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原谅你，我不会原谅你，不会原谅你……”
当他愤然而悲拗地瞪向她，那一刻，之于她，天地已然迸裂。
她悲凉地望向他。她可以用所有的爱去还报他的深情，她也只能用仅有的命去抵偿年少时犯下的罪孽。
“五哥，十年夫妻，蒙你怜爱，情深意重，今日我死而无憾。”她平静地将手中的剑递向他，她愿意死在他的剑下，是赎罪也好，是报应也罢，她不愿见到的只是他的痛苦。
她见不得他的痛苦，正如十年前，她宁愿赔上自己的清誉和自尊。那是她用尽心力呵护的爱人啊。也许，她早知会有这么一天，那十年的相守已经是她向天地偷来的幸福，此生，足矣，足矣！
当他将剑指向她，她只是泪眼细细地凝视着他熟悉的轮廓，一遍遍地往心里印。舍不去啊，仍是舍不去，往事一幕幕重现于眼前，十年的朝夕相对，十年的日日夜夜。她用力闭上眼，再难舍也得舍，那是她自己种下的恶果，再苦涩，她也要自己吞了它，不能再连累到他。
只是，怎么他迟迟地未动手，就像十年前那样，他该给她一剑，她心甘情愿地受。
她张开眼，看到他因为痛苦之极而扭曲的脸庞，他是否也想起了他们曾经的相知相爱，他们曾经说好的地久天长。
他无法刺向他，他整个人痛苦到了极点。她看着他脚步不稳地冲了出去，她很想伸手去抚平他因强忍而暴起的青筋，她很想抱住他因为克制而颤抖不已地的肩膀，可是也许她再也不能，再也不能了。
她终于无法自抑地大声哭泣，哭到全身都痛仍痛不过她的心，她害他那样的痛苦，她好害怕，真得很怕，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四周静寂无声响，只有她的哭音回旋不绝。
五哥，五哥，突然一个恐怖的念头跃入她的脑海，不，不，不，她疯狂得四处找寻他的身影。
当她终于在大厅上找到了他，他们的眼神再度交织，他似乎在告诉她什么，只是未待她细想，他竟已在她面前，用那把曾在她手中的剑，往自己的脖子抹去。那一抹，抹在他的颈上，也抹在她的心上。
“五哥！”她无法相信她所见的，她的丈夫，她的天，她的一切，就这样倒在她的眼前。
她整个人崩溃了，她的心痛得麻木，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在做些什么，心中怀着一种悲怆的恨意，她恨在场所有的人，她更恨她自己，是她累他自尽，她那么爱他，竟然害他惨死。
此刻，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是他的声音“天上地下，人间海底，我们都要在一起。”
“五哥，你且等我，你且等我。”她的神智迷乱，心急如焚。
“娘！娘！”她听见了别的声音，是他们那个可爱的孩子，无忌。她看着他稚嫩的小脸有着他相似的眉目，泪水再一次地遮住了双眼。
无忌，无忌，你要好好地，一定要好好地活着，我们是为了你而回来，我们不忍看你一个人在岛上孤苦。可是，你以后却……
她不能想，不能再往下想，她麻木的心开始一点点地苏醒，愈来愈痛，痛彻心肺。
“无忌，我去找你爹了。”
终于，她将一把匕首刺向了自己的心窝。她扑向他，“五哥，我答应过你，天上地下，人间海底，永不分离。”
闭上眼的那一刻，她的嘴角含着笑，总不负你，不负你。
“娘！娘……”
　 天尽处，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是你来了吗？”
“是的，我来了。”
“爹！娘！爹……娘……”
“素素，我们走吧。”
“可是无忌他？”
“我们会永远伴着他。”
“可是……”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会……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在天蓝云白的蒙古大草原上，一个美丽的小女孩正在听草原上最通晓汉学的婆婆颂着汉人的著名诗篇《长恨歌》。
“是什么意思？”小女孩张着一双灵动的妙目，她分明看见婆婆的眼中有了晶莹。
“孩子，等你长大了就会懂了。”
“呵呵，我宁可不要懂，我要像爹一样干一番大事业！”
　 “五哥，无忌在人间无依无靠，我们什么都没留给他。”
“恩……素素，你看那个小女孩好像以前的你。”
　 “郡主，郡主，你看那是什么。”女孩身边的婢女指向不远处。
小女孩定睛一看，闪着金灿灿的光芒，她走向那抹金光，原来是个黄金盒子，还雕着花纹，非常精致，她很是喜欢。
“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会”突然想到刚刚听到的一句诗。于是，她把这个盒子藏在了怀中。
“五哥，那个盒子？”
“就当是我们留给无忌的。”
　 在不久的以后，这个金盒会偿还他们在人间的情债，延续他们在人间的情缘，不过，那将是另一段地久天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