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徽徽闭门不见客，每日路过诚王府想要看看他时，总是被侍卫拒之门外。今日亦如是。不知哪里来的脾气，凭着对他府邸的了解，绕去后面，翻墙而入，恰落在一排松柏后。拍了拍手，寻去鸿鹄台，竟未改名。在门边上敲三声，推门而入。想要逮着看看他成了何等模样。】

【眼前人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熟悉又陌生了的脸。还是跟以前一样周正，没对不起姑姑。衣衫也齐整，对了，他爱干净得很。】
“既然你没舍得加高围墙，我如何舍得不翻？”
【撩袍寻地方一坐】
“我仿佛闻到茶香了。还好没闻到什么檀香，不然怕是要以为有人自己要得道了。”

【环视屋中，目光最后又落于他面上，盯了半晌都没说话。】
“你的确应当把围墙加高些，却是为了防贼，而不是为了防我，或者别的人。”
【一顿。】
“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多年后突然见到他，话都无从说起，没有半点打算。】
“过几日南宫府中要办个家宴。来请你去看看。要请帖的话，我现在给你写一份。”

“既然不多分文，围墙怕也修不了了。不如我禁军多在你府门前转转，我这个上将军时不时来此坐镇，保你平安。”
【端起茶杯，浅尝一口。不一定，这词选得好。】
“为何。是诚王去不得，晏则徽去不得还是我表弟去不得？家宴办在宅邸后的汲古台，你都未曾去过。为何不去看看？我观你府中景致几年不变，便去看看新鲜也好。不过人还是那些旧人。除了添了几个嫂嫂，几个姐夫，几个侄子侄女。”

“我明知你因姑姑、先帝先后离去而哀思甚重，无心世事，贬官罢官，甚至多年独居王府，闭门谢客，隔绝人世。正因如此，我才要来叩你的门，翻你的墙，邀你赴南宫家宴。我表弟当是活生生一个人，而不是拿王府当棺椁。”

“既然我说动了你去这次南宫家宴，那你一定得去。我能翻墙来看你，别的人可翻不进来。劳您大驾，让他们一解相思之苦。你留旧物，怎可舍旧情？”
【自己这个表弟当年多活泼一个人，现在却自囚于此，到底是因用情太深为情所困。】

“下午我就把请帖给你送来。”
【他应了此事，今日自己便是没白做了回不速之客。慢悠悠喝了杯中茶，道】
“我还有一事要与你说。这人一闲起来，就是爱多想，这一想，还爱不想好事，把事往不好想，胡思乱想。你，毛病都是闲出来的。弱冠过了多少年，也该找些正经事情做。”

“那你在这儿，连想都不想，整日发呆？”
【真叫人咋舌。】
“连童子日子都过得比你充实。不知你在此处，可有进益？我记得先帝曾罚你禁足府中，那时你可没这么安生，却倒也认真反思了一番。而今，我看你却像是在这里长草。”

“那你倒与我说说，你如何开始了。你小时候一番努力，都是为了现在养花拔草。大开眼界。”
【似没听出他话中语气一般，只懒散往后靠。】
“我的确不够了解你。正如我没想到你会一闭门闭这么多年。前些天有人教训我，说我只用眼看，不用心，没看出他是鲲鹏，不懂他志向苦心，又嫌我追求不够高远。而今日我到这住鸿鹄台的人屋子里来，觉得自己可能着实有些瞎，看不出自己是个燕雀，瞧不出我表弟的好日子来。”

【两位姑姑同年离世，当年去的还有奉璋的耶耶兄姊，开淳十五年，谁好过了？奉璋自那时便大病一场，四年时才好转。】
“我日日跑来敲你的门，为得是戳你痛处。有意思。”
【瞥见他手中茶杯落地。】
“可能我还真想戳戳你的痛处，姑姑离世，却排不进帝陵左右，封号也未多加一个。而你自己，连官也丢了。你一番努力为的是这个？闭门多年，是你不想见我们，还是不想让我们见你。今日形状，能安谁的心。安心，是想见你做个有才之人，娶妻生子，处处得意。姑姑泉下有知，你却连事后也尽不得孝。”

【倒是有挺久没揪人毛病说了，今日将晏则徽说上一番，嗯，却也戳了自己隐痛。当年姑母离世，前几年栖梧也去了。不知宫中婧舒乐仪眼下如何？目光瞧着地上碎片，嘴角轻轻一扬，将自己手中茶杯往他面前一放，杯底磕在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杯中茶水饮了几口，便拎起茶壶给他添些。盯着他慢悠悠道】
“那劳你把王府正门打开，我从正门出去。”

“那怎么好？我虽是不请自来，可既然是送客，哪有不走门的道理。我们也还没到幽会的地步吧。”
【笑话。从来哪儿翻进来再从哪儿翻出去，还不叫他知道了地方。对他所说的让岷杉送自己一程并不在意，只道】
“忘了，你现在拘在屋里拘惯了，去给我开门确实有些辛苦，我自己开就是。不必客气。”

【起身，掸了掸衣服，将脚下的碎片踢开，冲他一伸手，道】
“太好了，那你对我确实不错，走吧。”
【说着一把把住他的胳膊，与他出了房门。然后颇有兴致地拉他绕了好几个圈子，游览府中景色，顺便点评一番。玩够了，便走到一堵院墙前，冲他饱含深意地一笑，将他往身上一带，两人一同翻出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