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了,不能出院。”
比吕不知道和医生争论这个问题多少次了,不管自己做出多少保证,医生的答案总是拒绝。
“可是让我呆在这里占用病房浪费资源啊。”
“我们医院病房并不紧张。”
医生的这句话比吕深有体会,自做噩梦以来他再也无法忍受整日无所事事的日子。由于不能做医生规定以外的动作,他便每天都绑着沙包在医院散步。医院绿化并不大,他便漫无目的地走遍整个医院,住院区也在其中。他看过很多遍,病房内病人与家人朋友的互动,也见过不少大门紧闭和空着的房间。今日,他也是在散步途中偶遇了自己的主治医师,继续争取已被拒绝多次的请求。
可恶,再这样下去永远也别想回去了!
“那我就自己逃回去了,你们可管不了我!”比吕放出气话就想转身就走。
“你要是那么不配合,那你永远也别想从我这里拿到训练许可。”医生的一句话便将比吕拉了回来。
“为什么我遇到的医生总是要为难我?”
比吕不喜欢来医院,因为他不喜欢医生,也不喜欢医院限制他的自由,每天看着形形色色的伤患也只会让自己更加烦躁。
而且,比吕想起之前春华无意间提起的事情。他并不觉得对方不来看望自己会失落。他只是想还是家里好,可以自由自在的锻炼,可以有更多娱乐项目让自己心情愉快。而且,如果在家休养的话也许还能……?
比吕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伯父吗?
雨宫伯父拿着饭盒之类的东西,往与自己病房相反的方向走了。
“总之,你不能回家,老实在医院呆着,知道了吗?”医生对于这种难缠的病人也渐渐失去了耐心,他思索着对方如果再坚持要不要找人把他绑起来。
“知道了!”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爽快、不,急不可耐的答应了。
于是,比吕在医生愕然的表情下匆匆离开。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也没有资格这么问!”
说明一下,这里是在体育界颇具盛名的一家医院,但凡职业运动员受伤都会优先考虑这家医院,所以运动员及其运动员家属或者与运动事业息息相关的媒体人员都喜欢到这里进行诊治,医院也会给予他们一些特殊照顾。这是他们约定俗成的关系。
今天并非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只是一个平凡的工作日。在这样一个工作日里,一位兢兢业业的体育报社记者与一名当今炙手可热的职棒明星在医院相遇了。
都穿着宽松病人服的两人在安静的病房内尴尬对峙着。
比吕为了打破尴尬局面,自然地坐在了雅玲的病床旁边,拿起一个水果闻了闻。是新鲜的苹果,看其色泽就知道它吃起来一定很甜。
“那是给我的慰问品。”
吃你自己的去,意思大概是这样的吧?
“我突然就想吃了。”
你管不着我,意思大概是这样的吧?
“要吃的话记得削皮再吃。”知道自己捍卫不了这份权利,雅玲只好无奈的叮嘱道。
这大概是妈妈级别的叮咛了吧?虽然心里不敢苟同,但比吕还是拿起了水果刀,慢慢削皮。大概是常年独立生活的缘故,雅玲发现比吕的削皮技能已经练就地很高了,这样的比吕好像一点儿都不需要自己照顾了。
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改变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发生。
习惯会改变,目标会改变,甚至连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会改变。
当你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雅玲想起了前几天的短暂交错。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改变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副陌生的模样呢?
“你不吃饭吗?”比吕边削苹果边问,“伯父不是给你带了便当来吗?”
“……没什么胃口。”是还在为之前的事赌气吗,还是单纯的对于比吕在场的不自在,雅玲不愿吃饭的样子。
“你是想要我喂你吃吗?”比吕皱着眉头的威胁道,那份认真的神情绝不会让人怀疑其真实性。
“……”雅玲迫不得已打开便当就准备开始吃。
但是,一块切成了小块的苹果被递到了她的面前,没有丝毫要她接过的意思,就这样递到了嘴边。
“……这是什么?”
“给你的慰问品。”
被自己的话呛了回来,雅玲只好用手来拿,可被比吕躲了开去。
“你到底想干嘛?”
“亲眼看你吃下去。”
“……”看着他异常坚定的眼神,雅玲只好张开口将那小块苹果吃了下去。
果然如意料中一样很甜,但雅玲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下一块苹果又递到了她面前。
“你想把我喂成猪吗?”
“白白胖胖挺好的,总比廋成狗好。”
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雅玲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够了!你不觉得今天的你很奇怪吗?”
“……”比吕终于收回苹果,叹了口气,“所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可以再回敬你一遍,你也没资格这么问我。”
看到比吕被噎回去的表情,以及他身上那显示出身体不健康的病人服,便心软了。
“你的身体怎么样,还好吗?”
明明你遭受的病痛比我更严重,比吕再次给对方打下爱操心的标签,缅怀地说:“我还记得小时候总是你在照顾我。”
以前的你是那么叫人值得仰赖,让人依靠。
“……现在,我也可以照顾你。”雅玲心疼的想要触碰对方的手肘,“我喜欢那样。”
“小时候你每次练球都要拉上我陪你一起,每次我都不得不放弃想看的电视节目或者与其他好朋友的约定陪你练到夕阳西下。即便如此,你还嫌弃我投球投得不准。我每次都会想,你是不是乘机报复我啊。”
“但当我每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你的名字,听到他们对你的称赞,看到你如今的成就,我就会感到非常的自豪,与有荣焉。”
我喜欢那样,雅玲再次强调。
“我还想像当初那般担心你,可你为什么不能再像当初那样回馈我了呢?”
“因为那是不对的。”比吕被雅玲的那番告白打动过后,给出的,却只是苦涩的回应。
“我们不是家人,没有血缘之间的联系。你给予关心的对象不应该是我,而是在未来将会为成为你家人的英雄。”
雅玲,我并不讨厌你对我的照顾。
但现在,你却因为不会照顾自己而躺在病床上,除了给身边的人添麻烦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这样的你还能再多照顾一个我吗?
“你还是要回到赛场?”雅玲知道现在她正在浑身发抖,她努力压制难以遏止的怒气。
“我一定要回去。”比吕坚定的说,“回到那个让你也感到与有荣焉的舞台上去。”
雅玲深吸了几口气,她拉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急躁地用手扇了扇风,带起几根发丝。
“今天怎么这么热,让人烦躁!”
“雅玲?”今天虽然阳光明媚,但温度相当适宜,绝不会让人感到不适,甚至心情不快。
“再不吃饭便当就要坏了!”雅玲继续自顾自的生气,“因为我心情不好,所以吃完饭就要睡个觉!”
你也早点回你的病房去吧!
比吕被雅玲推出了病房,他还想最后再看一眼对方的模样,却被一道房门无情挡住。
记者与运动员之间,邻居之间,病友之间的奇遇,在那之后并没有再次发生。
不久,他们都顺利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