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瞳孔之中就像九月的深潭,倒影着他眼里的无措与挣扎还有绝望。想着白兰大人,原以为……只是最后一刻,那光亮瞬间黯淡下去。漠然收起拐子,走人。
第二天,又来了个彭格列。六道骸。他倒是将潜藏规则玩得通透,寒暄一段之后直接问他要什么。他早听说过六道骸,其实谁不知道呢……提了一堆应有条件之后,想了想还是讨厌白兰大人的敌人讨厌得发狂,云雀那天的未尽,被羞辱的伤口。便没思考什么,说句——跪下。
六道骸倒是很开心,干干脆脆地跪下去,还无辜地附赠一句还有其他吗。
白兰大人曾经警告过他要小心这个男人,现在看来……
只是一个……
像是汗毛突然一咋的惊悚,幻觉展开无声无息,幻骑士是个优秀的术士,瞬间惊觉,猛然回头发现六道骸的笑容温柔而凉薄。
“所以说同行是冤家呢……” 六道骸在一旁笑意未减,手中的三叉戟尖端寒光一闪。
“什么?”千万个念头涌上脑子,只单单挑出一句话,“报仇?”
“是啊。我真的真的是个——很小心眼的人。那次的下跪真的让我非常反胃。” 六道骸很是自责的表情,又引用了一句名人名言来加强气势,“云雀桑说呢……若是有人犯着我,必千万倍地当面讨回来。虽然我并不觉得一定要当面,暗中动作也很精彩,但是……哦,对了,纠正你一句话,他并不是不懂,他只是不屑。”
他不屑与蝼蚁为伍。他只是有自己的规则。
幻骑士直觉上想要反驳,还未张口就看见。那双妖异的双眸之中像是云雀一样的清辉绽开。无边无际的花海像是透支生命一般的盛开。
——那是一片妖艳的,连天蔽日的,血红色的莲花。
“我可不喜欢别人说我欺负后辈……糟透了。”
六道骸离开的时候碰到了入江正一,这个人他在白兰身边见到过。恭敬而凛然地在一旁站着,身形怎么看也就像一个刚刚发育完的高中生。那时他笑着说,这位副手看起来好像白兰大人身边的贵妃呢。
换来白兰的眯眼大笑与入江正一的大囧与暴走。
“哦呀……这不是白兰大人的入江贵……”
“六道先生,我叫入江正一。叫我入江就好。”额上青筋跳。以平时对付白兰大人的经验来看,这时应该快速截断其变态的思维,讲究一个快准狠。
但是,他其实很想知道,云雀那样一个清冷而淡漠的人,是怎样忍受六道骸这样的变态与恶趣味。
若无其事地打量了这位白兰最信任的副手一眼:“呐……像你这样的人,是怎样忍受白兰的变态与恶趣味的。好想知道呢?恩?”
你没有资格!!青筋跳跳跳。入江提醒自己今天是来做正事的。正事。正事。正事正事正事!!!指向吧台处依然自斟自饮的幻骑士:“那位幻骑士……”
“如你所见,还活着哟。虽然喝酒的品味很令人堪忧。”
“那是幻觉吧。”入江托了托下滑的眼镜,眼里的严肃与判研隔着镜框也清晰可见,“您怎么看……云雀先生的?”
六道骸突然想起了一些不相干的事,风衣口袋中的那封揉成一团乱的信还有自己手中薄薄的微汗。他其实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心理。他每天跟云雀说爱很多次,说到云雀不得不用武力迫使之闭嘴。有时兴致,有时只是单纯想说说看。就像刷牙一样。他也知道这不是真的,但也坚持认为这样做很
有乐趣。
被人这样认真地看着,认真地问着,却无法认真地回答。
六道骸闪神也只是瞬间,吹个口哨笑道:“入江……先生怎么能擅自管别人家的家务事呢?白兰大人也真是……”
“您可以选择不相信,但是……我确实是彭格列成员。”
相信不相信,那又怎样。或许很喜欢诡计与算计,天生的赌徒细胞让六道骸从来就很少做有把握的事,从口袋中摸出揉得很皱的信纸,展开给入江看:“这上面,说的是什么?”
他喜欢赌,无论筹码是什么,无论后果有多惨烈,他喜欢那种命悬一线的快感。彻头彻尾的疯子与狂人。那封信到底意味着什么,入江正一是谁,云雀恭弥怎么样,混成一团乱麻,他选择相信入江,但如果他输了,后果是什么。
那又怎么样。六道骸是个赌徒,是个疯子。
疯子是不怕输的。
入江深深看了六道骸一眼,伸手接过信纸。上面只有八个字。中国字温温软软的边角,转角处蕴出的凌厉的惊鸿一瞥。
【才高累世,情深不寿。】
入江正一尝试翻译成意大利语说给六道骸听,句意跌跌撞撞有点词不达意。这八个字或许是无涯的一生,亦或许只是一句轻飘飘的戏言,说不得也道不尽更不敢妄自。
六道骸却奇异地感觉到自己听懂了,道:“入江正一,你和彭格列,和云雀是什么关系我不想管……只是或许……你应该给我引见一下这位寄信者。”
或者说……“云雀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