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说：“很显然，并不只有妮塔了解这里的地形。”
　　芬妮下意识回道：“嗯哼？你有什么高见吗？”随后一愣反应了过来：“你该不会是想...他们可都是疯子！”
　　看里芙还有点不明白，我向她点了点头：“嗯，抓一个降临团会员给我们带路。”
　　随后芬妮也只是稍稍抱怨，就和里芙一起执行我的“带路计划”。
　　不一会儿，一名身上破破烂烂的信徒就被带到了我面前，芬妮拍了拍我的肩膀，凑近耳朵小声说道：“喏，人抓回来了，接下来就看你怎么表演了。”
　　被抓回来的信徒虽然手上不敢有小动作，嘴上却是没闲着：“亵渎泰坦的恶徒...你们只会通往炼狱般的深渊，在无尽痛苦中烟消云散...”

　　我赶忙打断他的垃圾话环节：“停！我们和你一样都是泰坦的信徒，准备皈依神的怀抱。”
　　信徒的喉咙里咕隆着破风箱一般的呼呼声，我细听才察觉到他是在笑：“呵呵呵...休想蒙骗我，你们伤害了蒙召者，还闯入了神的疆域。”
　　芬妮又凑到我耳边提醒道：“这些疯子称呼异化人为蒙召者。”
　　我继续问他：“难道面对异...蒙召者的攻击，你们也不会反抗吗？”
　　没想到他听到这话顿时愤怒起来：“攻击？蒙召者怎会如此！那是他们试图与我们共享神恩！”说着他抬起手颤颤地指了我们一圈，“你们这些罪孽深重之人竟然拒绝蒙召者的恩赐，真是可救药。”
　　芬妮一旁听了不免有些生气，对我说道：“放弃吧，分析员，他们根本无法正常沟通的。”
　　我示意芬妮先别急，安抚了她一下后，我又问向这会员：“我问你，神是如何惩罚亵渎者的？”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无知的问题，当然是降下天谴，以业火焚烧，然后关入炼狱。”
　　我眼前一亮，意识到找到了突破口：“既然我们没有被神降下天谴，没有被业火焚烧，或者关入炼狱，这难道不是说明全知全能的神，认为我们并非亵渎者吗？”
　　他吞吞吐吐起来：“这...这是诡辩，你们是强大的天启者...”
　　我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再次追击：“你在质疑神没有能力对天启者降下惩罚吗？”
　　他仍旧迟疑着，捂着脑袋，痛苦地说道：“不，神当然是万能的...”
　　我接着说：“这已经足以说明我们并非亵渎者，身为神的羔羊，每个人都有自己必经的试炼，我们确实是强大的天启者，而神降下蒙召者正是给予我们的试炼，正是要引导我们这些正在寻求皈依的迷途羔羊。”

　　看着他的太阳穴逐渐溢出汗珠，绞尽脑汁的痛苦神情，我坚定而虔诚地说道：“是否可以请你带路？我们只是想前往更深处，与兄弟姐妹一同拥抱神的恩泽。”
　　他突然弯下腰，青筋尽露的手掌捂住脑袋大吼，声音中充满着痛苦和疯狂：“”这不对！这不对！！这不对！！！你们一定是亵渎者！！！“
　　里芙见状立刻拔出腰间的手枪指向他，另一只手示意我后退，对我大喊：”分析员，小心！“
　　然而降临团的会员并没有继续发狂，而是忽然平静了下来，露出诡异的微笑。
　　他重新说道：“你们，一定是亵渎者，不过我可以带路。在那里，神的使者会亲自审判你们。”说完，喉咙里又发出破风箱似的咯咯狂笑。
　　没想到就在我以为说服失败的时候，这名降临团会员竟然转变了态度。我差点就要让芬妮再去找一个脑子被污染过一些的会员了。

　　芬妮从背后拍了我一下：“不错嘛！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本领。”又在后面踮着脚，伸手跨过肩环抱在我的胸口，凑近我的耳朵小声说道：“都把那个降临团哄得找不到北了。”
　　里芙也走近了一些，点点头：“嗯，精彩的论点。”
　　我小声地谦虚着：“也就只能骗骗他们这样脑子不好的人。”
　　但话刚说完不知道为什么芬妮从后面肘了我一下，我回过头她只是侧过头哼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不过我有些奇怪的是，刚才的诡辩里我心头浮想出来的是一句“万能的神明是否能够创造出一块无法被举起的石头”，但我总觉得这句话并非来源于我本身的记忆...
　　信徒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考：“几位，跟我从这边走。我将带你们觐见神使。”他指向一个岔路，脸上依旧挂着那抹平静而诡异的微笑。

　　很快，这条路走到尽头之后，又一条岔路展现在我们眼前，里芙问道：“接下来该往哪边走？”
　　信徒很平静地指向一条路口：“啊~这边。”
　　在他的指引下，很快我们却遇到一波异化人的袭击，虽然有着女武神的护卫有惊无险地击败了所有敌人，但芬妮也　理所当然地愤怒起来。她左手抓着还微微发烫的枪管，右手抓起那带路信徒的脖子，让他的脚尖刚刚能够住地面，语气里愤怒又带着一些嘲笑：“你知道这里有‘蒙召者’的吧？怎么，你觉得这点臭鱼烂虾救得了你？”
　　信徒有些喘不上气，咳咳地喘气又勉强地笑了一下，指着我说道：“我只负责带你们...觐见神使，至于觐见路上...你们这位大人所说的考验...我又怎么...控制得了呢”
　　芬妮这才愤愤地把他放了下来，转过身不想再理。他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却又突然嘲讽似的大喊道：“亵渎者将被审判！只有信泰坦才能得到救赎！”

　　“吵死了！我可以——”听到这话的芬妮立马拉了一下护木，转身准备瞄准。
　　里芙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不可以，我们还需要他带路。”芬妮强忍杀意，双手握住枪身，狠狠地将枪托砸在信徒的嘴上。他惨嚎一声，立刻老实起来不再大吼。
　　一路上，里芙盯着信徒防止他耍什么小动作、也防止他再做什么害死自己，芬妮则是一脸忿忿的样子，打发着时间，和我有的没的聊着任务内容。
　　“照这个家伙所说，亵渎者会被审判。那妮塔该不会也被那个什么使者给盯上了吧？”
　　芬妮突然的一句话让我们意识到，情况可能要更糟，里芙立马喝斥前面带路的信徒：“降临团的，跑快一点！”
　　被之前枪托一砸之后，现在果然更听话，他立马跑得更快，我们距离真相也越来越近了。

　　说话间，刚才还在带路的信徒正缓缓地走向前方，一步一叩首，喃喃自语着：“神使大人...请原谅我的冒犯...但是亵渎者必须被制裁...被制裁...请您降临...请您降临...”
　　但“神使”并没有现身，从能量金字塔中倒是开始出现一小批敌人，看来这是一种传送装置。传送来的降临团比起之前也精英更多，看他们的着装，我想大概是作为维护而留守照看这里的“神仆”，那么这里一定是像降临团圣地一样的地方了。
　　尽管足够精英，敌人也不是很多，但最后这三个从金字塔里出现的三个和之前一样的人偶却让我们很是费了一番功夫。里芙除了紧急备用的无人机，大概六七成都折在了这里，芬妮则是受了点轻伤但好在没有大碍。

　　正当我们要松一口气时，空旷的大厅某处突然传来咯吱的异响，回声空荡地飘响在大厅里，越来越响，越来越密。
　　之前圆形的地面轰隆地开始缩回，一个巨大的圆形空洞从地上显露了出来，而之前挂在壁顶的“蓝宝石吊坠”开始被机械臂托着缓缓下落到空洞内，此时我们才看清了它的全貌——一个被机械防污染外壳包裹着的球体。它银蓝色的底部结晶开始向四周散发着泰坦物质碎屑，但更多撒向了洞下。
　　里芙和芬妮紧张地再次拿起枪寻敌，而我的污染防护服已经难以抵御这么强且长时间的污染，全身渐强的疼痛感让我不得不退到稍远处协助她们作战。
　　终于，响声安静了下来，一具人偶在一阵空间扭曲后突然出现在了污染源的上方...就像之前的人偶一样，又是瞬移。它先是看了前面正砰砰磕头的降临团信徒，手缓缓抬起，却又最终转向我们这边。
　　这个出场，总该是“神使”了吧，我想。

　　虽然这一次更加危急，环境也更恶劣，但出乎意料的是战况却比刚才好很多。对付单个人偶，她们改进了我上次和芬妮的战术，但更快，更夸张——她们是在空中完成的、也只有天启者能做出来的动作。
　　在“吊坠”上方那散发着银白色的柱形光幕下，略微昏暗的降临团祭坛仿佛成了我们三人的舞台，我不时指挥着战况的乐律，而她们就像是台上的天鹅舞演员，优雅地穿行在人偶的弹幕中。
　　只是我偶然注意到一些微妙之处：里芙的很多动作细节似乎都是我之前做出来的，而我应该也没对她说过...难道说，当时我和芬妮配合的时候，她也一直在看我这边...？
　　...
　　这场交织着雷与火的“演奏”，逐渐也进入了终幕。
　　人偶的动作比起之前的“次品”并没有复杂多少，而天启者的学习能力显然远远地超越这种变化。随着最后一次霰弹轰入人偶的机甲，天鹅们从空中飘落，而伪人之物轰然坠地。

　　“神使”落在地上，残破地展露着破碎的机械核心，外壳“滋滋”冒出电火花，之前带路的信徒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表情呆滞，口中喃喃自语，声音时大时小：“你们...你们...都干了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神的使者不可能失败！”
　　他痛苦地跪倒在地上，神情悲痛至极，张大着嘴，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只是激动地捶着地面。突然，他爬起来，跑向那颗污染源“吊坠”的深坑，大喊着：“神啊！令我蒙召吧！”
　　"妮塔还没找到，他还有用"，然而我这话还没说出来，只是刚一个眼神对上芬妮，她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冲向快跳下去的信徒：“等等！”
　　然而只是抓住一瞬，他不知从何而来的怪力，一下挣脱了尚未抓稳的芬妮，发了疯一般继续冲向场地中间吊起的巨大装置，摔下装置下方——泰坦污染最为严重的空洞中。

　　“看来，他没能蒙召。”看着空洞中飘扬的光粒，芬妮感叹了一句。
　　会员那脆弱的血肉之躯，在泰坦污染中化为虚无。
　　“这是...”
　　“无法神格天启的普通人，瞬间暴露在高强度的污染中，或者直接接触纯净的泰坦物质，肉体被转化为亚分子大小，生物信息转为信息态存在...”面对我的疑惑，里芙认真的解释起来。
　　“我们有个更简单的称呼，他湮灭了，连成为异化人的机会都没有。”芬妮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巨大的圆球，“那个大家伙就是散播污染的罪魁祸首吧，控制台就在那里，分析员，到你的主场了。”
　　里芙提醒道：“可能会有自毁程式，不过，先看看能不找到妮塔吧。”

　　我将注意力转移到身前的控制台并开始操作。通过可视化界面我看到这个装置正源源不断地，将泰坦污染输送到地下隧道的各处。
　　我翻看着控制台的界面，找到了一个“实验记录”的选项，进入之后，密密麻麻的实时监控影响占满了整个全息屏幕。
　　监控影像中到处都是失去意识的降临团会员和拾荒者，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暴露于不同强度的泰坦污染。
　　有些已经变成了异化人...而有些镜头里，空空如也。
　　“降临团这是在...实验？”
　　里芙答道：“我的判断是，他们在利用‘神迹’作掩饰，把不知情的人当做实验品，进行以污染强度为控制变量的某些实验观测。”
　　我又翻看了一些记录，终于有了些成果：“自毁程式这好像没有，但是我找到妮塔了！就在这里！”

　　通过在监控影像中的最后一个镜头，我看到了在铁笼内昏迷的妮塔，瘫倒在污水中，小腹还在轻微的起伏...
　　仅仅凭借影像无法做出详细判断，不过，至少还活着。
　　我通过摄像头的内置编码定位到了妮塔昏迷的管道，里芙和芬妮接到我的报点后立刻赶往管理营救。这段时间里，我又翻了翻妮塔的影像记录，里面清楚地记录了妮塔战斗中被偷袭之后，立刻被扔进铁笼内的影像。看来降临团对天启者的处理早有预谋。
　　很快，营救顺利完成，她们将妮塔带了回来。她受到了不轻的污染，但在我对她进行应急处理后，却能立刻苏醒过来，没表现出任何异常。坚强程度...令人赞叹。
　　污染还没有完全解除，大概是暂时麻痹了她的一部分脚部神经让她站起来还有些困难，妮塔靠在墙边，看着我微笑道：“你就是...那个叫分析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