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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如何建立一个理想国,罗宾翻遍了她能找到的全部历史文献,也没能得出结论。
拜人类不断进化的想象力所赐,千百年来一直伫立在人类梦想顶端的乌托邦,有着异常清晰美好的轮廓。但是,从来没有人能指出一条能通向那里的明路。
她读过的文献里,都会提到“理想国里应该人人平等,应该有戏院和能自动售货的冰淇淋机”这一类的话,但是,没有人知道,到底如何做,才能建立一个那样的国家。
真是废话连篇,我也知道要有戏院和能自动售货的冰淇淋机,我还觉得最好要有个咖啡馆呢。罗宾愤愤地想。
根据柏拉图的理论,一个国家的统治者,应该是知识渊博的哲学王,这一点,克洛克达尔是基本符合的。
但是,用阴谋去建立一个理想国,怎么想都是个悖论。
虽然她依旧一丝不苟地去执行每一个任务,但她心中的疑虑与日俱增。
同样心存疑虑的,还有她的老板克洛克达尔。
不过,他们担忧的并不是同一件事。
让克洛克达尔感到困惑的,是罗宾每天到底在想什么。她独自留在藏书室的时间越来越长,与他相处的时间越来越短,这令他感到不安。
他的焦灼不是空穴来风,妮可·罗宾,与她有过瓜葛的组织全部走向覆灭,无一例外。
相互猜疑的两人都自以为高明地保守着心里的秘密,这是他们最大的默契。
终于,夺取王宫计日可待,然而,克洛克达尔的计划里,并不包括对付“精力过剩爱管闲事又正义感爆棚的浑小子”的应急预案。
那个戴着草帽的男孩令罗宾感到不安,明明是敌人,但她不讨厌他,甚至很羡慕被他保护着的小公主,这种感觉真的不太妙。
晚餐的时候,克洛克达尔提到草帽小子并问她怎么想时,她说:“我很羡慕薇薇。”
“一个即将亡国的公主,有什么可羡慕的呢?”克洛克达尔用刀划着牛排,不屑地说。
“我羡慕她有那么多伙伴。”她低下了头。
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凭什么她可以心安理得地被别人拯救?难道说柔弱的人自会有人保护,坚强的人就活该独自受罪?
“那我算什么?”他看似轻描淡写地问她,手中的叉子却不堪重压开始形变。
“假如失败……”她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问题,依旧在自说自话,这种态度终于激怒了克洛克达尔。
“我不会失败。”他忍住满腔怒火,尽量用一贯的平静语气说,“还有,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说完,他放下餐具,起身离开了房间。
看着桌上扭曲变形的刀叉,罗宾的心也扭成了一团。看来,你是不会跟我走了啊,克洛克达尔。
其实,我已经想好了全身而退的办法。
但是,你不愿意,我无能为力。
左不过,又是一场独自逃亡,没什么大不了。
罗宾忽然觉得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疲惫,于是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收拾餐桌,而是直接洗漱就寝。
但是当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又感觉头脑无比清醒,无法入眠。床上似乎还残留着克洛克达尔的气息和他们曾经缠绵过的痕迹,这让她感到没来由的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在半梦半醒中,她感到有人抱住了自己,臂弯的温度与她最为柔软的记忆相吻合,如释重负的她再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去确认什么,就那样安然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