末尾放个等于号,那就是大同的中巴车行业。
    “车豁子也好过窑黑子,那根本就不是人干的事儿。”江米蛋反驳。
    “臭小子,多少人想买个矿上的工作还买不来呢!你无论如何把这个坑给我占住了!”
    江米蛋抽了一宿的烟,他心里翻江倒海,回想自己赌球时的荣耀、跑车时的风光,再看看现在这B样,真想推开窗户从楼上跳下去!可是自还年轻啊,还没娶媳妇呢?
    想到媳妇,他心里又有些许温暖和希望了。他也到青春期了,懂得喜欢漂亮女孩儿了。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9-09-14 1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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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车的时候,他经常去东街的姐妹理发店,那是一对亲姐妹开的,姐姐是师傅,妹妹是学徒帮手,给客人洗个头,给姐姐打个下手。那个妹妹十七八岁,长得白生生的,浓眉大眼樱桃小嘴,黑亮的头发扎个高高的辫子,额前齐齐的刘海,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甭提多好看了。
      江米蛋每次去与齐说是理发,还不如说是看去看妹妹的。他还老是戏刀人家,一身中巴票员的匪气,吓得人家姑娘都不敢说话。还是姐姐老练,见得人多,这样的小混混,她才抵挡得住。
      江米蛋心里是喜欢理发店妹妹的。
      想着理发店妹妹甜甜的笑,江米蛋睡着了。他梦见自己开着自家的中巴车,拉着漂亮的理发店妹妹去兜风。
      第二天上班,普掘队搬到了11♯层,这里是残采区,矿上为了抢挖优质资源,把残存的煤柱,利用刀柱开采的方式进行回收。尽管可以提高资源回收率,但也存在一定危险性。
      这里的工作面和其它区域不一样,上覆压力集中,巷道里支满了木点柱,时不时来个闷墩儿,轰一声,让人感觉耳朵都胀。有的地方顶板都快压下来了,铺满了金属网,下面一人粗的木点柱从中间炸开,像灯笼似的。
      江米蛋只听说煤矿工作危险,从没见过这种场景,他害怕极了,一直小心翼翼的跟在老跟班背后。
      到了工作面,工友们各就各位,开始检查设备打眼放炮攉煤。江米蛋啥也不会干,只能打个下手跑个轮套,一会取个铅头,一会儿递个钻杆。一茬眼打完,要放炮了,大伙把设备撤出,炮工把雷管插在炸药里,用木棍捅进炮眼,再在上前塞上炮土,然后把所有小线混联起来,端头与拉炮线连接,所有人撤出后,炮工拧开拉炮钥匙,只听“轰”一声巨响,一阵强烈的气流和声波从巷内传出,煤尘夹带着炮烟随之而来,呛得江米蛋又咳又吐,她赶紧拿毛巾捂上口鼻,一米开外只能看见矿灯的亮光,看不清人影。这他妈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呀!
      等了一会儿,风筒的风把炮烟吹散了一些,我哥们儿的工友们就陆陆续续的进入工作面了。接下来的工作是攉煤,炸药炸下来的煤要攉上溜槽,通过刮板运到皮带上。那时候普掘队还使用的自制攉煤锹,形状像个铁簸箕,后面焊上把手,左右拴上钢丝绳,然后把钢丝绳绑在一根铁棍上。操作的时候,前面的人把绑有钢丝绳的铁棍别在刮板上,后面的人抓住铁簸箕住下用力控制方向。随着刮板的前进,带动铁簸箕攉煤。这也算是,人类从原始挖煤劳动中的改进和创新。老工人们玩这个想当的溜,就和主妇用炒菜铲子那么熟练。
      江米蛋站在一旁,看着这种操作十分新鲜。没想到挖煤原来就是这样的。
      跟班让他上去试试攉煤,江米蛋从工友手中接过那大铁簸箕,那重量,让他感觉到非常吃力。当刮板向前运行带动攉煤锹前进时,这个大家伙却怎么也不听他的使唤,一会儿偏了、一会儿浅了,刚铲了一点煤在上面,他想押注多挖一点,结果连人带锹都翻在了煤堆上,引得众工友哈哈大笑。老跟班接过那大铁器,小孩和泥般的轻松,一连攉了一百多下,工作面炸下的煤不一会运走了。打支护的工友协同作战,两台岩石钻一会儿把两排支护打好。
      江米蛋觉得,这个群体不像他想得那么简单,这些人看上去普普通通,却都身怀绝技,天赋异禀,而他在个群体里,就是个混混,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一个月之后,江米蛋也渐渐融入这个集体了,尽管他身单体薄受不动笨苦,但多年赌球跑车的历练,他脑子好使人也机灵,说话办事很有眼色,成为这个群体的合格轮套。
      本来再这样下去,江米蛋可能会成为一名好工人,他会踏踏实实的做个矿工,继续走完他平凡的一生。可命运却偏偏不怀好意,让他的人生再起波澜。
      一天夜班,刚进工作面,老跟班发现上个班打完进度,工作面溜槽没有往前推,便组织工友们延溜子,以便放炮后煤能上刮板运出去。说起来延溜子没有太大技术含量,只要把刮板链条拆开,再往前加两节溜槽,往长加对应长度的刮板链条就行。整个操作的核心就是刮板链条对接。因为链条自身的重量拆开和对接都非常困难。
      接溜子按安全规程,应该给溜头打戗杠,把一头拴死在过渡槽上,然一人点动开关,另一人揪链子套链接环。老跟班接溜子十分熟练,但是艺高人胆大,为了赶时间他竟然没在溜头打戗杠,就命令另一个工友点动开关了,点了两下,链子刚拉紧一点又松下去了。老跟班命令他再点,点了几次还是连不上。老跟班有点急了:“来你上来连,我给点。”
      老跟班让工友上去,他去点,结果点得有点狠,防爆按钮按下去没往上弹,一下失灵了,溜头随链条的拉紧,噌的一下就飞了起来,由于没打戗杠,趴在上面的工友一下让溜头磕在顶板上。
      等按钮弹起来,链子松了溜头掉下来,那个工友已经在地上打滚了。老跟班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起紧组织人拆皮带架子拆风袋做担架,他们打开那位工友的衣服,一点外伤也没有,内出血,意识还清楚!
      “快,动作再快点!”老跟班一边催促,一边拿起电话向调度室汇报要车。从工作面到车场的距离并不远,但要抬一个人出去就另当别论了,这位工友的伤很重,时间就是生命。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9-09-14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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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班人全上,四个人一组,轮流替换不停步往出护出伤员,别跑一边和躺在担架上的伤员讲话,兄弟撑住!
        伤员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到了车场话都说不清楚了。江米蛋也参与护送,替换工友抬担架,和伤员说话,他感觉头很闷,空气很压抑,心也憋得难受。应急电车已经在车场候着了,只留四个人护送伤员,其余回工作面收拾东西。江米蛋跟着老跟班护送伤员到井口,又坐矿上的救护车到医院。等到了医院,伤员已经不会说话了,抬进手术室大夫一看,人已经不行了,没救了。
        江米蛋这一路始终都不清醒,他感觉自己像做梦一般,愰愰惚惚的,他始终不敢相信,仅一会儿工夫,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他甚至还记得他朴实的模样,他还给他递过烟。
        这次事件对他打击很大,他像是受了刺激,盖着大被子在家睡了一个星期,他感觉浑身发冷,他不能想那天的事,不能想那工友垂死的样子……
        江米蛋不去上班了,他爹拿他也没办法了,毕竟他也不想让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单位那边找人请了长期病假。
        江米蛋走在街上,看看蓝天、白云、日光,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狱里出来,重新获得了自由和新生。
        他先来东街姐妹理发店,理个发顺便看看理发店妹妹。东街的商铺都是民房改造的,除了裁缝铺就是理发店。早些年都是南蛮子租的,有弹棉花的、修理钢筋锅的、修瓷器活儿的、做皮鞋的、卖蟑螂药的、收工作衣雨靴的,五花八门。矿上的人见南蛮子做买卖眼红,于是没几年把南蛮子都挤兑走了,裁缝和理发两个行业,都是从南蛮子手里偷来的手艺。
        矿工的孩子们有学习不好考不上的,或家庭不好辍学的,都跑去裁缝铺和理发店当学徒学手艺了。一时间,裁缝和理发两个行业占据东街,有用自己名字命名的:芳芳裁缝铺、霞霞理发店;有用地名命名的:东街裁缝铺、东街理发店;也有起新潮名字的:天美制衣、靓丽美发。整条街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姐妹理发店相对于那些店铺,并不起眼,就是两姐妹开的店,姐姐叫红红,妹妹叫蓉蓉,因为家境不好,孩子又多,姐妹两早早辍学,姐姐跟南蛮子师傅学了三四年手艺,直接把师傅的店接手过来,又把妹妹带出来当自己的学徒。
        江米蛋是不受欢迎的顾客,他以前跑车的时候,经常来理发,老戏叨人家蓉蓉,每次搞得小姑娘脸红脖子粗的。不过这次不一样,他从当工人下井之后再没来过,一是累的不想来,再就是有点自卑。
        “呀!这后生有些日子没见了!”红红见江米蛋进来,招呼了下。蓉蓉一看江米蛋来了,赶忙躲到里头洗毛巾去了。
        “最近我上班,没时间来。”江米蛋坐在理发椅上,懒懒的回答,眼神一直往里屋瞅。
        “呀~上班了?上什么班?当工人了?不跑车了?”红红一连串的问。
        “嗯哪”,江米蛋不想搭理她,只顾着看蓉蓉呢。
        “那你理发还是洗头?”红红又问。
        “先洗后理!”江米蛋知道,洗头是蓉蓉给洗。
        “那就进里头先洗头吧!”红红招呼他进里屋。
        江米蛋坐下,蓉蓉小心地给他头发上喷水,上洗发液,用她那纤细的小手,轻柔地在他头上来回的揉搓推按。江米蛋静静地享受着,眼晴一刻也没离开蓉蓉的脸。
        “你这人,洗头就洗头,干吗老用那种眼神看人家?”蓉蓉有些不好意思了。
        “哪种眼神?你不看我,咋知道我看你?看你是因为你长得吸人呗!”江米蛋开始无赖起来。
        “你再看,我不给你洗了!”蓉蓉有点恼了。
        “好好好,不看,我闭上眼,不看!”江米蛋嬉笑着,把眼晴闭上,只管享受这温柔。
        “你这些时干哈去了,也没见你来?我姐还以为你到别处理发去了。”蓉蓉问。
        “我上班了,下井了,忙得没时间!咋了?你是不是想我了?”江米蛋又撩戏她。
        “你快别瞎说!”蓉蓉又不好意思了“姐姐这里最近生意不好,东街上又开了好几家理发店,原来那几个在南蛮子店里学徒的,都跑过来开店了。她们那手艺都二个半,比我姐差远了,可人家会宣传,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天天就在门口往进拉人呢!”蓉蓉说这话替姐姐报怨。“你下井了?井下是不是挺危险?工作累吗?”蓉蓉问道。
        “唉!咋说呢?一言难尽!”江米蛋被她这么一问,又想起自己下井的种种经历,心酸的掉下泪来。因为在洗头蓉蓉估计也看不见。“我不上了,不想上了!”
        “那咋不上了,是不是受不行?”蓉蓉顺口问。
        “你就别问了,反正我不去了,不下那个黑窟子了。”江米蛋显得有些烦躁,他不愿回忆那段过往。
        江米蛋心情不好,草草地洗完头理了发。就去西街打台球去了。
        西街的露天球场半上午时人就聚满了,江米蛋很久没来了,昔日的台主看见他,像见了亲儿子似的,又搂又抱,又给递烟又给点火。
        “小子,有些时没见你了!听说你下井了?今天休息了?”台主满脸堆笑。
        江米蛋受不了他这么问:“师傅别问了,我不想上了,不下那黑窟子了!那不是人干的营生。”
        “咋了么?人家花着钱买矿上下井的工作买不上,你这有工作了不上了?是不是受不动?不行找人调个舒服单位?”台主疑惑。
        “不是,您不知道,苦重不说,还要死人呢!”江米蛋把他下井的遭遇和台主述叙一番,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9-09-14 1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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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格尔说:存在既合理。中巴车的存在也与城市公共客运水平差有直接关系。社会发展那么快,出门的老百姓那么多,公交就那么几趟,根本不能满足出行需求。中巴固然讨厌,可它车次多、路线活、随叫随停,也从一定程度上方便了人们的出行。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行业,一直神奇的存在了20多年,至今仍然还在苟延残喘。
          江米蛋是司机兼票员,车走的时候是司机、车停得时候是票员。
          这一天,他们从火车站往回跑最后一班,从西门外上来七八个小平头,一上来就张牙五爪、吆五喝六。
          “今天到了地方,给岗往死瞎特!”一个黑背心后生,对剩下那几个说。看样子是要去打群架。
          “你到哪儿呢?”票员问。
          “矿务局。”黑背心不耐烦的说。
          “来,买一下票,矿务局两块,八个人十六块。”票员接着说。
          “没钱,兄弟几个今天跟人火拼七,带钱不方便!”黑背心歪三扎愣的说。
          “没钱坐啥车?”票员轻蔑的说。
          “透***小求大,没钱就不能坐车了,你去打听打听,老子坐车从来不给钱!”黑背心仗着人多,越发狂得不行。
          票员看了一眼不作声了,小老六一直在后座看着,也没作声,并暗示两个票员别轻举妄动。
          江米蛋开着车,车里的一切他看得清清楚楚。
          车上的乘客也感觉气氛不对,有几个往前挪了挪,准备提前下车。
          那七八个家伙还在策划着打这个闹那个。小老六站起身,平静地说:来,哥几个买一下票!
          黑背心冷笑了一下“刚才不是说了吗?没钱!”
          “没钱坐啥车?没钱就下车哇,来,江米蛋站住,让下车!”小老六毕竟也是混过的,让两个小混混咋呼了,今后这车还真没法儿跑了。
          “你说下车就下车?不下!”黑背心还很牙硬,后头几个小后生也跟着帮腔。
          “行,你说的不下!”小老六有点生气了,他决定狠狠教训一下这帮小兔崽子。“江米蛋,开车,走!”并指示两个票员中途不再拉人。车上的乘客都下光了,就剩这七八个人和小老六、江米蛋和两个票员。人们心里都意会了车主的意思,拉到沟里干他们!
          车到了矿务局,黑背心要下车。“对不起,不站!”小老六镇定的说,并点上一支烟得意地吸起来。
          黑背心急了,七八个人还嚷带骂,有的拍门,有的打窗户。“你们误了老子的事,老子跟你们没完!透***!”
          江米蛋开得飞快,很快开过了口泉转盘。
          “都给老子听事点儿!”小老六把烟头往地下一多,恶狠狠地喊了一嗓子!“江米蛋,停车!”
          车在矿区附近停下了,小老六揪住黑背心就是一顿大B兜,江米蛋从司机座上跳下来,两个票员还咋呼带挙打脚踢,眼看快不敌对方。江米蛋儿从司机座下抽出摇捧,一下跳进车里,见人就招呼,几下打得那七个家伙捂住头都趴下了,又翻过身朝黑背心腿上招呼了一下。那小子一下跪地上了!就那嘴里仍然“透你妈透死***骂!”
          小老六上去又是两个大嘴巴,“这个小求大,坐车不给钱还走横呢?”
          “六岗,咋处理呀?”票员问。
          “看看身上有钱吗?把钱收了,人扔下车去!”小老六也够狠。
          两个票员把那七八个后生洗了一遍,洗出五六十块钱!就后推开门把那七八个全推下车……
          那七八个人让江米蛋拿摇棒悠得够呛!走路都相互搀扶着,有几个头上还冒血呢。黑背心还不靠草,回过头还骂:“透你妈,给老子等的!”
          江米蛋从地上拾起一块半头砖扔了过去,“啥灰个泡东西!”
          被打的人是个无赖,外号叫二能带,二能带混得不咋滴,但是他哥大能带就不一样了,居说是市里黑社会老大红哥的头号马仔,专门负责给红哥看场子、放煤检、当打手、管理手下。尽管大能带看不上他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也不愿他跟自己混社会。可这二能带经常打着哥哥的旗号打这个闹那个惹事生非。这次运气不好让小老六他们给收拾了一通,跑到哥哥那儿又哭又闹,让哥哥给他出头。大能带知道事出有因,就问了问啥情况?
          二能带说:“坐上黑车了,把兄弟们身上钱洗了,还打了一顿!”
          “多少人?”大能带自然是不信。
          “他们一车人,都操得家伙!”二能带哭叫着:“你看看打得多狠呢!兄弟们头都破了!哥,这不是打我呢,这是打你脸呢!”
          让二能带这么一说,大能带确实有点挂不住,一个中巴车把自己弟弟打了,传出去也不好听。
          “知道叫啥不?车牌号有没?”大能带问。
          “让打得头昏的,车牌号没看清,就知道有一个司机叫江米蛋!”二能带在车上听见他们叫江米蛋来着。
          “好,你这几天好好养伤,剩下的事我会让人去办,别再给我到处惹事!”大能带怒斥道。说罢,让手下的啰啰们去打听一个叫江米蛋的中巴司机。
          中巴行当里一下炸开了锅,说有个叫江米蛋的司机把大能带弟弟打了,大能带的马仔全城找人,要卸他一条腿呢!
          消息很快传到小老六和江米蛋耳朵里,这***惹上硬茬了?“六岗,咋办呀?”江米蛋心里有点发蹙。
          “能咋办?打也打了,咱们先避避风头,我回头找人和大能带谈谈。咱这几天先甭出车了。你们几个也别到处走动!”显然,小老六也是听过大能带名头的,好汉不能吃眼前亏。收车,回家。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9-09-14 1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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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人的时候,江米蛋也没多想,自己人眼看要吃亏了,他也没顾及那么多,操起家伙就招呼,现在想想确实下手挺重有点后怕。
            这几天按照小老六的吩咐,大伙都在家歇着避风头,小老六正四下联系人和大能带沟通。
            江米蛋在家憋得实在不行,和朋友去矿务局活动打台球去了。有道是冤家路窄,正好赶上二能带领着几个马仔在二楼蹦迪出来,一上楼梯打个照面,二能带一眼就认出江米蛋了:“江米蛋站住!”江米蛋掉头拔腿就跑,一堆人在后头还骂带追,毕竟对方人多,还没跑出活动中心院,江米蛋就让俘了,按在地下一顿拳打脚踢。不一会儿,大能带开车领人来了,从地上揪起头发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他:“你就叫江米蛋?本事不小么?认得爷不?”
            江米蛋摇摇头。
            “你们还有谁?剩下的人在哪儿?”大能带叼着烟,凶狠地问。
            江米蛋还是摇摇头,没说话。
            “这小子就是欠揍!”二能上来又要打。
            “别打了!这儿这么多人,别太惹眼!先拉回煤场再说!”大能带拦住他只弟,生怕这个惹事个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
            江米蛋被抬上了一辆面包车,跟着大能带的黑色皇冠,一路开到了怀仁附近的一个煤场,江米蛋被从车上揪下来。那是个私人煤场,院里停着一辆50瓦子,几辆拉煤大车,拴着两条大狗。
            他被拉进煤场的一间库房,双手被吊着绑在库房的护窗上。
            “现在能说了吧?剩下的人在哪儿?”大能带问。
            江米蛋抬起头看了一眼,大能带瘦干瘦干的,三四十岁,长得一副凶相,穿个花背心,胳膊上戴了三指宽的金链子,右手戴了两个金戒指,典型的大混混打扮,身边站着两个彪形大汉,像是他的打手,后边还有五六个马仔。二能带站在一边,仗着他哥在,神气的看着江米蛋。
            “人是我打的,不关别人的事儿,有啥你们就冲我来!”江米蛋还是挺义气,没往出说小老六和另外两个票员。
            二能带上去照脸打了一拳,身上跺了几脚:小求大,还牙硬!跟你一块儿那两个小个泡哪七了?车主老挨求死哪七了?你们不是卡硬呢?敢打你老子,透***的,瞎了你们的狗眼!”
            “再问你一遍,那两个人在哪,叫个啥?家在哪?想好过就快点说!”大能带又威胁道。
            “不知道,有啥冲我来!”江米蛋还头硬。
            “这小求大,骨头挺硬!大董二董去招呼招呼!”说罢,两个大汉过来,手里拎着胶皮棍子,照住江米蛋身上就开始招呼…
            江米蛋骨头挺硬,挨了两个大汉几十棍子,打得嘴都吐血了也没透漏小老六他们半个字。
            大能带一看问不出个啥,就示意别打了,先关起来,等找着车主一并收拾。
            小老六这边通过各种关系,和大能带和谈。他找到了狱友金涛,金涛和小老六是同年同号,也就是同一年关进同一个号的,都在太原的西山监狱服刑。因为有层老乡关系,两人在狱里关系不错一直兄弟相称。出狱后,金涛在市里一直跟大哥们混,小老六家里给买个中巴跑。金涛多次叫小老六和自己干,小老六只想过点安定日子,都婉言拒绝了。听说金涛在市里威豪娱乐城看场,小老六打了个车过去找。一提金涛,场子里人都知道,直接把他领过金涛的包间。
            一见面老弟兄们热烈拥抱:“兄弟混得还好吧?”
            “涛哥,还凑呼,勉强糊口。涛哥,你发达了!”
            “发达啥呀,沾大哥的光,虎假虎威。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金涛边问边递上一根雪茄。
            “涛哥,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前几天跑车出了点事儿,挺寒碜的……”小老六把二能带坐车不给钱,他们教训人家,大能带绑票司机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大能带,逼脸也不要了,弟弟坐车不给钱,挨打活该!还绑人家司机?”金涛挺气氛的说,“他那个讨吃货弟弟,前两天在我场子闹事,我刚收拾他一顿!”
            “可是,听说大能带现在跟市里红哥混,名声大着呢,现在他还撒开人马找我麻烦呢,这几天我们车也没出!”小老六挺委屈。
            “他大能带算个求,我出来混得时候,他还在西门外掏腰呢!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让人联系!咱找他要人去!”说着金涛吩咐手下去联系大能带了。
            煤场这边,大能带他们一干人打累了,就在库房备了点酒菜十来个人喝开了。
            “这个小求大,还挺义气,骨气挺硬,是个混社会的料!”大能带边喝酒,边指着江米蛋说。“来,大董,去把他放下来,拉过来!”
            大董过去把绳子解开,把江米蛋拽了过来。
            “怎么样?小求大,想好了吗?”大能带醉熏熏的问。
            “我……真的…啥也不知道!”江米蛋喘着气,微弱地说。
            大能带挺火,duang把一瓶红盖汾多在江米蛋面前,“想活着出去,把这瓶酒喝了!”
            江米蛋抬起眼看看大能带,又看看那瓶酒,二话不说,拿过瓶子拧开盖子一口气吹完了。喝完,扔了瓶子就对墙角吐了!
            “好小子,有点独麦!”大能带对眼前这个中巴小司刮目相看。
            众人醉意正浓之际,一个电话打到大能带大哥大上,电话是金涛打来。
            “哟,涛哥稀罕,您找我什么事儿?”
            “大能带,听说你这会儿混好了?弟弟坐车不给钱,还把人家司机绑了?还要抓人家车主和票员?”
            “哪有呢,怎么可能,没有的事儿!”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9-09-14 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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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问问你那好弟弟就知道有没有了!我告诉你,那中巴车主是我兄弟,****上把那司机送过来,以后别再找人家麻烦!”
              “涛哥,您消消气!您这在哪儿呢?我给您把人送去哪儿?”
              “我在威豪,****上滚过来!”
              挂了电话,大能带立刻让马仔收拾东西带人向威豪赶去。
              到了威豪,大能带让二能带和马仔掺着不醒人事的江米蛋儿,来到金涛包间。“涛哥,真是对不住,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大能带见了金涛点头哈腰。
              金涛、小老三一看后边的江米蛋,鼻青脸肿不省人事,“这怎么回事?人活着还是死了?”金涛怕他们把人整死,这帮孙子一向心狠手辣。
              “没有,涛哥,我们就轻轻点了点眼药,小兄弟那是在我那儿喝多了!”大能带满脸堆笑。
              “大能带,你说这事儿这处理呀?”金涛问。
              “涛哥,您看,他们那边伤人在先,打完还把我兄弟他们洗了推下车,我也不能坐事不管,起码也得给兄弟们要点医药费。”大能带还是不肯吃亏,算得精着呢。
              “透你妈坐车不给钱,打你活该,还要医药费?你没把人家司机绑了,你没把人家打伤成这样?”金涛挺怒“还有你这个弟弟,你好好管管,前两天还在威豪迪厅闹事,那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是是是,涛哥说的对!”大能带掉过头从二能带后脑勺拍了两巴掌“求大个东西,涛哥的场子你不知道?”
              二能带捂着头,一脸懵逼。
              “行了,这事儿到此为止吧,把人留下,带上你的人滚吧!”金涛豪不客气。
              大能带一看这架式,占不着什么便宜,带上弟弟和马仔灰溜溜的走了。
              小老六接过江米蛋,把他放在沙发上,摇了几下没醒。
              “别管他了,我让我的人看着他,咱兄弟喝点,叙叙旧!”金涛说罢,拉着小老六到大英皇吃饭去了!
              小老六和金涛喝了一夜酒,唱了一夜《铁窗泪》,回想起监狱的零零种种,情到深处,二人搂着肩duang一声跪到KTV电视前抱头痛哭,金涛从兜里掏出一沓百元大钞,唰地一把扬上天空,钞票一张张从空中飘落,马仔和小姐们纷纷跪地去拣钱,金涛和小老六怔怔的,对着人群冷笑。
              江米蛋有点清醒了,他感觉浑身上下哪都疼,口干舌躁头昏脑胀,他从沙发上爬起来,金涛的手下扶他去卫生间,他喝了点水又吐了一排,洗了把脸,总算清醒一点了。迷迷糊糊的,记得有人把他拉上车,又不知这里是哪里?金涛的手下告诉了他营救过程,并说涛哥还没回来,让他在这里休息。
              江米蛋顺势到威豪迪厅里转了转,虽然已是凌晨,这里依然是霓虹炫目、人山人海,中心的摇动舞台上挤慢了红男绿女,举着手,摇着头,跟这那nono~nonono,No, no there's no limit~剧烈的音乐颤动。舞台前方是两个升降台,一边站着一个身材火辣,穿着暴露的,领舞女郎,随着音乐搔首弄姿。
              江米蛋被震得头疼,转身又向包箱走去……
              小老六和金涛醉熏熏地回来了。
              看见江米蛋醒,小老六忙拽他过来:“江米蛋,来见过涛哥,得亏涛哥才把你捞出来!”
              “见过涛哥,谢谢您!”江米蛋还没缓过精神。
              金涛打量了一下这孩子,黑黑的瘦干瘦干的,头骨尖棱棱的,眼晴小小的贼亮贼亮的,一看就是个宁死不个溜的人:“好啊!好后生啊!”金涛边说也拍了两下江米蛋肩膀,江米蛋“啊”一声,坐倒在沙发上,他还没好。
              “有没意思跟我干?我们刚把金大阳收了,场子里正缺人手!”金涛问他。
              “谢谢涛哥,我这命是您救回来的,我听您的!”江米蛋斩钉截铁地回答。
              江米蛋跟金涛干了,给金太阳娱乐城跑场,金太阳是当时市区最大的娱乐城,一楼游泳桑拿洗浴,二楼中西餐,三楼KTV,四楼是游艺机台球厅。这么大场子没点人手不真照不住。
              江米蛋属于机动人员,从一楼到四楼,从四楼到一楼来回跑,主要负责安保。有些客人喝酒滋事,有些吃完喝完跑单的,有些在钓鱼机上输了钱不走的,都归他处理。多年的江湖经验,这时用上派场,甭管多赖的客人,多难缠的事儿,江米蛋都游刃有余。
              在这里,他也真是大开眼界。这里从吃到玩一条龙,真是无所不包。
              一楼的桑拿,什么服务都有,洗了澡的客人们穿个睡袍往躺床上一躺,台上是露骨的二人转表演,大厅一侧站三排打扮妖艳的女孩儿,清一色的白色齐B小短裤,上身是白色、粉色、黄色三种不同颜色的露脐背心。白色只提供按摩服务,粉色可提供足疗、推油服务,黄色的可提供其他服务。女孩们整齐站着,腰上挂着号牌,客人们看对谁点谁过来服务。桑拿后边就是从事交易的房间,客人领女孩儿进去不能超过四十分钟,有人专门负责叫钟。
              二楼的餐厅,门口放着大鱼缸,里边有蛇、龟、虾还有各种各类没见过的鱼,从天上飞的到地上跑的到海里游的,没有吃不着的。如果客人有兴致,还可以看表演、叫陪酒服务。
              三楼的KTV更不用说,客人一到,鸡头先领一批女孩儿上去,不满意再换下一批。
              四楼的台球厅和游艺厅基本以赌博为主,推土机、钓鱼机、麻将机一眼望不到边。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9-09-14 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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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这里做事的女孩儿们,分为三个团体,最大群体的是东北的,受金融危机影响,东北老工业基地经济崩溃,出现大量下岗潮,孩子们开始出来谋出路,长得漂亮有才艺的都和山本大叔唱二转去了,余下的只能跑出来做鸡;第二大团体是云贵川团体,这些地方地脊民贫天灾多,人们都巴不得离开那山沟谋生,那几年骗婚的、拐**女的,也都是这些地方的;最后一个团体是本地女孩,她们多数家庭不幸,也有不懂事出来瞎混的。
                这三个团体云贵川的女孩儿比较实在,服务最好;东北的女孩儿们性格爽豪,连蒙带骗的,比较能忽悠;本地女孩儿比较少,但品质最好,物以稀贵。
                每天这些红粉军团们白天在宿舍睡觉,晚上打扮的花枝招展出来上班,百十来号人高跟鞋上下楼的声音都像把楼震塌了。
                江米蛋来了一段时间,对这里的情况比较了解了。他还听说每个楼层里都有个头牌,桑拿里有个头牌叫小满红,本地的十八九岁,生得白净丰满,人见人爱,服务费全楼最高998,但江米蛋只是听说,还没真正见过。
                这天晚上,江米蛋正在楼里巡视,忽然对讲机里急促呼叫,桑拿间有人跑单。江米蛋一步三阶跳下桑拿,见三个光头纹身的壮汉,正在和保安及前台人员推搡,一问,洗完澡玩完女人赖着不给钱,一会说女孩儿服务不好,一会说店是黑店。
                江米蛋上前去,“先生,我们这是娱乐场所,不赊账的。”
                为首的大光头推了他一把“我说要赊账了吗?就你们这服务,今天这账就不能结!”
                江米蛋一问前台,原来三个家伙点了小满红的台,人家有客人不能陪,给安排了三个东北的,消费的不满意。
                “您这次就给结了吧,下次来我们给您好好安排!”江米蛋一脸堆笑。
                “结个求哩,没有!”大光头领着二光头三光头推搡着出了门上了车要走。
                江米蛋就挡车前不让走,大光头发动车就往上撞,江米蛋一跃身趴车玻璃上,大光头一个急刹车江米蛋掉在前头了。他不顾身上疼,一起身又站在车前头。
                “大哥要走可以,要么结账,要么从我身上碾过去!”江米蛋说完,一纵身躺车轱辘底下了。
                大光头一看小后生玩命呢,从窗户甩出一把钞票:“这些够结账了,赶紧结老子滚!”
                江米蛋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大哥慢走,常来玩啊!”
                大光头瞪了他一眼,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江米蛋舍身要账的事儿很快传到金涛那,金涛对他更加赏识,还在工资里特意给他加了个红包奖励。江米蛋也比以前更卖命了。
                江米蛋想看看小满红,他很想见见这位风姿卓越的头牌到底有多漂亮、有多惊艳?这天他巡视到桑拿特地留意了一下,可桑拿里的女孩儿实在太多了,那衣着打扮都也差求不多,他也不知道哪个是。
                “小满红,你过来一下!”
                江米蛋正犹豫,有人喊小满红的名字,那人是桑拿的领班。
                “知道了,这就来!”顺着那个温柔的声音,江米蛋放眼望去,一个皮肤白皙、身材丰满、五官玲珑的女孩快步走了过来。江米蛋趁着昏暗的灯光,偷偷看了一眼,等到打了照面的时候,又仔细看了一眼。
                咦,这女的怎么那么像我们班韩腊梅?江米蛋有些疑惑。等小满红再返回来时,江米蛋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绝对是,不会看错!
                “韩腊梅!是你吗?”江米蛋没敢太大声。
                小满红先是一怔,然后慢慢转过身,她看了看江米蛋,愣了好一阵:“你是?……江米蛋?”
                “对呀,是我呀!”江米蛋惊喜。
                “真的是你?~这里不是闲聊的地方,你跟我来~”小满红能在这里碰见同学,非常意外,欣喜的同时又有几分惊慌。她下意识地把江米蛋领进了后边更衣室里。
                “你怎么会在这?”小满红问他“你不是一直跑中巴么?”
                “唉,真是一言难尽啊!”江米蛋把自己的传奇遭遇和小满红讲了一遍。
                “你呢?你怎么会在这儿?”江米蛋很疑惑,“怎么连名字也改了?”他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金太阳头牌,竟是自己昔日的同学韩腊梅。
                “你大概也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了,你不会看不起我吗?”小满红问。
                “你说哪的话?不会的。”江米蛋尽量打消她的疑虑。但他实在不知道,韩腊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是同学,韩腊梅不仅长得漂白,而且学习成绩优异一直是老师眼里的香勃勃,同学中的佼佼者,而且她肌肤雪白,天生丽质,听说老家是内蒙的,从小用牛奶洗澡,同学们都叫她白雪公主。
                带着深深的疑惑,江米蛋开始倾听韩腊梅的倾诉。“唉,要稍有点的办法,谁愿意做这一行?小满红是我的化名,每个来这里工作的女孩都用化名。她们不愿意这肮脏的行业污了自己的名声!”
                “我吧,上学时你们光看到我光鲜的一面了,其实我家很复杂的!”她面露苦色开始回忆那段过往!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9-09-14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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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腊梅的父亲早些年染上了赌瘾,每次输的没钱就回家打她妈,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光了,后来欠下了五十多万巨额赌债就跑路了,追债的人刚走一批又来一批踢断门衔,她和弟弟从小就在这种焦虑恐惧的环境中长大,她的母亲好几次上吊、割腕,幸亏被邻居发现救了回来。她爸自跑路后再没回来,有人说死在外面了,也有人说外头有相好的了。她母亲没办法,在矿上卫生队锅炉房打临工维持家,还她爸的赌债,最困难的时候每天吃菜市场拣来的菜叶子。她不忍心看她妈这么辛苦,也不忍心看这家破败下去,更希望弟弟能有好的将来,于是中学没毕业就出生社会工作,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在饭店端个盘洗个碗,累死累活挣一点可怜的工资,对她家的高垒的债台简直杯水车薪。钱,她需要钱,她需很多钱,虽然她恨钱,是钱破败了她原本温暖的家庭,是钱逼死了她的父亲,是钱让她的母亲日日辛苦劳作,天天一筹莫展。可她只有挣钱挣很多很多钱,才能打破这一切。于是她选择了这一条路。
                  讲完这些,腊梅流泪了,她没有失声痛哭,生活已将她的内心折磨得无比坚强。她擦了擦眼泪,取了一支烟,熟练的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串长长的烟圈。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白净的脸上,显得格外美丽,只是这美丽中,夹带着一丝苦涩,一丝沧桑。
                  “我的事儿,你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能和别人讲!在场子里,也要装作不认识,对你我都好。”腊梅喃喃地说。
                  “我明白,你放心吧。”江米蛋点点头。
                  聊了一会儿,小满红(腊梅)就去上工了,江米蛋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有万千感慨……。
                  从那以后,江米蛋一直暗暗地关注和保护小满红,有时下了班,他们也会约着去帅府街吃个炒兔头,喝酒聊到天亮。
                  江米蛋的父亲来找他了,老汉没进过这种高级场所,就在门口个蹴着,抽着汉烟。
                  江米蛋出来看见父亲,没好气地问:“您来这儿干什么?”
                  “你以为我想来啊?找你当然正经事!”父亲一脸难看。
                  原来矿上整顿劳动纪律,对所有长病、长伤、长学的员工进行清理整顿,并在入井口装上了指纹考勤机。父亲来是通知他回矿上班的。
                  “我不回去,就是死我也要死在外面!”江米蛋固执地说,那架势好像十头牛也别想拉他回去。
                  “你看你,我能害你吗?你每天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场所里瞎混到什么时候?”父亲眼角湿润了,“你也长大了,也该成家立业了,有些道理不用说你也该懂。外头漂着混着始终不长久,不如矿上工作稳定!”
                  “我现在挺好的,您就甭瞎操心了!”江米蛋说完扭头要走。
                  “跟我回去哇,孩子!别等将来后悔。”父亲苦苦哀求他。
                  江米蛋头也没回,径直回宿舍躺着去了。他不想回去,矿上和市区是两个世界,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他现在和原来是两种生活,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但同时他也很纠结,他现在毕竟是替别人卖命,这种日子,确实也如浮萍一般,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晚上喝酒的时候,他把这些想法统统告诉了小满红。小满红想了一会儿:“我觉得你先回去看看情况,毕竟公家钱好挣,再说凡事都有个变通,也许能找个路子,既能稳住工作,又不用上班,你还可以再出来呢!”
                  小满红的话,点醒了他,也许真的可以呢?
                  第二天一早,江米蛋就回矿了。他去单位把手续开到再就业中心,每月只交养老保险,领500块基本生活保障。这也算是变通之法。
                  在回来的路上,他碰见了儿时的玩伴耗子,耗子见他西装革履的:“江米蛋,你这可混好了哇?”
                  “好啥呢,瞎混呢,给人跑个轮套。”江米蛋谦虚的笑着,并掏出烟递给耗子,两人边走边聊了一些近况。耗子毕业后本来要当兵的,可惜没走成,一直闲在家里,天天街上瞎混。矿上的孩子们的就业渠道不宽,大致分为这么几种:好好学习考中专大学,花钱上职中技校,花钱当兵,工残工亡子女接班。
                  江米蛋运气好,办大户口赶上招劳务工,其他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学习不好不成数的孩子,花钱办当兵是最佳选择。本来服兵役是国家政策,在有些地方只要公民自愿,各方面合格就能去。可矿区不同,矿区的孩子服兵役是给安置卡的,他们回来可以安排回矿就业。这就大大提升了服兵役的含金量,每年招兵就是一场黑色交易。矿山孩子的家长们挤破了头皮,到处磕头找庙门,不惜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投在孩子当兵上。能送走的喜笑颜开,上当受骗的也不在少数。
                  耗子运气不好,他属于后一种。但是他也没什么想法,整天游手好闲的。矿上的孩子,都已经被这种环境,固化了思想,他们除了啃老,什么都不会。
                  “你今天不忙哇?跟我去看看东子吧?”耗子一脸深沉。
                  “东子?他怎么了?”江米蛋想起了,东子是他们一块耍的另一个小伙伴。
                  “唉,甭提了。年轻轻的,得了绝症,骨癌!听他们家人说,活不了多久了。”耗子衰叹道。
                  “啊?怎么可能会这样?”江米蛋很惊讶,他还记得小时候,他、耗子、东子一块在矿山的三梁十八沟里乱转,喊着“掏巧儿摸个令跌死为革命”的口号,上树爬悬崖摘木瓜挖甜草苗坐土飞机,那会儿东子他可机灵呢,他怎么会得病呢?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9-09-14 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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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米蛋跟着耗子,在市场上买了些水果,就去东子家了。
                    耗子领着江米蛋一直往沟里走,越走江米蛋越觉得不对劲,“他家不是在北街楼房吗?”
                    “为了给他看病,家里把两套楼都卖了,包括给他娶媳妇用的新房。”耗子也感到无奈。“他们全家搬回狼儿沟石头窑了!”
                    到了东子家,院里的大黄狗不停地叫,东子爸爸忙着出来拴狗,东子妈出来给开门。“呀,江米蛋,你可时长没见了!”东子妈边开门,边打招呼。
                    江米蛋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破败不堪的院落满目狼藉,东子的父母头发花白,身体消瘦,表情木纳,面容憔悴。“姨姨,叔叔,东子在吗?他怎么样了?”江米蛋关切地的问。
                    “在呢,在里屋。东子,有人看你来了。”东子妈忙招呼他二人进屋。
                    江米蛋和耗子一齐进去,东子斜躺在坑上,本来胖乎乎的他现在骨瘦如柴,一点儿精神也没有,看见有人进来,把头扭过来笑了笑:“江米蛋,你咋来了?”他看见江米蛋来,还是很高兴的。
                    “嗯,我在街上碰着耗子,他带我来的!”江米蛋平静地笑了笑。“你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就那样,就是个这了!每天白天好呢,一到晚上疼得要命!”东子说疼的时候,脸抽搐着皱着眉头。
                    “唉,你说说,这孩子咋就落个这病。咱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东子妈一边学一边哭开了。
                    “你也是,这有客人在呢,你哭丧个啥呢这是。”东子爸数落着,其实他心里也不好受。
                    “行了妈,你这一天哭三回,还让人活不了?”东子说这话时异常平静。
                    “东子,坚强点,兄弟也不知道该和你说点啥,希望你好好的活,有什么需要我办的尽管说。”江米蛋心里很难受。
                    “没啥了,我都想开了,我要是不在了,你们有工夫过来看看我父母。”东子眼泪汪汪的,那眼神里虽然没有对死的恐惧,但却充满了对生的渴望。
                    江米蛋给东子妈留了五百块钱,东子妈死活不要。
                    “姨,我知道你们现在困难,这点钱也是我的心意,你就留着吧!”说罢他拉着耗子要走。
                    “吃了饭再走哇?”东子妈让息道。
                    “是啊,这才进门水也没喝一口。”东子爸说着,给两人递过烟。
                    江米蛋递过烟,点着,猛吸了一口,径直走到院里,东子妈跟出来。
                    “姨,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您尽管吩咐!”
                    “你这么一说,姨还真有个事儿求你。”东子妈一脸为难。
                    “有什么事儿,您就直说吧。”
                    “是这样,大夫说东子现在的情况已经是晚期了,情况好的话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了,我们现在已经放弃治疗回家休养了,说不好听的就是等死!”说到这儿,东子妈又哭了。“东子才20岁呀,他连个媳妇还没娶呢!”东子妈哭得更伤心了。
                    “您别哭,有事您就说,我们一定帮着办。”江米蛋劝着。
                    “他现在一到晚疼得厉害,全凭杜冷丁撑着,这药不仅贵,关键是医院不给好好开,想多弄点也弄不出来。我寻思着,给他买料子,减轻他的痛苦,让他好过点。”东子妈擦了擦眼泪,“东子他没几天日子了,他承受的痛苦够多了,我们只想他最后的时间别再痛苦。姨知道你常年在外面跑,你肯定有办法!”
                    “这……”江米蛋千思万想,没想到东子妈让自己帮得这忙,他有点头大,买料子,他从没干过,渠道对他来讲不难,关键这是犯法的事儿。
                    “你就看在东子那么可怜的份上,帮姨这个忙吧!”东子妈又哀求,“钱不是问题,这五千你先拿着,你先去办。”
                    “好吧,姨,我想法弄吧。”江米蛋揣上钱走了。
                    他回市里向人打问买料子,哈料子和卖料子的人都是鬼,一般不轻易向人透露渠道,他好不容易才从娱乐城吸毒女孩儿阿娇那里找到些眉目,女孩儿答应晚上带他去试试。
                    夜幕降临,一切罪恶都从没有阳光照射的黑暗开始。吸毒妹阿娇带上江米蛋打了一辆黑车,然后开始满城的转,去得都是些鸟不拉屎鸡不生蛋城边的村落,阿娇手机一直开着,不一会儿会有短信或电话过来给她指示,到了A点,刚停下又让到B点,就这么来回绕了五六圈,好不容易见着人,那人穿着斗篷,戴着墨镜黑口罩,根本看不清脸。看见阿娇带着人来,首先问来的是谁?“我男朋友!”阿娇随意的说,但来人听到后,立即转身走了消失在夜幕中。卖料子人太精,太谨慎了。
                    不一会儿,阿娇电话又响了,指示她到C点交易,到了C点,同样的装扮,同样的问题,阿娇回答:一路的。
                    那人问要多少?阿娇答:海白菜500飞。
                    那人又问:一次这么多?
                    阿娇答:家里没存货了,不想老出来跑。
                    于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为答谢阿娇,江米蛋给了她二百带路费,阿娇很满意,并说有这种好事还找他。他拿着那一包东西,心里坎坷着回到住处,一夜没睡。第二天,他把那东西揣在怀里坐车上矿给东子妈送去,一路紧张兮兮的就像是个犯罪分子,一个怀揣着赃物的盗贼,生怕把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甚至看见路过的警车,站岗的交警,心里都发怵。直到把东西交给了东子妈,心里的石头才落地。
                    江米蛋没在东子家多呆,他害怕看东子的样子,更害怕他的眼神,他家那种气氛,死气沉沉,让人压抑和不安。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9-09-14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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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江米蛋拿着项链向蓉蓉求婚的那一刻,蓉蓉很感动,她流泪了,“你的心思我懂,但是我的情况你还都不了解。”蓉蓉把自己家的情况和江米蛋说了。
                      “你我都是命苦的人,你家的情况我能接受,你的家人我来养!”江米蛋不假思索地说。
                      “可是,你拿什么养啊?你还要继续在城里混下去?要一辈子给人家当马仔吗?”蓉蓉心里憋了很久的问题,终于一口气吐出了。
                      “这……,我还没想过,走一步算一步吧!”江米蛋没想蓉蓉顾忌的是这些。
                      “既然你真心要娶我,那么我就一个要求,你别在城里混了,回来好好上班吧!我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蓉蓉有些抽泣。
                      江米蛋实在搞不懂回矿上班有什么好的,怎么他爹让他上班,蓉蓉也让他上班?那个黑窟子里头,真能挖出一个未来?
                      江米蛋有些犹豫了,他都在外面混迹了这么多年,回来如何适应这矿区狭隘的生活?“你容我考虑考虑。”江米蛋收起那精致的项链,头也没回走出门外。蓉蓉从窗户上看着他的背影,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人生最痛苦的就是选择,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多少人都在迷茫和彷徨。
                      江米蛋回到家里,把他想娶蓉蓉的事儿和他爹娘说了,他爹娘吃了一惊,“谁家的姑娘,你至少领到家里看看?”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我看对的行了!”江米蛋告诉他们,是让他们张罗着办事儿,不是为了征求他们同意。
                      “娶媳妇这么大事儿,你一个人能说了算?”他爹有点不高兴。
                      “你这孩子,你至少让娘也见见,她长什么样儿?”他妈也报怨。
                      “你们都见过,就东街理发店那个蓉蓉。”江米蛋儿有点不耐烦。
                      “哦,那女孩儿,应该比你大吧?模样倒是不错,就听说她家情况不好,孩子多,她妈有点不机明,她爹也早早没了。”江米蛋妈成天走街串巷,卖冰棍儿卖锅盔,对人家情况都门儿清。
                      “妈,我是娶蓉蓉,又不是娶她妈,您这都瞎操的什么心啊?再说咱家又能好到哪去?”江米蛋嫌他妈多管闲事。
                      “那你结婚总得有房子吧,不然你住哪?”他爹考虑问题还是比较现实。“你这几年要是好好上班,也许咱的房子就买上了!”
                      这么一想确实也是,他在外头混的这几年挣了点钱,也都在外头红火了。从没给过他爹妈一分钱。
                      “那就将就着一块儿住吧!”江米蛋没想过结婚,原来是件这么复杂的事。
                      “咱老两口回南湾平房住,楼房让他们住就行了。”江米蛋娘接过茬。
                      “你懂个啥,现在的女孩们可现实,楼房都要新区、矿务局的,矿上的房想娶人家,门也没有!”他爹深谙处世之道。
                      “哪儿那么多穷讲究,这房咋了,这房就行,你们也别搬,住一块儿热闹。”江米蛋受不了他爹妈那套。
                      “你懂个啥,将来你们要过日子,要生娃娃,我们不能跟着掺和,这老话说得好婆媳是前世仇人,婆婆把心掏给媳妇吃人家还嫁血腥气呢。”他妈这话,没过门呢就给儿子敲警钟呢。
                      “还有你这工作,你不上班,拿什么养家?总不能还指望我这糟老头子吧?你妈都这么大岁数,还每天走街串巷呢,你不知道?”他爹多少有点报怨不成气的儿子。
                      结婚的事儿,八字没一撇,江米蛋就感觉压力山大,阻力重重,他几近崩溃,却又不忍逃离。
                      看来问题的矛盾点就在于“他是不是能回矿安安稳稳的上班”。
                      经过复杂的思想斗争,江米蛋向现实妥协了,毕竟他想娶蓉蓉,他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稳日子。
                      他拿着他的项链去找蓉蓉:“蓉蓉,我决定了,都听你的回来上班。”
                      蓉蓉听他这么一说,竟潸然泪下:“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要我了呢!”她爬在江米蛋肩上,放情地哭开了。
                      “怎么会呢,不要你,我上哪再找这么漂亮的姑娘去?”江米蛋抱紧她,任她的小拳头硬在自己肩上。
                      他赶紧拿出项链给蓉蓉戴上,蓉蓉擦擦脸上的泪问:“好看吗?”
                      江米蛋说:“好看,真心好看。”
                      之后,两家就开始张啰婚事了。江米蛋父母把南湾的平房收拾了一下,搬回去住了。把楼房重新粉刷了一下,填置些简单的家具,就当婚房了,蓉蓉说她不嫌弃。
                      江米蛋跑矿长,死磨硬泡找人事矿长把手续开综采队了,他说自己要结婚了,要受大苦挣大钱,让媳妇过好日子,人事矿长看他决心挺大就给签了。
                      接下来是去金太阳和金涛打个招呼,毕竟涛哥带了他这么久,待他也不薄。
                      “涛哥,我要结婚了。”江米蛋给金涛点了根烟,开门见山地说。
                      “小求大,个眯个出的,没见搞对象倒结婚呀?”金涛调侃他:“是不是拿你的小气管子,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哪有呢,咱是正气人,娶得也是正气人家的女儿。”江米蛋满脸堆笑。
                      “你说吧,啥意思?需要我帮忙还是找我借钱,或是请涛哥喝喜酒?”金涛笑嘻的问,小兄弟办喜事儿,他还是蛮开心的。
                      “不敢麻烦涛哥,我们简单办一办就行了,不买房不置地不用借钱。我来是想和你说,我不能再继续跟您干了,准备回矿上班去呀!”江米蛋有点不好意,但是该说的必须得说。
                      “行啊,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江米蛋没想到金涛能答应的这么痛快。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9-09-14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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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看到割煤机司机,用遥控操作那巨大的机器,滚筒转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房那么大的煤块从煤壁落下带着滚滚的煤尘,砸在刮板上再缓缓运出,他既震惊又害怕,这就是一场与大自然壮丽的搏斗。他是新来的,也没什么技术,工作任务就是清架间浮煤、把大块煤砸碎运走。综采工作面铲煤的铁锹都是那种板锹,又宽又大,每铲一锹都特别费力,他咬着牙流着汗,想着蓉蓉的笑脸,一条一条的坚持着。砸大块儿的锤头,是那种葫芦锤,光锤头就有50斤重,一般的人根本都抡不起来,江米蛋也抡不动,他每抡一锤就在心里想,这一锤为了自己,这一锤为了蓉蓉,这一锤为了他们将来的孩子……然后看着那些煤块飞溅着碎落,竟然幸福地笑了。
                        一个班下来,身体都快散架了,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但他们仍要跑步去赶车回家,那笼笼车四面通透,大巷的风又阴又冷,吹得他难受极了,他几乎浑身都在打颤。而他用矿灯晃了晃那些工友,他们一个个面黑如炭,既然相互靠着在车上睡着了。
                        电车刚到停车场,他一个箭步跳下去,撒腿就往罐笼跑,不是他一个人在跑,所有下了车的矿工都在跑,回家对于每一个下班的工人都是那么的心切。
                        江米蛋躺在浴室的黑水池里,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抓铁锹和抡大锤的手都磨起了血泡,他像个死人一般面无表情,心里的落差极大,想想曾经自在的生活,在心里默默的流泪。
                        刚刚的冷风吹得他有些尿急,让他此刻实在是没有从浴池起身的力气,索性就躺在里头嘘嘘了,反正那池子里水,都没有他的尿干净。
                        他草草的洗了洗,就穿衣服回家了。蓉蓉热好了饭菜在等他回来,就像所有等待矿工回家的女人们一样。江米蛋坐在桌前,大口大口的吃着。蓉蓉看他的样子,又是欣喜又是难过,她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指甲缝里的黑还没洗尽,两个眼圈也是黑黑的,心疼的问他:“累吗?”
                        “累啊,但想到你,就没那么累了!”江米蛋边吃边答。“我干活的时候就想,这锹为蓉蓉铲,这锹为我儿子铲,我越铲越有劲……”
                        “傻瓜,你哪里有儿子哩?”蓉蓉心疼的都要哭了。
                        “怎么没有,你一定能给我生一个的,来,来,现在咱就生一个……”江米蛋饭也不吃了,直接就像蓉蓉扑过去,投入她那柔软细腻的胸膛……
                        就这么辛苦的受了一个多月,他也基本适应了综采的工作环境,了解了综采的工艺工序,和工友们也相处的不错,综采队的工人们都挺实在的,尽管说话很粗,满嘴生殖器黄段子,但心眼都不坏,一起出去吃饭喝酒,也都是打平攉,谁也不占谁便宜。
                        马上到了发工资的日子,江米蛋和众工友一样挤在工资账前找着自己的名字,他因为上班晚,名字排在最后,4351.68元,尽管和年长的工友相比还差很多,但他真的很满足了,这点钱也算对得起他的辛苦了。
                        他从单位出来,准备把发工资的消息告诉蓉蓉,好让她也高兴高兴。
                        他刚走下单位的楼,一个贼眉鼠眼的人拦住了他,他定神一看原来是单位的办事员二没牙。二没牙也不是真的没牙,只是门牙没长好,门缝比较宽,工友们送他这个美名。
                        二没门奸笑着:“江米蛋,这个月工资看吧?”
                        “看了呀,刚看了,有什么问题?”江米蛋一脸疑惑。
                        “这个月,队长让我给你多做了一千块,你开了资得把这钱送上来,明白不?”二没牙继续点对他。
                        “不明白!凭什么呀?”江米蛋叉腰,斜了他一眼。
                        “你刚来,得懂规矩,限你三天内把钱交上来。”二没牙怒气冲冲地走了。
                        江米蛋一脸懵B,这他妈是明抢呢?比黑社会还黑呢?老子也是社会上混过的,还没人敢这么抢,也没人敢和老子抢。
                        他回到家,一脸不高兴。
                        “咋了这是?工作不愉快?”蓉蓉关切地问。
                        江米蛋把开资的事儿,和办事员要钱的事儿一股脑告诉了蓉蓉。“你说说,这不是明抢呢?”
                        “我以为啥事儿呢,这个以前我在理发店的时候听他们说过,这就叫背牛,队长把工资做在某个工人头上,然后开资时候再要回去,这也算是一种潜规则吧!”蓉蓉似乎并不吃惊。
                        “***,这不是吸人的血吗?我们每天黑求个连的下个井受那么重的苦,挣这点钱多不容易?凭什么他们一句话说要走就要走了!不给,坚决不给!”江米蛋一脸怒气。
                        “行了,别较劲了,你在人家手底下干,不听人家的,还不得给你穿小鞋?”蓉蓉劝他,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弱肉强食。
                        “就不给他,看他能把我怎么样!”江米蛋蒙住头就睡了,饭也没吃。
                        又过了两天,他出井刚洗完澡,二没牙就堵在澡堂更衣箱前了。“小子,开资了没,为啥还没送上来?”
                        “开了,那是我下井换回来的辛苦钱,凭什么给你们送?一分钱没有!你赶紧走,再不走我就喊人!”江米蛋义正言辞。
                        “小子,你可别不识抬举。”二没牙冷冷地笑道。
                        江米蛋实在受不了他那趾高气扬的德行,上去照胸口就给了他一拳。“看看是谁不识抬举,敢给老子背牛,*****眼!”
                        二没牙还没反应过来,就挨了一拳,灰溜溜地跑了。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9-09-15 0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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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没牙把被打的事儿报告给队长,队长一脸不高兴:“反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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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月发工资,江米蛋一看工资账3000.15元,一样样儿的班,受的苦还比原来重,工资一下少了一千多,他积压在心中的怒火一下爆发。直接冲进队长办公室。
                          队长外号三迷糊,他长了个虾米眼,工友们常常看不清他的眼睛到底是睁着还是闭着。三迷糊见江米蛋冲进来,不慌也不乱,他当队长这么多年,这样的头硬分子见太多了。
                          “老挨求,你啥意思?上一样样的班,受苦比原来还重,工资一下少一千多?”江米蛋进门就吼,到底是年轻气盛。二没牙听见叫声从隔壁跑了过来。
                          “别冲动,咱们队这个月采煤任务没完成,矿上扣罚了一部分,所以普遍开得少了些,下个月就好了,不信你问二没牙。”三迷糊微微笑着。
                          “就是,你这孩子咋走冲动呢,还闯队长呢,不想干了你!走哇走哇……”二没牙拉着江米蛋往走。
                          江米蛋心里憋屈,他又进了换班室,冲进看工资的人群中,一把把那工资账从墙上揪下来,撕了个稀巴烂。
                          工友们跟着起哄,三迷糊和二没牙赶紧跑进来,“干啥呀小求大,你想造反呀?”
                          “透你个妈,老子就是要造反!”说着揪起一把凳子朝三迷糊砸过去,三迷糊闪了一下,凳子砸在门上。“赶快报警,杀人了!”三迷糊抱住头就跑,工友们把江米蛋拉住了。不一会儿,矿公安科来人把江米蛋带走了。
                          尽管江米蛋一口咬定队长背牛并分配不公,但因为没确凿的证据,队长没有受到任何处理,反而使他当着那么多人面儿撕工资帐打队长,严重违反劳动组织纪律,被罚了500块钱,又被开到了再就业中心。
                          蓉蓉知道了这件事,她并没有埋怨自己的丈夫,她知道在这件事上说不出谁对谁错,但是人在屋檐下,就得学会低头,她还是劝了劝他,遇到事情要圆滑不要那么执拗。
                          江米蛋气不过,他对蓉蓉说:“我的事儿,你就别管了,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你快听听儿的哇,可别再干什么傻事,捅什么娄子!”蓉蓉劝他。
                          江米蛋没去再就业报道,他出去买了一部傻瓜相机,一身夜行装扮,天天就盯三迷糊的梢。
                          综采队长很辛苦,三迷糊每天早出晚归,江米蛋也早出晚归,谁去三迷糊家,几点几分送什么东西,办什么事他都拍照记录,可是毕竟都是些芝麻谷子之类的小事,记个工了、换个班了,提得也就些苹果鸡蛋,送钱的都进家去了,他也拍不着,也听不道。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天综采队大捷,顺利完成生产任务,三迷糊犒劳队干部,先在红树林吃饭喝酒,酒足饭饱之后,从饭店出来拦了三辆出租车,江米蛋打了个车跟在后面,一路跟到莺燕歌城。
                          早年矿区的红火地方大致就是三温暖、五彩大院、莺燕歌城、金三角,小三江、小二楼、泉欣大院都是后来才有的。
                          莺燕歌城打着歌城的幌子,里面都是从事色情交易的炮楼。三迷糊领了几个队干部,找了一家比较隐蔽的进去了。一看就是常客,这里头的地形,这么熟悉。江米蛋心里想着,他在外头,一直等着时机。
                          三迷糊他们进了厅子里,鸡头领一批进去,让人们挑,不满意,再换一批,谈妥之后,那些人醉醺醺的一人搂一个,淫荡的笑着上了二楼。
                          二楼是用隔断打开的房间,房间里除了床,什么都没有。那些淫荡的家伙,就两两一间在里头干起那苟且之事,他们甚至都能听到相互之间的喘息和床响的声音,在这一刻他们的廉耻已经达到了常人所不能超越的地步。
                          江米蛋感觉时机差不多了,他快步像二楼冲去,鸡头问了一句:“你干吗?”
                          “我们一块儿的!”江米蛋谎称。
                          鸡头忙着招呼其他客人,也就没当回事儿。
                          江米蛋上了二楼挨个听,他听到了三迷糊的声音,那个声音他太熟悉了。“哎呀哎呀,舒服死了!”。三迷糊现在全然不知他已身临险境。
                          江米蛋duang一聊踹开门,掏出相机就是对着床上就是一周猛按。
                          “别拍,别拍……”三迷糊和那女的吓得赶紧揪被子,以为是便衣来了。
                          旁边的人听见声响,以为是便衣查房,也都不敢出声。
                          定了神一看,原来是江米蛋。“臭小子,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咱俩的账也该好好算算!”江米蛋咬着牙,其实现在他也很紧张。
                          鸡头带感觉不对,带着人上来了,“干什么呢,砸场呢?”
                          “都别动,这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你们最好别插手,否则我叫金涛来踢平你们的场子!”江米蛋一情急,搬金涛出来威胁他们。
                          “既然是私人恩怨,那你们换个地方解决去,别在我这儿起哄捣乱,我们这生意还做不做?”鸡头大概也知道金涛的名声,他很聪明的做了一个处理。
                          “赶紧穿衣服,走!”江米蛋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三迷糊带出了歌城。
                          三迷糊让他这么一惊,吓得说话都颤开了,“兄~弟~,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没什么,就想把刚才的照片交给你老婆,或者交给检察院……”江米蛋很是得意。
                          “兄弟,别跟老冈开这国际玩笑,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三迷糊恭维的笑着,并掏出烟给江米蛋点上。江米蛋一看软中华,这你妈都是兄弟们的血汗钱。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9-09-15 0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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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是有心为难你,可是你不让我活啊,我回综采上班,就是想过,几天安稳日子,可是你不让我安稳,我不好活,你也别想好活,我不安稳,你也别想安稳。”江米蛋继续怼他。
                            “兄弟,误会,纯属误会……,你想怎么办,都听你的。”三迷糊软了,彻底软了。
                            “我现在让开去再就业了,我要上班,你要赔我的损失。”江米蛋的要求很简单。
                            “这个我去办,你放心,今天的事儿你可不能张扬,你上了班,这个得交给我。”三迷糊讲起了条件,他是怕江米蛋手里的相机。
                            “你先给我办好了,等我上了班儿,心情好了,自然会还给你。”江米蛋扬眉吐气的走了。留下三迷糊一个人站在那里一脸懵比。
                            江米蛋回队上班了,听说是三迷糊找矿领导说情,他让二没牙替江米蛋写得悔过书,还说队里缺能受苦的人,尽管这小子倔但是挺能受。矿领导下来打问了一下,确实江米蛋挺能受,于是同意他归队。三迷糊给他分配了给泵站背油的营生,那个时候没有实现集中配比供液,液压用的乳化液都是人工从油库背进工作面泵站然后配比。综采队不养闲人,这算是苦最轻的营生。
                            队里的人们都搞不轻怎么回事,只有那几个队干部心知肚明,但又难以启齿。工友们问江米蛋走啥狗屎运了,江米蛋吹牛说自己家省里有个硬亲戚,人们还真就信了,全队人都在传江米蛋家有个硬亲戚。
                            队长找到他问他要胶卷,毕竟这东西才真要他命。“你现在如愿以偿了,东西可以给我了吧?”
                            “那这工资咋给挣,我上月少开一千,还让罚了五百。”江米蛋算得机机明明。
                            “这个好说,但兄弟你知道,冈也不容易,当这么大的家,迎来送往都费子弹,你每月也给少背上点,我给你多做点,你看合适不?”三迷糊和他商量。
                            江米蛋权衡了一下利弊,同意了。他把胶卷交给三迷糊,他接过胶卷儿揪出来看了一遍,当下就用打火机点着烧了。“兄弟,这件事儿到此为止,你可不能再声张了。”
                            一个月后,江米蛋工资开上了5583.5元,他给了二没牙500块,让他交给三迷糊,三个人之间就这样达成了默契。
                            这下,他满意了,苦轻了,挣得也多了,那些队干部见了他也毕恭毕敬,低着头走路了。
                            江米蛋每天背完两筒油就能出井,他闲了,每天除了帮蓉蓉理发店的忙,还能去台球房挑上两杆,楼底下跟人打会儿扑克攉个轮打个拉扣,好不自在。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矿区的麻将馆遍地开花,每个楼里几乎都有,江米蛋有时也去打打麻将;还有些地方开起了个蛋儿房,就是带有赌博性质的押个蛋儿猜谜,他有时也去赌两把。
                            蓉蓉是反对他去这些乌七麻糟的地方的,但她要打理店里的生意,也没工夫天天看着他。
                            江米蛋开始从台球案、扑克摊的小打小闹,到麻将馆的50块一锅,越玩越过分,中午麻将馆管饭,他就在那儿吃,吃完就耍,每天回家很晚一身死烟味儿。蓉蓉每次埋怨上两句,骂上两句,他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去了,照耍不误。
                            再后来,他着迷于猜个蛋儿,每天下午呆得个蛋房不出来。主要是有一天猜中头奖,赢了一千多块兴得。后来不仅把那一千倒进去,又输出去一千多。他的工资是给蓉蓉的,卡也蓉蓉保管,每个月只给他五百零花,买个烟喝个酒出个门,很紧的。输干了身上的钱,他很窘困,伸手向蓉蓉要。
                            蓉蓉知道他猜个蛋儿,不给他。
                            “我下井受苦挣点钱,不就为过点好日子,红火红火咋就不能了?”他还挺有理。
                            红红不想和他吵,但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开始对他“严管”起来。“给你钱可以,但不准去耍钱,大的小的都不许,台球麻将扑克个蛋儿房统统不许去,你能答应吗?”蓉蓉提出了她的条件。
                            江米蛋口头答应着,但心里却有自己的盘算。
                            江米蛋拿了钱,又去个蛋儿房了。蓉蓉悄悄的跟在他背后,那是一间破旧的平房,里边黑压压地挤了一堆人,有小后生、有二老板、有老头子,人们都热血膨胀、激情高涨,叫声喊声混成一片,蓉蓉静静地站在江米蛋背后,冷冷地看着他。这一局他又没押中,下意识用手摸了一下头。
                            “走哇,别耍了。”蓉蓉在后头轻轻拉他衣袖。
                            他一回头发现蓉蓉站在身后,慌了一下:“你咋过来了?”
                            “我不放心你,走哇,回哇。”蓉蓉又拉他。
                            “哎呀,你甭管了,我再玩一会儿!”江米蛋皱着眉头恼哼哼的说。
                            “那好,你玩吧,我就在这儿看着你!”蓉蓉也不恼,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哎呀…行了,怕你了,回呀,不玩了!”江米蛋丧气兮兮的跟蓉蓉回去了。从那以后,不管是在楼下打扑克,还是在麻将馆打麻将,或是台球厅赌球,还是个蛋儿房押个蛋儿,蓉蓉总是不声不响的,站在他身后,用女人温柔的手段把他拽回家去。
                            江米蛋儿很苦恼,他现在不忙,又没什么事儿可干,蓉蓉又不让他去耍,他顿时觉得生活真没意思。
                            有一天,他实在闲得无聊就去找耗子喝酒了。
                            “呀,你小子不好好守着你那大美人,跑这找我了!”耗子不懈地看着他。
                            “什么大美人,就是母老虎,啥也不让我干,个蛋房不让去,牌不让打,你说我这过得有啥意思!”江米蛋开始抱怨。
                            “嫂子那是为你好,你知足吧!”耗子也算明理人。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19-09-15 0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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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问题我这每天闲出闲进的,没啥事儿干,总不能让我和她去给人理发吧?”江米蛋继续牢骚。
                              “唉,你要真这么闲,那咱们买辆中巴车跑吧,你再重操旧业,兄弟们也能有个营干有点经济来源。”耗子皎洁的笑着,露出他那两颗耗子牙。
                              “这个我倒真没想过!”这点子说到江米蛋心上了。曾几何时,他跑中巴的那几年,他不就想要买一辆自己的中巴车吗?“我看行,你再叫上伟伟、毛毛、强强,咱们合计一下?”
                              这几个人都是他们儿时玩伴,现在正为没工作在家闲得发愁呢。
                              于是,在耗子家里,第一次众筹会议在酒桌上拉开维幕。
                              “一辆新少林连手续下得二十多万吧?”耗子问。
                              “没那么贵,19座车有十五六万就能下来。”江米蛋对这里的行道门儿清。
                              “那咱五个人,一人按三万准备,应该问题不大!”耗子说着,用眼神扫了一下大家。
                              “咱以前没养过车,这买上能挣了吗?”毛毛是还有点疑惑。
                              “我跑了那么多年车,可以负责地告诉大家,肯定不赔钱,比上班强。你们几个也都老大不小了,书没念成,当兵办了几年没下来,等接班还不知猴年马月呢!与其家闲座着,哪如出来干点事呢?这社会挣钱才是硬道理!”江米蛋一番话说得人们挺心动。
                              “这五人一合股,挣了咋分配呢?”伟伟问。
                              “除了司机、票员工资、修车、加油、客运、保险,咱剩下的平分!”江米蛋很简单地想出了一个利益分配办法。
                              “咱五个人,就你一个有本儿,我们剩下的都只能当票员拉人去了。”强强意识到票员没司机挣得多。
                              “等买上车,谁想学开车,我可以教,咱最少也得有两个司机,都会开更好!”江米蛋信心满满。
                              “一人拿三万也不是小数,你看看咱们这两头人,哪个不是屁股拿瓦盖的?还就数你江米蛋混得好点!”伟伟多少有点忌妒他。
                              “行了,大家都回去给家人做做工作,当个兵三万五万能花,买个车就不能了?这也就顶闹点工作了,等挣上了钱,你们就能攒钱娶媳妇了。”江米蛋继续鼓动,这五个人就他一个娶过的,那四条还是光棍儿。“咱们一个星期把钱凑齐了,我给去联系一下买车的渠道。”
                              散了伙,江米蛋回到家把买车的想法和蓉蓉说了。蓉蓉不同意:“那跑中巴的就没个正经人,我一想起你那这年匪里匪气的样子,就讨厌的不行,你要是一直跑中巴,我才不嫁给你呢!”蓉蓉一脸不懈,“再说这做买卖不能割股子,利益分配不好,尽是矛盾。你们这闹上五股子,将来朋友也没得做!”
                              江米蛋没想到蓉蓉反应这么强烈,“唉呀,不会的,大家都赤独子长大的,都为挣钱呢。再说我也为多挣点,咱们双方家庭都不行,咱们还得时常接济,将来有了孩子还得抚养,再说我也不想让你那么辛苦,一天干个理发在外头抛头露面,你嫁给我,应该好好的在家享几天福!”江米蛋一番话说蓉蓉很感动。
                              “那你答应我,以后不许耍钱!”蓉蓉提出条件。
                              “哪能呢,这就开始大干呀,哪有那闲时间呢!”江米蛋笑了笑。
                              “看你那个愣样儿!明天去取钱吧,你上这大半年班,工资我一分没动,都存着呢!”蓉蓉把工资卡交给江米蛋。
                              蓉蓉真是个过光景女人,结婚大半年了,她居然就靠理发店攒的那点钱唯持这一家的生计,江米蛋接过卡感动的都要哭出来了。
                              之后的几天,他又挨个去动员。耗子家人因为当兵的事儿早就愁白了头,一听说孩子们买车,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伟伟、毛毛、强强家庭不好,特别是强强他爹就是农业社种地的,根本拿不出三万块钱。他又苦口婆心跑三家去说,伟伟、毛毛终于谈妥了,强强家人只能出两万。“我借你一万,咱买了车挣了钱你还我!”江米蛋也算够义气。可他大话放出去了,回去还得找蓉蓉说去。
                              蓉蓉当下就和他翻脸了,“你以为你是谁呢?装什么大尾巴狼啊!咱们也紧巴巴的,你还给人家借?你那么有本事,那你出去借啊,别找我啊!”
                              “不是,你听我说,其他几个都谈妥了,就差他这一万了,总不能因为这1万,把这事儿就撂下。大家好不容易动员起来,真想干点事呢!老婆你就行行好吧!”江米蛋哀求道。
                              蓉蓉再思前想后,还是经不住他软磨硬泡,心软下来,“你呀,就会抠扒你媳妇。你妈给我的一万彩礼,你去取吧,记得到时候给我还上去。”蓉蓉把另一张卡也给了他。
                              江米蛋抱起蓉蓉硬硬亲了一口,又转了两圈,“谢谢老婆!”
                              “哎呀,你神经啦!”蓉蓉挣脱开,“咱们家这下可山穷水尽了!”
                              “老婆你放心吧,我一定给你一个有柳暗花明!”江米蛋嬉笑着说着跑出去了。
                              一个月后,一辆崭新的少林19座中巴车开回来了,挂着大红花就停在西街的楼下,江米蛋、耗子、伟伟、毛毛、强强,五兄弟乐开了花,他们的父母也都跑过来,看了又看,坐了又坐,摸了又摸……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21楼2019-09-15 0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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