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临渊手忙脚乱地替自家师父擦净脸颊,掖好被角,起身去熬一锅醒酒汤。
从前在金鞭溪客栈,以奔师叔为首的长辈们喝得东倒西歪,风临渊和欢欢都曾替莎师叔打过下手——所以醒酒汤要怎么熬来着?对啦,葛花煎汤,加草果、老姜,再放一点儿师父最喜欢的茶叶,还有两勺蜂蜜……
等水开的功夫,风临渊恍惚想起,许多年前他也怕过冬天。
记忆里的三九天是漏风的窗纸、白茫茫的雪天,还有一大群和他一样翘首盼望有人收养的孤儿。来领养的大人们说长大了养不熟,都喜欢不记事的孩子,年纪越小越好;孤儿们心领神会,每每抢着打扮成最乖巧、最懂事的样子,以期博大人们喜欢,可他总觉得那些都虚无缥缈,还不如锅里一口刚烧好的热水实在。后来有一年大旱,人人自顾不暇,连落脚的地方也没了,刚满七岁的风临渊只好孤身一人去江湖讨生活,饥一顿饱一顿,一路流落到了湘西。
好在他生来就是个乐天派,一只地瓜也能有滋有味,破衣烂衫照样神采飞扬,谋生之余甚至还有心情琢磨人家江湖少侠的剑招——那剑锋到底要怎么挥出去,才能快成那样?他怎么就比划不来?
许是傻人有傻福,十岁那年,老天爷终于高抬贵手,叫他阴差阳错地跟了师父回家。
师父是七剑中大名鼎鼎的青光剑主,一生跌宕起伏,黑白交错,冷暖甘苦都一一尝遍。他时常讳莫如深,说起话来一针见血,神色也冷峭,对人对事都不算热络;可从接过那个热腾腾的地瓜那一刻起,风临渊就升起一点莫名其妙的笃信来——从今往后,自己算是有家了。
滚滚白雾蒸腾而上,唱着曲调急促的歌儿。风临渊将食材们投进沸水,回身去看自家师父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