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意义。”我念叨着这句话，转身离开了屋子，路过农舍门口的时候轻描淡写地抓起一根棍子溜向隔壁科林斯家的狗屋。上次我朝着乔治丢石头的时候反过来被它追的到处跑，为此菲利克斯这家伙笑了我好几天。这回我要它好看。
复仇事件的结果是我躲在苹果树上举着棍子尖叫，菲利克斯的好姐姐菲奥纳喊来了科林斯夫妇，两个成年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那条该阉割的公狗拖走——真是见鬼，他们为什么不这么做！为此我承受了菲利克斯为期一个月的嘲笑。随后长达两年的时间里，每当我因为仅剩的一块鸡肉与他争执，而且就在我胜利在望的时候，菲利克斯都会一脸严肃地抛出同样一句话:“听着，艾拉，据说多吃肉有助于医治胆小，我想这对于一个惧怕乔治却天天嚷嚷着要收拾它的疯女人来说，的确是很必要的。”该死的，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用力把那块本来已经插在我的叉子上的鸡肉用力甩掉，挥舞着手里的刀叉对着他用尽全力吼道:“关你屁事！”与此同时那块倒霉的鸡肉已经被他飞快地用手抓起来送进嘴里。看着他愉快地咀嚼，脸上的肌肉一动一动的，我觉得我的心在滴血。明明知道他说的纯属无稽之谈，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真是见鬼！
而通常这个时候，坐在菲利克斯身旁的菲奥纳，带着一脸嫌弃的表情闭着眼睛小口喝掉汤勺里的汤，那神气活像一个看到低俗喜剧的贵族。

“嗨，艾拉，你知道菲尔去哪了吗？”背后响起菲奥纳那貌似焦急实际上完全懒洋洋的声音。
“他能去哪里，一定又去打听关于参军的事了。”我坐在屋顶的边缘，闭着眼睛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不用睁眼我也知道，此时脚下肯定是吉尔阿姨那张真正焦急的脸。
此时此刻已经是很多年后，确切地说是845年了。
这六年发生了很多变化，比如说我把曾经满口流利的粗话给戒了，只是那句“真是见鬼”已经养成了口癖，偶尔还是会蹦出一次。戒掉的原因就是菲利克斯对我说男孩子不喜欢说粗话的女孩子。
菲奥纳现在开始显现出少女的身姿。那头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浅灰色的眼睛那朦胧的色彩好像可以看透一切。老实说，我也觉得菲奥纳的样貌越来越像个贵族少女了。和她相比，我更接近做粗活的女仆。
至于菲利克斯，我只能对他表示同情。菲奥纳对他的要求越来越苛刻，恨不得他立刻变成王都的绅士。她甚至不知从哪里搞到一本书，天天逼着菲利克斯看下几页，还不许他随便出去疯玩——这无异于杀了他。
而这一年，835年，玛利亚之壁被巨人攻破了，大波难民涌入露丝之壁。经济变得越发不景气，每个月即将结束的时候吉尔阿姨都要为未来几天的伙食而发愁。菲奥纳则在惆怅自己的贵族梦越来越遥不可及。向来无所事事的我却觉得日子依旧在过，没什么好抱怨的，无非就是多做点针线活拿去换钱罢了——尽管现在钱已经不值钱了，这样的生活实在是没有意义——至于菲利克斯，这家伙就好像嗅到了骨头的乔治，趁我们不注意就溜出了农田。一开始菲奥纳和吉尔阿姨一样担心得不行，但是后来听说菲利克斯是去打听关于训练兵的事，菲奥纳表现出了完全不同于她以往对待菲利克斯的态度。她知道如果参加的训练兵，加入宪兵团，就可以进入王都，到那个她口中“被世界上最优雅的举止所守卫的幸福之地”生活。对于平民来说，这真的是唯一的机会了。

只是吉尔阿姨的态度让我觉得极其微妙。
这天晚上，一家人像往常一样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吃晚饭。气氛有那么些不正常，菲利克斯没有狼吞虎咽，菲奥纳也没有盯着菲利克斯的一举一动。只是我吃得太过专注，当我小心翼翼地吞下手里最后一块面包的时候，抬起眼睛才发现吉尔阿姨已经发现了二人的异常，放下手里的面包。菲奥纳也吃不下去了，面包拿在手里还有整整一半。菲利克斯则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面包。
吉尔阿姨的目光从菲奥纳移到菲利克斯，又移回来:“菲奥纳，这是怎么了。”
“哦，妈妈……其实……”说到这里她下意识地看了菲利克斯一眼。
“妈妈，我们准备参加训练兵团，成为一名士兵！”菲利克斯抢先说道。
“砰！”突然响起的用力拍桌声吓得我心头一跳。紧随其后是吉尔阿姨干脆而决绝的回应:“没得商量！不行！”因为激动，她的声音有点尖锐的破音。
不过菲奥纳和菲利克斯并不是来找吉尔阿姨商量的，只是通知她一下而已。事实上两个人在下午就报了名，今天晚上是最后一顿全家人的晚餐。
在穆尔家生活了这么久，我第一次见到他们吵得这么狠。吉尔阿姨似乎把一生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嘶哑着嗓子训斥着姐弟俩。我也觉得她会反对，但从没想到会这么强烈。而姐弟俩只低着头，一个摆弄自己的裙角，另一个仰着头，满脸坚定的神情，一直在用“我要走出这墙壁，寻找真正的自由”这句话来反驳吉尔阿姨。只是他每说一遍这句话，都会激起吉尔阿姨更多的眼泪和更歇斯底里的反对。直到后半夜，因为天亮了还有农活要干，吉尔阿姨才回去休息。
我躺在床上，看着空洞洞的窗外完全没有睡意。直到天空渐渐泛起灰蓝色，一直安静地躺在我身边的菲奥纳突然握住了我的手。
“艾拉，”她说，“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
我闭上眼睛，想着昨晚菲利克斯那坚定不移的表情。
“没得商量……那便去吧。”

太阳刚刚把它第一缕橙色的光线投射在屋顶的时候，我和菲奥纳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来到屋外。
菲利克斯已经早早就站在院子门口等候了。在他的背后，我看见的是吉尔阿姨那张疲惫而布满泪痕的脸。那个聪明精干的壮年主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老了十几岁的真正农妇。她倚靠在栅栏门边，身体因为痛苦和无奈在轻轻颤抖。
没有深深的拥抱，没有感人的告别。“我会照顾好菲尔的。”当她经过吉尔阿姨的身边时，菲奥纳只这样说。
“我不想一辈子腐烂在这里，妈妈。”这是菲利克斯的话。
我站在原地观望了一会儿，然后才举步前进。当我路过吉尔阿姨的身边时，我听见她哆嗦的嘴唇里低声念叨着这样几句话:“克雷蒙特，你这个混蛋。希娜女神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安慰的话，索性便什么也不说了。其实我有点不敢面对她，于是我跑出去追赶菲奥纳和菲利克斯的脚步。远离了她，我反倒有种解脱感。
怎么说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吉尔阿姨开始产生了莫名的抵触。这感觉是如此的强烈，仿佛乔治见了流浪猫……好吧我知道这个比喻并不确切，我只是想把我所想的解释清楚，不然纯粹是白费口舌。

我从来没有进行过这样一种……这样一种只能用“诡异”来形容的运动。
宽阔的平地上支起一个架子，两边竖杆的距离大概有两米，顶端的横杆是用来固定皮带的。报名的新兵只能借助两条绕遍全身的皮带，自己寻找平衡点，以挂在架子上保持直立。对于几乎将立体机动装置作为唯一行动力的各个兵团来说，总有这种对身体的良好协调性是一个士兵最基础的要求。
人群中的倒霉者们一个接一个被教官指着鼻子吼上前去，然后再一个接一个颤巍巍地抬起腿，紧接着就是一阵近乎抽搐般的晃动。其中的幸运儿会逐渐找到平衡，晃动的频率和幅度逐渐下降，通过了考验；至于倒霉的人，则是越晃越不稳定，最后在教官几乎要穿透他的怒视里一声惊叫，人仰马翻大头冲下，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力，像个断了线的木偶倒着随风晃动，那样子简直可笑极了。尽管我用了最大的力气去闭住我的嘴，但是总有那么几丝尖锐的气流冲出我的鼻子，发出“嗤嗤”的偷笑声。教官那永远如同烧糊了的锅底般阴恻恻的目光时不时扫向我的方位，我只好竭力忍住身体的颤抖，低下头企图让自己消失在人群里。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教官真的是一种可怕的生物。无论何时，只要我的目光和教官对上，我的第一反映就是低下头。虽然不是心里有鬼，但是看到他的眼神你只会觉得自己心里就是有鬼。相信我，他们绝对不会比乔治可爱的。
下一个倒霉的受试者垂头丧气地退了下来，他的头发乱的就像一堆被遗忘在仓库底部的稻草，而且里面还要有几个麻雀窝；显然是刚才头朝下的时候一阵不择手段的抓狂所致。
教官用他那仿佛审判众生的眼神从我们身上挨个扫过去——我觉得我，或者说是我们，就像屠宰场一群待宰的猪在接受屠夫的审视——然后教官举起手，伸出一根手指。
真是见鬼！好像就是我的方向！
我瞬间毛骨悚然，感觉就像是偷了乔治的骨头，结果正好被它撞见了一样……哦不，感觉比这个还要糟糕！天呐，如果我上去会不会也向这样倒挂起来，他们会怎么嘲笑我……之前所有的幸灾乐祸都在这几秒钟内被我抛到九霄云外。哦天呐，真是见鬼，如果我没通过，会被赶回家？也许哭着求情会得到新的机会吧……可是就算是如此，我的脸怕是早就丢尽了吧？！见鬼！我真希望现场所有人的眼睛瞬间瞎掉！尤其是菲利克斯！等等，我可不可以假装今天头晕不适合测试呢？教官会相信吗？可千万不要……

正当我的大脑以高速运转，把所有可能出现的糟糕结果以及应对方式挨个推论一遍的时候，我清楚地听见教官说:“那个金色头发的女孩子！你上去试试！”
这句话听在我耳中无异于天籁，一瞬间我觉得教官都变得比从前和蔼可亲了。
一直默默站在我旁边的菲奥纳突然放开我的手，向人群外围挤去。而我足足花了五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我这个方位的金色头发女孩，只有菲奥纳！
“……真是见鬼！”一方面担心菲奥纳，其实真正的理由是我开始为我的智商感到悲哀。每到关键时刻我的理智就完全舍弃了我，让我按照最根本的直觉行事……按照这样的话其实我是根本就没有智商的吧！真是见鬼！
“哇啊！”“好厉害……”正当我的大脑开始了新一轮的脑补的时候，人群里突然出现阵阵惊叹。我抬起头，发现菲奥纳四平八稳地挂在架子上。以这种稳定性，我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站在地面上了。
“一点抖动也没有，而且看她的表情，似乎是在做一件很寻常的事情呢。”“是啦，很出色的协调性。”
教官点点头，虽然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赞许的神情，这使我不禁有点丧气。觉得自己表现的应该合格之后，菲奥纳轻盈地离开了那挂了无数人的架子，整理好皮带向原地走来。一路上是无数羡慕的目光，就连我也受到了余光的波及。说实话被人用这种目光围观的感觉简直棒极了（虽然不是因为我），现在我甚至觉得自己也能像一个秤砣一样挂在架子上。
“那么，那个棕色头发的女孩子，就是你了！”正当我为这个完全不成立的理由陶醉时，我听见了教官的声音，然后我觉得菲奥纳轻轻推了我一把。
“……啥？”
“就是你，快出列！”
“……”我有理由相信，我当时的脸色和被乔治追赶的时候一样。我哆嗦着腿，磨磨蹭蹭向人群外面捱过去。我坚信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是我在吃玉米的时候看着乔治吃肉骨头，而是当我美美地啃光一块肉骨头之后发现这块骨头是属于乔治的。
——我拒绝回忆当时我的表现。不过就算是我不拒绝，我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就像第一次差点被教官点名时候一样，我的智商舍弃我而去，在人群中想好的一切动作细节和注意事项都被一片空白取代了。我甚至记不清当时我是怎么上去，怎么保持平衡，结果究竟是头朝上还是头朝下……好吧，通过我现在还在兵团这个结果可知，我大概是头冲上了。

——不过当我两腿发软地被菲利克斯从架子上“取”下来的时候，通过教官那好像被偷了骨头的乔治一样的表情，以及菲利克斯那想笑却又竭力忍耐而憋红的脸，我推断我在架子上的姿势一定是极其恶劣的。
——顺便说一句，我的睡相这么差，一定是因为当初在架子上留下的后遗症！嗯，一定是这样的！

初期的考核之后就是所谓的礼仪训练。
其实我觉得这玩意儿根本算不上什么礼仪训练。一群人排成方队，停止腰身，在教官对你提问的时候握住右拳放在左胸——教官说那就是心脏的所在——据说这个军礼的含义是“为人类献出心脏”。我可是对这种空洞的口号不屑一顾……真是见鬼，我的心脏还是要在自己的胸膛里跳动的好。
当然想归想，我还是得和其他人一样，像个傻瓜一般站在滚烫的阳光下挺直腰杆伸长脖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是这群傻瓜中最精神饱满的一个。
教官背着手，在方队中踱着步，阴森森的目光好像在说“昨天我的媳妇罚我跪了搓衣板”。这种感觉真的糟透了，不仅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军姿，而且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教官骂个狗血喷头。比如说——
“你的理想就是像个重病的贵妇一样行礼吗？”
或者
“我希望你的战斗力并不是和你的年纪成反比！大龄饭桶！”
又或者
“如果你也配上战场的话，人类恐怕早就灭绝了！”
…………
更有几个试图挑战教官的倒霉家伙被教官一脚放倒，“每人五百个俯卧撑！”
我猜队伍里所有的人都感到了世界的恶意。
当教官在我右侧不远处站定的时候，我用余光偷瞄了一眼，发现是菲利克斯。我轻轻向左侧了下头，看到身边的菲奥纳一脸紧张地看向那边，已经完全违反了军姿的规定……好吧，这不是重点。
“你的名字！新兵！”
菲利克斯毫不客气地吼回去:“报告教官！我叫弗朗西斯•穆尔！”
……等等等等等等？
我的第一反映就是回头去看菲奥纳，却见菲奥纳也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一个土得掉渣的名字！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菲利克斯（或者说是弗朗西斯）用力一仰头——老实说教官比他高出一头还多，就算他再怎么抬头也是徒劳，不过是怎么看怎么可笑罢了——用一种极其崇高的语气回答道:“为了加入调查兵团，给人类夺回自由作出贡献！”
“很好的一个傻瓜！每年都会有无数个同你怀有一样希望的傻瓜葬身在巨人口中！也许你是最受巨人欢迎的一种人！”说罢教官走开了。
菲利克斯愣了一下，不过随即接着喊到:“那是我的荣幸！”
教官继续按照原来的路线前进。见鬼，就快到我了！我甚至感觉到了教官那冷如冬季穿堂风一样的目光凛冽地刮过我的脸……真是见鬼！
幸运的是教官并没有在我面前停留下来，而不幸的是，他恰恰停在了菲奥纳面前。
“你来自哪里，新兵！”
显然菲奥纳也有点怕，她努力试图把军礼摆得端庄一点，然后用她卯足了劲回喊到:“报告教官，露丝之壁的卡桑德拉特区！我的名字是菲奥纳•穆尔！”

“哦？这么说你和刚才那个傻瓜是亲戚喽！果然一家人都怀着同样愚蠢的心态来参加军团了吗！”
“那是我的弟弟，教官！但是我的目的是想加入宪兵团，过我自己想过的生活！”
“真是诚实到愚蠢！但是如果你这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也能打入前十的话，恐怕巨人都会笑掉大牙了！”
我忍不住侧过头偷瞄了一眼。果然菲奥纳的眼圈有点泛红，几乎要哭出来了。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我犯了一个大错误。因为我很快就觉得一片阴影罩在了我的头上，温度好像瞬间到了零下把我冻得全身僵硬，我慢慢地抬起头，颈椎的环节好像都在“咔咔”作响。果不其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教官那凉飕飕的目光。那眼神就像真的有温度，感觉以前被菲利克斯突然泼了一头水一样，我全身一个激灵，立马把军礼摆好。
“你倒是很愿意看热闹！既然如此我就满足你！你这丫头从哪来！”
“……露丝之壁的卡桑德拉特区，艾莱诺•沃尔特！”由于过度紧张，我的智商再次离我而去，所以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应该回答些什么。
“以你的反应速度，除了充当巨人的口粮之外什么也做不了了！说，你到兵团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这个问题在之前完全没考虑过，我傻傻地瞪着眼睛，大脑再次陷入空白，甚至连谎话都编不出来了。就在我发傻的这几秒钟，我只来得及想到一个事实:我完蛋了。
“简直傻到不可救药！如果兵团里都是你这种人的话，倒是不再缺少给巨人的诱饵了！全体都有！向后转！”
今天的晚餐时间，我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同菲奥纳和菲利克斯坐在一起，尽管在每天的用餐时间围观菲奥纳奚落菲利克斯大概是在兵团里唯一的娱乐了；而且今天晚上菲奥纳一定会向菲利克斯问清楚那个“土得掉渣的名字”是怎么回事……我依旧在为下午的训话懊恼，只一个人捧着自己那份面包坐在集体餐厅的角落里。每次我感到头痛的时候，总是想一个人静一静。菲奥纳和菲利克斯也知道我的习惯，并不会来打扰我，只是找了附近另一张桌子坐下来。

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慢慢咀嚼那块面包，脑海里充斥着教官那张可以用来冷冻生肉的脸。真是见鬼，刚刚开始就是这种可怕的样子，未来的训练实在是可想而知。想到这里我甚至动了放弃的念头。老实说我对参军没有任何想法，菲奥纳可不一样，她有很大的原因是要和菲利克斯在一起的。真是见鬼！菲利克斯那么坚决干嘛，否则我是绝对不会跟过来的吧？！
我恶狠狠地咬下一大块面包。隔壁桌的菲奥纳果然是在质问菲利克斯那个奇怪的名字的事。
“我讨厌‘菲利克斯’这个名字，姐姐！那个名字的含义是‘贵族’，在我看来，贵族只不过是一群只知道蜗居在王都吃喝玩乐的畜牲罢了！”
“你这是什么想法！相比于你的所谓自由而言，生活富裕，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才是重要的吧？！”
“好了好了姐姐！你想要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好吧！正是因为人类甘心待在狭小的壁内，所以玛利亚之壁被破坏之后才会这么慌乱吧！我想要的就是自由，‘弗朗西斯’就是指自由，我就要成为自由的人！”
“你知不知道每次壁外调查会有多少人死掉？难道就这么白白死掉才是你的追求？毫无意义的吧！”
两个人的争执似乎正在升级，辩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渐渐地不光是我，很多其他人也停止了闲聊，把头转向两个人的方向围观。不过姐弟俩似乎并不在乎，依旧吵吵闹闹你来我往。
也许菲利克斯很想否定，但是这是个事实——他其实是和菲奥纳极其相似的。真是奇怪，为何两个原本是很相似的人，对于未来的追求会这般大相径庭。
“请问这里有人吗？”正当我思绪万千的时候，一个小心翼翼的女声打断了我的思考。
我抬起头。窄窄的桌子对面站着一个女孩。我记得她的，她的名字应该是安娜贝尔•弗雷亚。让我记住她的原因很简单，考察平衡力的时候，第一次她的表现并不好，也许是紧张的缘故，刚刚失去外力支持就倒下了。那一瞬间她长长的头发飞起来挡住了她的脸——她的发色是很特殊的，是一种淡淡的甚至有些泛灰的金色，和菲奥纳阳光一样的金发是不同的。——顺便，我一直对头发有一种奇怪的执念，可能是因为我这一头乱糟糟的棕色卷发的缘故吧……姑且不说菲利克斯经常嘲笑我“除了头发长实在是看不出任何像女人的地方”，所以头发大概是我唯一作为女人的凭证了……好吧，扯远了。
总之，我被那片云朵般的灰金色深深吸引了，因而在后来的训话中也注意了她的名字。面对教官恫吓式的提问，安娜贝尔的反应也并不寻，嗯，对，一定要我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很镇定。于是我便彻底记住她了。

我艰难地回过头，看着背后那张阳光灿烂的脸，痛苦地回答道:“伊……伊尔泽……”
“Wow！艾莱诺你在偷看什么？最近一段时间你总是怪怪的啊！”另一个让我痛苦万分的声音出现了。
“……什，什么都没有啦！艾里克！”我慌忙将那张信纸用手捂住。
“啊啦啊啦，这是真的吗？”伊尔泽坏笑着慢慢把她那张带着雀斑的脸贴了上来，黑色的眼睛里闪着得意的光亮。几缕没有梳好的黑发垂在我的脸前，搞得我想打喷嚏。
“当……当然是真的啦！”我觉得我最大的弱点就是不敢与人对视，尤其是在我扯谎的时候……真是见鬼！什么时候我能和菲利克斯这家伙一样就好了！
然而就在我紧张地应对伊尔泽的目光时，艾里克却突然抢上一步，从背后制住我的手臂:“嘿！伊尔泽快上！”
卧槽！
我的第一反映就是向前扑，无奈却被艾里克牢牢制住。“你们两个真是够了！哦，见鬼！”整个食堂里都是我懊恼的尖叫。
我发誓！如果对手不是艾里克的话，结果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悲催的！
艾里克•欧文，我在兵团内继安娜贝尔之后的一个“好哥们”，102期训练兵之中对人格斗术独一无二的存在（目前来说），鬼才知道这家伙是如何做到在第一次训练的时候一个人放倒了所有来挑战的男生！顺便说一句，他也是当初菲奥纳的追求者之一，因而一个人放倒一群这种完全不必要的示威性行为，大凡有点智商的都能看出来他这是希望能在菲奥纳面前出出风头吧？不得不承认，当时他汗水淋漓的短棕发在阳光下闪着别样的光泽，深蓝色的眼睛里满是轻蔑和骄傲，这副样子确实很吸引人的。如果他真是想出风头的话，他一定是做到了——因为他这种乱来的行为被教官关了整两天禁闭。
……其实也是蛮拼的。
至于伊尔泽•兰纳，却是个典型的让我头痛的人物，不光说她强烈的好奇心，假小子一样的半长发型，还有那双“贼眉鼠眼”……真是见鬼，我觉得她真的应该去给韩吉分队长当助手。哦，说到韩吉分队长，这简直就是一个不能更神奇的人物。我最不能理解的就是，为什么她一直主张要活捉巨人回来。
感谢壁之女神，她的想法被利威尔士兵长坚决驳回了。我不必担心我是否会在睡梦中就被巨人啃掉脑袋了。话说回来，伊尔泽同时还是个笔记狂魔，无论何时都会贴身带好笔记本和笔。每天的训练空闲都会看到她在一旁奋笔疾书……这已经成为102期训练兵的一道独特风景线了。不过看起来努力，其实翻来看……真是见鬼，你能想象长着翅膀的教官和全身是蛋壳的训练兵么？！
我只看了一眼就决定不再看第二次了。

——再顺便说一句，我发誓，今天他们两个对我的偷袭绝对是伊尔泽出的主意！
伊尔泽对着我眉飞色舞地杨扬那张折痕整整齐齐的纸：“嘛，嘛，艾莱诺究竟在偷看什么东西啊，该不会是谁给你的情书吧？”
我冲着她翻了个白眼以示轻蔑：“拜托，动动脑子好吗，如果你是男的你会给我写这玩意儿？”
“那可说不定，你知道的，现在可是什么人都有。说不定就有哪种猎奇的人好你这口。”背后的艾里克接口道。
“……”我觉得我受到了伤害。

目前就到这里→_→同首发也不是完全一样，改了错字顺便把不满意的也改了一下，不过没有大变动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