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国寺书市
（自崇文门花市出，一拐角儿，便瞧见前头又一诸多人往来处，却与方才所见相异，人虽多却不熙攘喧嚣，反而井然有序，如此委实引得我好奇，索性再往这处去瞧瞧。）
（及近才知，这儿也是一处市集，来者多为书生文人，便是书市无疑了。我自诩还算个欢喜读书的，常往书肆去寻得几册颇感兴趣的书卷，读得津津有味，只是这书市，还是头一遭来。）
（既已至此，便也无意当即离去，穿行于书摊之间，时而随手翻阅几页，将其中故事看个大概。）

（遥遥望着，尚且算是个揽卷的清静去处，然则一及近，便露真面目。）
（我倒是不在意这些的，若当真能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那这等嘈杂压根不必放在眼中。而我自然不可算作正经的读书人，故而更不必苛求鸦默雀静。）
（再往前行，稍一垂首，便可见路边那老者所铺书摊，而更引人注目的，便是其旁蹲一女子，时而凝神时而惊呼，教人不由得想去一探，究竟是何等有趣的故事。如是想着，便上前去，倾身一瞥她手中书卷，轻声询道。）
：这书，如此有趣？

（匆促一眼，未看得真切，却也有些许字眼并图绘入眸。一赧然，适才知晓她手中所捧，并非寻常可得之物。也难怪要放到这书市上来售卖，定是入不得正经书堂的。）
（却也觉得奇，我料到有人欢喜这样的书册，却没成想是个白白净净的姑娘家，且是明目张胆地于众目睽睽之下，全然未有遮掩之意。如此看来，倒是我大惊小怪了？）
（为免教她为难，却作糊涂状，佯装未曾瞥见那书中所述。）：意兴平平啊——那便罢了，再看看他这摊上还有甚么其他书册吧。

（心有好奇，却又碍于姑娘家的面子，不好径直去翻，只得拣一旁几本中规中矩的古书，好似看得入神，实则那一个个蝇头小字如蚂蚁一般，压根未成形入眸。）
（兴致索然，正思忖当如何，便闻身边探询声。如梦初醒，侧靥望去，还是方才那女子。作势阖了所持书卷，温声应道前话。）：我啊——闲书杂书都看得津津有味，正经的诗词歌赋古文史书读来便昏昏欲睡。
（顽笑着，心里头打着的，却仍是方才那书的主意。）

（会心一笑，大抵明了她言下之意，却不知一番见解，能否与她不谋而合。）
（也不作多思，只径直笑应。）：腹有诗书气自华，若目不识丁，又如何端持一副贵矜文雅的闺秀姿态。只不过——才情固然可贵，可耐不住那些礼乐诗书实在枯燥，若一直研读难免倦怠，倒不如间或地寻些逸闻来读读。
（倘若并非同道中人，倒也无妨，左右各人有己见，不必迎合，也不必附会。）

（大抵闺阁女子，或多或少地都会有此等烦恼，不比男儿恣意无束。好在阿玛顶多是唠叨几句，刀子嘴豆腐心，只消我磨上几句撒个娇，便能全然化解。）
（再闻她倾诉愁苦，亦是感同身受，长辈们总是如此自相矛盾，一边盼着莫要柔弱如娇滴滴的女子，一边又不允如男儿般骑射出游。）
：可不是吗，却又说不过他们，只得听命。唯有盼着他们打个瞌睡溜个神儿的功夫，能偷得半日闲。

（我倒是容易满足的，但凡是有相似境遇者，便觉自己并非孑然一人，也就不再过多抱怨。其实仔细想想，我们已算得上幸运，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早早地便要为生计奔波，又何从倾吐苦水？）
（藕臂一扬，经她借力起身，比肩相立，温声而应。）：城西博尔君府上，离得倒也不算远，时常会来这儿逛逛。
（闺阁女子，大多愿作赧然模样，怯怯糯糯的，不便径直自报家门。我却是丝毫不顾忌这些，更厌惺惺作态，萍水相逢之缘，何人又会探询了门第去为非作歹呢。）

（提及满汉之差，容色现讶然，便猜得七八分，她该是汉家姑娘。再探寻其眉眼间，少了些凛然，更添和婉，确乎是印象中的汉家女子，柔婉不冽。）
（知她好奇，解惑般的，娓娓道来。）：算是略通皮毛，只是幼时胆怯，唯恐自那驰骋的马儿上跌落，故而习艺不精，比那草原儿女可是差得远了。
（满蒙儿女，向来以豪迈直爽著称，我也算沾得几分气息。只是终究是自小娇生惯养，但凡危险些的事情，便避之不及，这骑射亦是学得心惊胆战。）

（她于我的艳羡，大抵便如我对草原儿女的向往相一致，皆因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生万般期冀憧憬。如此将心比心，我倒也有些懂了她的心思。）
（我倒不觉满汉就当有如此差别，驾马驰骋又缘何要因人而异。只是其中原委，大抵也并非我二人轻巧一动口，几句话便可改变的。）
（闻后话，稍一思忖，便答道。）：记得京郊西北角一带，有一处草原修筑了马场——您想去学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