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沢田纲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像是陷入了梦境,醒来已经是五年之后。
似乎从前的自己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在一系列说是阴差阳错还是早已安排好的种种之下,自己被波维诺家族的十年后火箭筒送到了十年后。那个时候,自己和一同穿越过去的其他守护者,打败了看似不可战胜的白兰,最终扭转了未来。
心智已经退回14岁的沢田纲吉,像是听天书一样,完全不能想象岚守口中那个力挽狂澜的人是自己;更别说知道这一切竟然是十年后的自己安排的——绝对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吧?
如果不是敏锐捕捉到描述者连十年后沢田纲吉的假死都表现得心痛到无以自拔,他真的以为这个情绪激动的守护者是在编故事。
“听、听起来确实很了不起,”沢田纲吉讪讪地笑了笑,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摆出什么表情,“原来我是那么厉害的人吗哈哈哈……”
岚之守护者狱寺隼人眼中满是荣耀,“十代目当然是那么厉害的人,只可惜我的描述都不能表达万分之一……”
可能是挂在沢田纲吉脸上的表情太过尴尬,狱寺隼人低声咒骂了一句可恶。
十天前,还能依稀记得最初和自己并肩战斗过的十代目,在看自己的时候,目光中还会有愧疚和闪躲。然而现在忘记了一切的他,眼中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狱寺隼人不能接受,他不能接受他与眼前这个人所有羁绊的清空,他不能接受眼前的人好像和自己所有的事都毫无关系——
“十代目,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希望有人能够伤害到你,因为这是作为十代目左右手的我的失职,”狱寺隼人缓缓地开口道,沢田纲吉发现他的目光深沉得可怕,“而这一次,我却头一次希望是出现了这么一个证明我失职的人,因为起码,可以有希望让你恢复,让你想起我——”
岚之守护者可以说是在苦笑了。
“狱寺君,”沢田纲吉小心地斟酌着字句,“我知道,自己的记忆对大家都很重要,但我——但我真的想不起来。”
“虽然我会努力地去想,但——可能真的会让你们失望。”
心智14岁的少年,在这几天接受了太多爆炸性的信息,被突然丢入这个世界的各种不安和惶恐,他强忍着,无法向他人倾诉。
“所以我想,”他几乎是在小心翼翼地观察对其他人脾气火爆的岚之守护者,“如果我真的想不起来那些事情,大家、大家也请不要如此苦恼,毕竟,过好当下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啊。”
少年绞尽脑汁抬出不记得是从哪个路边杂志上看来的心灵鸡汤,但这份安慰似乎并没有获得多大的效果。
“十代目说得很对。”狱寺隼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在原先的世界线中,没有能守护住十代目的我们也继续苟延残喘着,虽然在打败敌人之后我就会选择自尽谢罪,起码现在,十代目还在这里……”
狱寺隼人喃喃自语。
沢田纲吉看着他,不忍心再提醒一遍现在的自己连死气之炎都无法点燃,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有那么一瞬间,14岁心智的沢田纲吉是有点庆幸的。从所有人口中听到的未来的自己,都和现在的自己相差甚远,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上了这条路,又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去完成那一项又一项看似不可能的事情。
反正怎么想,都不轻松。
但看着忧郁的狱寺隼人,这些话他都绝对说不出口。
沢田纲吉的记忆停留在了遇到reborn的那个夏天。
比起没事就喜欢来找自己而多少有些熟悉的岚守、本来就是同校同学的雨守、晴守以及不太好亲近但起码知道的云守、虽然已经十岁但还是喜欢瞎闹腾撒娇小孩子脾气而很好亲近的雷守,对于剩下的雾守—六道骸,沢田纲吉只能通过别人口中进行了解,而除了库洛姆,所以人都只告诉他:
——这个人很危险,要小心。
虽然库洛姆一脸疑惑地表示骸大人很温柔,沢田纲吉毕竟还是有些先入为主了。
所以,在他发现从原先空无一人的走廊阴影处出现的蓝发青年时,第一反应是想要逃跑。
然而,仅仅后退了一步,他就没能再顺利动弹——明明还在远处的蓝发青年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甚至没来得及惊呼,一只手就覆了上来。
沢田纲吉紧张得一动不敢动。
起码、这里还是彭格列总部,应该不会出现自己突然遭遇不测这种事情吧?
他害怕得闭上眼睛,脑中乱糟糟地想着。
“果然和幻术无关。”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蓝发青年终于把手从他的头上移开,语调听不出悲喜,“沢田纲吉,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虽然很想大喊不关我的事,但更怕被难以捉摸的彭格列雾守揍倒,沢田纲吉只得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我没有……”
他垂下头,一副委屈的样子。这并不是故意的,事实上,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买单,他真的是相当冤枉。
六道骸一怔。
“不过你的这幅样子,我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
蓝发青年眯起眼睛,因为身高的差异,他向前低下头,不出意外地看到被自己异于常人的右眼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的沢田纲吉。
“kufufufu……”
对方竟然笑了起来。
比起其他人都满怀期待地希望下一秒我就想起一切,这个人,好像无所谓?
沢田纲吉紧张得咽了咽口水,但心里似乎觉得轻松了一点。
“本来我是有些礼物要送给你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似乎觉得盯着自己的脸很有趣,六道骸看着他说,“还是说你想要回记忆?”
沢田纲吉一惊。
“你能……还回来我的记忆?”
六道骸轻笑一声,不再看他,半张脸又在阴影中看得不甚清晰,末了,沢田纲吉听到他说:
“准确地说,是我关于你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