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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动漫。【授权转载】旧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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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几个老人抱着祖祖辈辈的家产不肯撒手;他死死地护着父母和先生不愿抽身;还有那个向来寡言的鳏夫,守着他妻子的墓,以及和她曾经的家。
第一碗药端给阿爹,皮肤晒得黝黑的男人一口就是底朝天,苦得脸上密密的皱纹都聚起来,沟壑纵横。然后不再看他,满是茧子的手抚了抚妻子的头发,把另一碗递过去,看她混着泪水喝下小子亲手熬的药。等妻子喝完,虚弱地冲他回收,表情被不耐烦伪装起来。
他端端正正地叩首。
“快滚吧小子,你阿娘我来照顾。”男人嘶哑的嗓子顿了一顿,“越远越好,你非得给我活下去不可。”
可男人太虚弱,手垂下来带翻了碗,并不清脆的声音在地上骨碌碌打了好几个转。
滑稽而笨拙。
不知道怎么他就已经在背上琴囊端最后一碗药给先生的路上了。
有一点总叫人啼笑皆非,先生不爱吃苦的。往往费了口舌还不肯,拖到一定时候的台词便是:“冷了更难喝了。”缴械的步子不禁迈快了些。
最后尚温热的药洒在一块木牌前,渗进土壤仍闻得见苦味。他盘膝坐了一刻,静默间想起先生的嘱咐:“别再挂念我,也不用再往我这处弹曲儿了,这一辈子除了《高山流水》没那个运气耳闻,旁的曲子听自己奏听别人演,说不腻味……那都是假的——诶诶,不是说你学得不好。只是你到我这个年纪总是会明白的。”
先生闭着眼睛喘匀,继续叨念:“嘿,小高你把,到底也是个一根筋的小鬼。听我一句话,有些事儿,莫强求,莫像我这样。”他为人一世,苦求的东西有些确实强求得了,但同时错过的东西太多。
但闭着的眼睛再没睁开,来不及解释清楚所谓“有些事”包括什么,也不会知道一向敬重他的一根筋小鬼,梗着脖子没有点头。
不知若干年后,像他有缘遥寄那一曲总被念念不忘的《高山流水》他能否耳闻,又是否会因为得意门生与他相似的冥顽而显得气急败坏。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23楼2015-07-13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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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声一直在响,越来越大的势头。那是雷鸣与雷鸣般的马蹄声汇在一处,从遥远的地方呼叫而来炸响在耳边——附着一场浩劫。他茫茫然地回顾,沿着来路只看见被掩盖在夜色里死气沉沉的村落:轮廓被黯淡的天光描摹成等待着某个时机好来择人而噬的异兽。但那不过感官上的错觉,一旦走近就会被发现只是一息奄奄的猎物,正沉默着准备下一刻献祭的飨宴。
    最后一阵雷鸣似的马蹄声渐息,附和着划亮在终章的电光,此时却下起他一直觉得这时节不具有的大雨。
    他抹一把视野模糊的眼睛,觉得勉强撑着的眼皮隐隐泛疼。一个人转过头继续踉跄着往远处跑,可怎么跑也没法跑出那块被漆黑夜色笼罩的荒野。
    头上脸上,被雨水浇得通透。
    他想,这雨真像是阿娘喝药时不断落在碗里的眼泪啊。
    自己就是那碗药,从头苦到脚。
    他猛地睁眼,看着隐隐透进屋里的闪电的光,那一瞬间所有属于中间几年的记忆全盘忘却,只剩下雷鸣、风雨、马蹄声、离开,一连串的片段仿佛找回多年前那个雨夜的自己,叫他只想着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却被扳正肩膀。一个拥抱。
    一切远去。能料想那人笑容一定是依旧温暖而干净。酒味以及被雨水沾湿些许的衣衫。至少那一刻他觉得安心,于是陷入难得的无梦,酣眠似醉鬼。
    抱剑的人影坐到拂晓时分雨停,疑心自己是恍了神听错成谁曾在耳边轻轻地叹息。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24楼2015-07-13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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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最后一章,话说,是不是没人看啊?
      ——彼岸花开开两岸,奈何桥前可奈何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25楼2015-07-13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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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沿途,琴却是摆设了。
        他只是当做摆设日复一日地擦拭,并不动用,而几乎觉得自己能遵从先生的嘱咐做到“莫强求”不执著于那张琴和其旁的一位知己。
        大概是该习惯回到过去的时候了。
        没有知己,只有自己。
        他想到这地方在初晨,窗外天空是隐隐的铅灰色,层云翻涌。风吹起来凛冽似刀,不知道怎么并不想关窗,只预谋着下楼取些酒暖一暖——账自然是记荆轲头上。
        脚刚刚迈出去,听得隔壁一阵常见出鞘声,像是残虹的声音。他往那边走两步就到了荆轲的房门前,推开一条缝隙看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刀剑相碰的撞击,只是听得残红铮铮。他收起担忧,看荆轲深色认真地以直接敲击剑刃。节奏与轻重有些熟悉,依稀与当日第一次拊掌称好的情景重合。而荆轲仍然是唱道:“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不过少去他的琴声。
        他又站了片刻,后来还是虚掩上门,下楼去取了坛酒才折返。账嘛,自然是记在荆轲头上。
        再上楼时已经听不见动静,他捎上琴,在荆轲房门前站定轻叩,又推门进去;所幸他还记得荆轲不管何时都爱喝酒的这个脾性。
        他把酒坛递给前一刻还显得无奈的荆轲,解开琴囊。
        门缝里漏出一点曲调。
        就这样吧,他在昏沉之间终于只是这样想着。
        荆轲一如其名,本就该是那种乘上一往无前的战车、持剑在手、一路披荆斩棘的人啊。现在的他跟不上那种步伐,奏曲便只能作为诀别。
        他模糊地这样想着,也在模糊里感到释然。注视他的那双眼睛,大约是仍旧被不掺醉意的清醒填满。
        那么,就这样吧。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26楼2015-07-14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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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能旁观,看荆轲忙碌。马不停蹄的奔波折算作日胜一日的疲倦和在他这处越来越短的逗留。他们很久没有好好喝过酒说过醉话。尚践行的旧约不过是当初戏言而没来得及解释当不得的一句“委屈”,曲里几番悲欢浅浅附和窗外几分薄雪。
          结局大概也只能被草草写就,留一个猝然而仓皇的尾音。他将兀自震颤的弦压下,终究没有问起为什么荆轲一路都是朋友,却也会厌倦漂泊。
          最后一个旧约说定在铺天盖地的风雪里,之后荆轲去往咸阳;他的身后,满座衣冠肃然,仿佛遥想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将有的一幕。
          “风萧萧兮易水寒”的余音还未散尽,便被酒盏碎裂的声音打断,两个人的背影便在不同的时间走往不同的方向。
          只有日复潺潺的易水犹听得一句旧约说定最终被风雪埋没,渐渐褪色枯黄。直到订约的两人都陷入永恒的场面,被忘却,也许在无人可见的地方寸寸崩裂。
          “这琴,我不回来,你当不再弹。”接着一声苦笑,“我是个自私的人啊。”
          他却没听见那句叹息:“你不回来,我自是不再……”
          伴着的画面是他埋下那张音色极佳却早已积满尘埃的琴后大步离开的背影,一旁曾荫蔽过他们喝酒的树仍繁茂,而庭院早荒。
          多年后,他提着筑,循着那人步伐,去往咸阳。
          尚未可知,是否会有人告诉那个自私的家伙:“你不回来,他却会去找你”;那么——唯一知道的不过是,世上再没有一曲《易水寒》,也再没有那样一句“大哥”。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27楼2015-07-14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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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旧约随着弹指的尾音一道被风卷起,淹没在尖利的呼啸里。
            【终焉】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28楼2015-07-14 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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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岸花开开两岸,奈何桥前可奈何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29楼2015-07-14 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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