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吧 关注:1,045,449贴子:23,129,550

回复:生死河,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你不怕我咬了你的手指吗?”
司望居然还没有反抗。
“想咬就咬吧。”
虽然,少年穿着厚厚的衣服,张鸣松却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汗味。
“老师,对不起!”
就在张鸣松的手要揽住他的腰时,司望如触电弹开,冲出小阁楼消失了。
凄冷月光下,张鸣松若有所失地坐倒在地,抓着一把灰尘撒向空中。他掏出纸巾擦了擦手指,竟又塞到自己嘴里,仿佛还有少年口腔里的滋味。
他断定司望还会回来的。
第五部 未亡人 第九章
2014年。
这年的冬天充满雾霾,其实是严重的空气污染。即便郊区的南明中学,站在操场上也不易看清远方,有时从顶楼的办公室向外望去,图书馆阁楼宛在云雾之中。
张鸣松总觉得自己看不清那个叫司望的少年。
虽然,上次在小阁楼里,这个高三男生慌张逃跑了,但之后并未刻意回避过他。几次张鸣松单独找他谈话,还能正常自如地对答。四下无人的时候,张鸣松会故意触碰他的手指,而他开头还往回缩一下,很快倒也大方地不躲了。
一月考试前夕,他收到司望的短信:“张老师,今晚我到您家里来补课好吗?”
“好啊,静候。”
这天晚上,张鸣松早早回家收拾了一番,打扫得一尘不染,却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他在浴缸里泡了个澡,喷上浓郁的男士香水。他照了照镜子里的自己,完全看不出已经五十岁了,更像是个儒雅的书生。
门铃响了。
猫眼里是个气宇轩昂的小伙子,张鸣松开门微笑道:“司望同学,欢迎光临。”
“老师,晚上好。”
司望很有礼貌地走进来,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小心地注视四周。
上个月,他刚过完十八岁生日,法律上不再是未成年人了。
张鸣松拍着他的胳膊说:“都比我高半个头了。”
屋里的空调开得又闷又热,张鸣松替他脱下外套:“要喝饮料吗?”
还没等司望回答,他已从冰箱里拿出两听啤酒,打开来放到少年跟前。司望始终没摘下手套,反而推开啤酒说:“不用了,我不渴。”
张鸣松又绕到他的背后,脱去自己的衣服,衬衫敞开露出胸口,贴着他的耳根子说:“我们开始补课吧。”
突然,他的腹部一阵剧痛,简直要把肠子震断了,原来是吃了司望一记肘子。来不及反抗,腮部又被重砸了一拳,差不多牙齿要飞出来了。他摔倒在地,眼冒金星,手脚都无法动弹。
几分钟后,张鸣松被尼龙绳五花大绑,身上所有衣服都被扒光了。
司望阴沉着面色,十九岁少年的表情,宛如中年男人般可怕。他一只脚踩在张鸣松的身上,吐出粗鲁的嗓音:“张老师,你看错我了。”
“对、对不起……司望同学,这是老师的不对,请你放了我吧,这只是私人之间的事情,你情我愿而已,我没有强迫过任何人。”
“我现在明白了--1988年,在南明中学男生寝室里上吊自杀的小鹏,是为什么才走上绝路的。”
“小鹏?”
“你还记得他吗?个子矮矮的,但面孔特别白净,常被误以为是女孩子。”
“哦,是他--”张鸣松浑身上下仿佛都被针扎了,“你--你怎么知道他的?”
“在他出事前两个月,他总是找你去补课是不是?每次都是在 晚上,经常子夜才回到寝室,从此他再也不怎么说话了,我们都以为是高考压力太大,却没想到是被你……”
“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十多年来,你做过些什么?”司望从他的抽屉里,拿出一把修眉毛的刮刀,放到张鸣松的脸上蹭了蹭,“你不承认的话,我就在你的脸上刻几个字,这样只要你走到讲台上,学生们都可以看到了。”
“不要!”
“自从小鹏上吊自杀,那间寝室就没人再住了,从此空了许多年,直到申明老师再住进去,就是现在学校里的乒乓球房。从你带着我打乒乓的那天起,我就想到了他的脸,想到他的尸体晃在我的眼前。”


IP属地:北京60楼2013-10-14 01:01
回复
    第五部 未亡人 第十章
    此时此刻。
    马力刚洗完澡走出浴室,手机铃声响起,却是个陌生的固话号码。犹豫几秒钟,接起来听到司望的声音:“马力,是我,司望。”
    “大半夜的,什么事?”
    “我刚从张鸣松家里出来。”
    “哦?”听到那个名字,马力心头狂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怎么了?”
    “我知道秘密了。”
    窗外,飘起了雪。马力的手机几乎掉到地上,依旧心存侥幸:“你说什么?”
    “你跟张鸣松之间的秘密,他已全部承认了--我看到了你的照片。”
    这句话让他彻底无语,仿佛被扒光了衣服,跪在冰天雪地被所有人围观。
    司望冷酷地补充了一句:“还有柳曼写给你的纸条。”
    对方接着说出一个地址,马力听完后把手机关闭了。
    深呼吸着打开窗户,看着飞雪从高楼上划过,伸开双臂看着黑夜的世界,隐瞒了十八年的罪恶,终于要暴露在阳光下了。
    真想就这样结束一切啊。
    不,在走出这一步之前,他还必须做一件事!
    马力迅速穿好衣服,出门坐上保时捷卡宴SUV,呼啸着开入泥泞冰冷的街道。
    打开驾驶座前方遮阳板里的化妆镜,看着自己刚过完本命年的脸。去年偶尔几次出入夜店,都有不错的斩获,但从没一个女人能在他家留第二晚。
    高中时代,马力也是许多女生的梦中情人,比如柳曼--尽管只是她的单相思。她总以政治课代表的身份,让马力帮她一起收作业与考卷,晚自习时缠着他解数学题。最亲密的一次接触,是1994年的暑期,柳曼请马力看了场电影,但他偏偏把另一位室友也拉上,结果让柳曼买了三张票。柳曼参加申明老师的死亡诗社,其实是为了跟马力多接触,尤其在魔女区的那次地下朗诵会。
    他并不是真的排斥柳曼,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太脏,配不上冰清玉洁的女生。
    第一次被张鸣松叫去补课,还是在高二上半学期,就在图书馆的小阁楼。他才明白传说中神秘天窗里的鬼火,都是张老师带人补课点起来的。当这个男人的手摸到自己身上,他手足无措,不知该叫喊还是反抗……
    事后他大哭了一场,虽然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张鸣松变态地拿出照相机,给他拍了几张照片,又语重心长地安慰他,宛如还在课堂上为人师表,说这只是在学习压力中放松身心的手段。
    “马力同学,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男生,你理应前程似锦,做得人上之人。只要你听老师的话,刻苦学习,遵守学校纪律,不要惹是生非,我就可以给你推荐,获得加分的资格,更有机会考进顶尖的大学。”
    小阁楼里的灯光下,张鸣松的面目异常可憎,马力却像头温顺的绵羊,反而感激地靠在他的肩膀 上。
    自从进入南明高中,他就有一个梦想--考入清华大学,成为一个受尊敬的上等人。
    张鸣松是清华大学毕业的,据说过去给好几个学生加过分,不晓得是否也如马力一样漂亮?一年之内,马力的加分手续都办妥了,代价是每周都要跟张老师“补课”到半夜。
    终于,有一晚柳曼悄悄潜入图书馆,爬到阁楼的屋顶上,通过天窗缝隙,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柳曼想要单独找他谈,可是马力一直躲避着她,只能给他写了一张纸条。
    收到以后,他完全崩溃了,便将纸条交给了张鸣松,这个男人面无表情地说:“你知道该怎么办。”
    马力明白,绝不能让这个秘密被任何人知道,否则就会失去进入清华的机会,甚至连高考资格都可能被剥夺。
    他是个从小认真读书的孩子,小学一年级起妈妈就陪他做作业,每次考试只要低于80分,就会被爸爸痛打一顿。他的父母都没什么文化,却是望子成龙心切,给他报了各种补习班,希望他能考上名牌大学。记得许多个寒冷的冬天,妈妈逼着他通宵复习功课,只为第二天能考个满分。马力最好的功课永远是数学,从小到大考过无数次满分。最让父母与老师想不到的是,他到了高二那年,受到班主任申明的影响,参加了学校的文学社。张鸣松也颇为生气,还与申明老师发生了矛盾。马力在赌气之下,还暗中加入了申明的死亡诗社。
    几天内,马力独自安排好了杀人计划,他从学校大操场上的夹竹桃树里,提取了有毒的汁液,暗中调配成了毒药。
    1995年6月5日,这天晚上他始终观察柳曼,发现申明老师与柳曼在自习教室里单独聊天。等到柳曼出来,无人的阴暗走廊里,马力突然出现,在她耳边说:“今晚十点,我在图书馆的神秘阁楼上等你。”
    于是,他忐忑不安地等在小阁楼,终于看到柳曼幽灵似的爬了上来。
    柳曼劝他不要再跟张鸣松见面,更说要陪他去公安局报案,要把张鸣松这个败类抓出来。马力却无声无息地绕到她背后,戴上手套,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毒药,强行给她灌了下去。柳曼毫无心理准备,喝到肚子里一大口,都没办法呕吐出来。马力慌张地逃出小阁楼,把门外面的插销反锁。
    柳曼敲打着阁楼的房门,足足过了几十分钟,马力蜷缩在图书馆的地板上,直到再也听不见楼上的声音。
    这天晚上,他离开寝室的时候,在床底下点了支香,其中带有迷药成分,能让人睡得特别沉--以至于他偷偷跑出去杀人,又无声无息地回到寝室,未被室友们发现过。
    第二天,清晨六点,他才看到横躺在图书馆屋顶上的柳曼。
    刹那间,他吓得几乎灵魂出窍,第一反应是她还活着?
    然后,申明老师爬到屋顶上检验尸体--马力又冒出个念头,不是大家都在疯传申明与柳曼有不正当的关系吗?何况昨晚他们确实单独在一起过,申明老师又是整夜都住在学校,他才是最大的犯罪嫌疑人吧?
    于是,就在这天傍晚,趁着申明老师在食堂吃饭的空当,马力偷偷闯入他的寝室,在大橱顶上放置了剩余毒药的瓶子--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到自己了。
    不久,警方搜查了这个房间,并将申明老师作为杀人嫌疑犯逮捕。
    十三天后,申明死于魔女区。
    他不知道是谁杀了老师。
    但是,这个秘密埋藏多年之后,马力依然认为是自己捅了第一刀。
    保时捷卡宴已停在张鸣松家的楼下,他坐着电梯冲上七楼,发现画有共济会标志的房门,居然留了道门缝没关紧,里面露出灯光与热气。
    推开虚掩的房门,马力踮着脚尖走进卧室,才看到被扔在地板上,由尼龙绳五花大绑起来,赤身裸体的张鸣松老师。
    “你是--”
    那么多年未见,张鸣松忘记了马力的脸,而他自己的这张脸,却从未在马力脑海中模糊过,哪怕已过去了十九年。
    “张老师,你还记得我吗?1995年,是你帮助我考进了清华大学。”
    “马……”
    “是,我叫马力,我的班主任是申明老师。”
    张鸣松眯起眼睛辨认,略微点头:“你怎么来了?”
    “有人给我打了电话。”
    “是司望!”张鸣松咬牙切齿地喊出这个名字,“他让你来救我吗?”
    马力停顿片刻,却摇摇头:“不,他让我来杀你。”
    “什么?”
    “杀死柳曼的人,难道不是你吗?杀死申明老师的人,难道不也是你吗?”
    “想起来了,是你杀的吧?也是你陷害申明的吧--那瓶毒药?”张鸣松在地板上扭动着雪白的身体,“不过,我可从来没让你杀过人!”
    “那么多年来,我觉得最对不起的人,除了被我杀死的柳曼,就是申明老师!”他忍着没有流下泪水,出门时就已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在张鸣松面前露怯,“当他的灵魂出现在我面前,当他附身在那个男孩身上,我就知道这一天终将到来,只是这十九年等得也太漫长了。”
    “你说什么?申明的灵魂还在?那个男孩?”
    张鸣松瞪大眼睛,马力却狂笑起来:“是啊,他真的做到了!太了不起了!将你们这些抛弃了他,陷害了他,让他绝望无助,将他置于死地的人们,一个个都送入地狱!”
    “司望?你是在说他?”
    他不置可否地一笑,蹲在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面前:“张老师,十多年来我始终在做一个梦--就是杀了你。”
    马力起身去了厨房,找到一把锋利的刀子:“我真的好恨自己啊,要是早些年就能杀了你,或把你的丑事公之于众,就不会有更多的男生,像我的人生一样被你给毁了。后悔也来不及了,我以为只要能上得了名牌大学,就算受到天大的委屈也不算什么,其实我已经丧失了一切!”
    刀尖,冰冷的刀尖,横在张鸣松的咽喉。
    他的手指却在颤抖,无论如何都切不下去,虽然在梦中重复了无数遍,包括杀人后鲜血四溅的画面。
    毕竟,毒死一个人,与亲手拿刀杀死一个人,感觉完全不同。
    “该死!”
    刀子却掉到了地上,马力抽了自己个耳光,将近二十年过去,怎变得越发懦弱?
    “小子,不要手软,杀了我吧!”想不到的是,张鸣松却主动哀求起来,“我的学生司望,他已拿到了所有证据,明天整个学校都会知道了,即便校长与老师们不相信,也会有人去调查那些早就毕业的男生,到时候只要有一个人说出口,就会全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是啊,要不是因为我是杀人犯,早就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被警察抓起来不算什么,我怕的是被学校开除,就像申明老师那样,被所有人抛弃--校长、老师、学生、家长……我是南明高中的特级数学教师,培养了无数的高才生,还有十几届的全市理科状元,我是全市教育界最大的明星,每个人都对我毕恭毕敬,哪怕是最傲慢的局长与区长,都想尽办法让他们的孩子来被我补课。”
    马力咬破了嘴唇,重新捡起刀子:“我明白了,司望也早就明白了,你的弱点--名誉!”
    “与其丢失名誉与尊严,遭万人唾骂,不如就这样死了干净!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吧……来啊,杀了我啊!你还是害怕了吧?所有漂亮的男孩子,都像女孩那样胆小吧。”
    随着张鸣松挑衅般的怒吼,马力手中的尖刀割开了他的喉咙。


    IP属地:北京62楼2013-10-14 01:05
    回复

      少年的眼神就像等待宰杀的土狗。
      “对不起,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是我们无法改变的。”
      看着这个中年男人脸上的青斑,路继宗想起小枝关照过他的话,靠在椅背上问:“小枝姑姑现在哪里?她怎么没有一起来?”
      “她有些事来不了。”
      “哦,我还有些想她了。”
      说话之间,路继宗藏在桌子下的手,已打开手机,装作整理衣服下摆,却拨通了最熟悉的那个号码。
      两秒钟后,他听到了宇多田光《FIRST LOVE》的歌声。
      这是欧阳小枝现在用的手机铃声。
      铃声是从路中岳的旅行包里传出的,他不慌不忙地打开包,来电显示竟是路继宗。但他当作什么都没看到,迅速将小枝的手机关了,并取出电池。他的包里还装着司望的手机,同样也拿掉电池,不会被任何人查到踪迹了。
      路继宗缓缓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我想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等一等,继宗。”他咬着少年的耳朵说,“你能不能喊我一声爸爸?”
      “我会的!先跟我过来吧。”
      路继宗带着他走进厨房,在烟熏火燎的蒸汽和油烟间,少年俯身摸出了什么东西。
      “爸爸。”
      这是路继宗第一次叫出这两个字,当自己五六岁的时候,是多么渴望能有这一天,抱在爸爸的肩膀上,闻他头发与脖子里的汗臭味。
      “儿子!”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何况这父子相拥的地点也太奇怪,竟是沙县小吃的厨房。他拥抱得如此之紧,几乎与儿子紧贴着脸颊,这么多年冷酷的逃亡生涯中,第一次忍不住眼眶发热,就算现在死了也不后悔。
      忽然,路中岳的胸口一阵剧烈绞痛。
      想要发出什么声音,喉咙仿佛堵住了,梗着脖子直至满脸通红,一股热热的液体涌出。
      终于,儿子放开父亲,站在厨房灶台边喘息,衣襟已沾满血迹,手中握着把切菜尖刀。
      路继宗的嘴上也沾着鲜血,不知是爸爸还是自己的?少年缓步走出厨房,眼前的男人捂住胸口,跌跌撞撞向后退去。店里的客人们尖叫着,伙计们也吓得逃跑了……路继宗心里觉得最对不起的人,是这家沙县小吃的老板,大概要因他的鲁莽而关门了吧?
      三年前,初中刚毕业的暑期,他反复犹豫才鼓足勇气,向邻家的劲舞团网友小梅送出一捧玫瑰,积攒半年的零花钱买来的。小梅大方地收下玫瑰,人却跟着读警校的小帅哥跑了,临别前扔下一句话:“我男朋友说有个通缉犯长得很像你,八成就是你的爸爸吧?”
      路继宗暗暗发誓--如果这辈子遇到爸爸,就杀了他。
      蹒跚着走出沙县小吃,来到熙熙攘攘的街头,黑夜里雷声骇人地翻滚,却没有一滴雨落下来,只有数只蝙蝠拍打着翅膀飞舞。少年在恍惚中低下头,看着手里滴血的尖刀,竟变成了DOTA里的大砍刀。他已穿越回南方小城的岁月,在网吧屏幕前砍出的每一刀,全都对准额头上带有青色印记的男人。
      大怪物,你终于来了。
      想象中被自己砍死过无数次的爸爸,正浑身是血躺在街边,夜市里无数围观的人们,却没有一个敢靠近来救他。
      路中岳眨了眨眼睛,仰望被灯光污染的夜空,即将暴雨倾盆的乌云。好怀念南明路荒野上空的星星啊,还有一个叫申明的少年--将近二十年过去,他从未停止过对于死亡的猜度,当尖刀绞碎心脏,究竟是怎样的疼痛与绝望?
      看不到十九岁儿子的脸,只有一张张惊恐、冷漠或说笑的路人的面孔。
      他真想要大喊一声:是我拿刀捅死了自己,不是那个孩子干的,他不是杀人犯!
      可是血块堵住了气管,他已无法说出哪怕一个字。
      “110来了!”
      人群中有谁喊了一声,路中岳沾满鲜血的手,却摸入自己的裤子口袋,这里还有一部手机,只要按下那个热键……
      来不及投胎吗?
      最后一滴血都要流尽了,恍惚中看到警察的大盖帽,正俯身检查他是否还有气。
      好吧,还剩下最后那么一,丁,点,儿,的,力,气。
      拨通了。


      IP属地:北京68楼2013-10-14 01:16
      回复
        第五部 未亡人 第十七章
        2014年6月19日,21点55分。
        安息路19号,凶宅的二楼,何清影少女时代的闺房。
        “如果还有明天?你想怎样装扮你的脸?如果没有明天?要怎么说再见?”
        突然,房间里响起这熟悉的手机铃声。
        司望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虽然嘴巴被胶带死死封着,却在心底跟着薛岳一起唱起来。
        欧阳小枝感觉到了什么,双目惊恐地瞪大,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
        铃声,持续了十秒,便发生一记剧烈的响声,就像过年时小孩扔的摔炮,房间里火星四溅,落进那几个汽油桶里。
        路中岳是故意设计这手机铃声的吗?
        眨眼之间,火焰在屋里蔓延,烧到了司望的裤脚管上。
        他疼得要放声大叫,嘴巴却被胶布堵着,真比死还难受。索性闭上眼睛,就这样跟小枝一起烧死算了,如果两具烧焦的尸体还能绑在一起的话。
        空关了三十多年的凶宅,早已摇摇欲坠,何况大多是木结构的,整栋楼很快被烈焰包围,热辣辣的泪水带着黑色眼线,继续在小枝的脸上流淌。眼看自己就要被烧死,还要搭上十九岁的司望。火场里烟雾弥漫,呛得她剧烈咳嗽,却被胶带封住而无法张嘴。通常火灾中遇难的人们,都是被有毒气体窒息而死,活活烧死算是超级倒霉了。
        但她没放弃,用力挪动椅子的脚,终于让自己倒在了地上。
        火焰烧到她背后绑住的手上,几乎把双手皮肤烧焦了,同时也烧断了绳索。强忍烧伤的疼痛,她奋力地挣脱而出。
        自由了。
        司望也睁开眼睛,目光里有了希望。她连自己嘴上的胶布都没撕,立刻扑到他身后,即便双手已被烧烂,仍要解开他的绳索。可路中岳对司望捆得更紧,这样复杂的死结,根本不是她能打开的。她把司望推倒在地上,想要用火焰烧断绳索。令人绝望的是,捆绑司望的绳子材料,跟捆绑小枝的全然不同,竟是专业的防火绳,无论怎么烧也不会断。
        她只能先撕开司望嘴上的胶布,再把自己嘴上的也扯掉。她看到这少年满嘴是血,心疼地亲吻他的嘴唇,似乎这样能减轻疼痛。
        司望却用头顶开了她,被封死十几个钟头的嘴,疼痛欲裂地吐出第一句话:“小枝,你快走!”
        “不。”
        她的嘴角也淌下了血,混合着自己与少年的鲜血。同时,头顶传来可怕的声音,熊熊大火在烧毁房梁,眼看整栋楼就要坍塌了。
        如果,现在她一个人冲出去的话,或许还有机会逃命。
        21点59分。
        小枝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立即抓住捆绑司望的椅子,拼命冲向被火焰灼烧的窗户。
        他还来不及说出一句话,已被连人带椅飞了出去。
        天知道她从哪来的力气?一百四十多斤的男人,被推出到 窗外的半空中。
        司望身上扎着木头窗架与碎玻璃,裤脚与头发烧着火焰,在安息路的夜空上飞行。
        然后,坠落。
        从二楼摔到一楼,木头椅子砸得粉碎,身上绳索自然也松开了。
        几乎就在他飞出窗外的一秒钟,身后这烈火围困的凶宅,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屋顶与房梁完全坍塌,整栋房子连同熊熊大火,全都变成一团废墟,连同还来不及跳窗逃生的小枝。
        司望刚想要起身,回去把小枝救出来,右腿却疼得抬不起来,原来整条腿都已变形,想必已被摔成了骨折。
        许多人尖叫着围观,没想到在这废弃的空楼里,居然会飞出个小伙子来。
        眼看围墙要压倒在他身上,幸好有两个大胆的男人,飞快地抓住司望的胳膊,将他拖到了马路对面。
        躺在人行道上的司望,看到地下室的气窗,原本蒙着尘土的肮脏玻璃,一下子变得锃亮,照出对面那栋燃烧着的房子--竟只剩下一小半的高度,安息路上布满破烂木头与砖瓦,似乎还有烧焦的人肉气味。
        忽然,仿佛有个十几岁女孩的幻影,蹲在凶宅前的大门台阶上,抱着肩膀抽泣。
        2014年6月19日,晚十点整。
        豆大的雨点打落到头顶,转眼化作瓢泼大雨,将所有围观的人们淋得四散跑开。
        司望看着对面火焰一点点减弱,想要高声大喊她的名字,喉咙却被烟雾熏坏了,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等到消防车呼啸着冲到安息路,差不多凶宅大火已被浇灭。
        几分钟前,当大雨尚未降落到烈焰,欧阳小枝已被压在废墟下--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见,一切都已烟消云散,等待漫长无边的寂静过去。
        又一团冲天火焰燃烧,四周全是垃圾与木板,身上穿着破烂衣服,自己一下子变得如此瘦小。小枝摸着头发与胸口,才明白已回到了十一岁。
        1988年,南明路。
        正当她茫然地面对炽热火舌,那个人一刻不差地出现了,像传说中的盖世英雄,踏着七色云彩,抱起年少的新娘,冲出火焰……


        IP属地:北京69楼2013-10-14 01:17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