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体开凿的深井中一束铁链正沿着绞架颤抖着向上收起。这个巨石堆砌的殿堂是木质图腾和画着符号的旗帜最密集的地方。在这种严苛的环境下，祭祀礼堂的内部依然制作的尽可能的精致。四周岩石的墙体上覆盖着兽皮和纺织物，这里大量的悬挂着一种有趣的饰品:用木棒撑起的五边形，上面裹着硝过的硬牛皮，在它的五个角上套着五个动物的角，而在它的底边，皮子被向内往上卷起，一个更长的尖角被卷在其中，恰到好处的卡在里面。大大小小的这种仪式品吊在屋顶或是周围的架子上，但更吸引人的是礼堂四周悬挂的金属条。大量的黄金:可以看出这些金器曾经是金币，金饰品或者器物，他们被简单粗暴的压扁焊接在了一起。不只是金，还有黄铜也被用来填满周围墙壁上的任何缝隙，让建筑从里面看起来像是一枚巨大的卵的腔体里面。
祭司用汽油引火，在炉子上开始熔化金属。其他的戴着面具的信徒点燃了四周的火盆:光芒在黄金之间折射，在圆形的大厅里划满了光的轨迹，就仿佛有生命的卵内部的脐带一般。他们都在呼唤一个名字: “Mon'zuri”。

第一章：恐惧
第一节：UAT User Acceptance Test environment
黄昏的暮色照耀在土地上，尽管灰黄色的薄土干燥且缺乏水分，但还是有几株植物顽强的从中钻了出来。它们有着细长而随重力向下弯曲的叶片——看似渺小，实则强大。
{计时器3}
建筑的尸骨叠在彼此之上，它们哀悼着昔日惠懿的盛况。这是灾难发生前中国南部最大的一座城市，也是世界范围内人口最稠密的都市之一。而如今，建筑的废墟上只剩下漆黑的开孔，它们于散落在四周的白骨上空洞的眼窝格外相仿。这些白骨并非无规律的出现：它们显然被某些东西拖动过。
一只巨鼠出现在了视野中。它只有半个头部，左边的脸只剩下了粗糙的愈伤组织。这生物跨过地表的残渣，钻进了半毁坏的建筑结构里。在它的身后，还有另外两只同类，都如同大型猛犬或是花豹一般巨大。它们四处嗅闻着，然后开始用前爪快速刨挖起瓦砾之间松散的渣土所形成的基质。三只巨鼠不断用爪推彼此的头，都想先钻进挖出的缝隙里——直到支撑物再也无法承受其上的压力，整个废墟突然在轰然巨响中垮塌下来。
{计时器2}
太阳向着地平线无力的落去，只留下一丝有气无力的余光。
{计时器1}
一只羽毛残破的乌鸦在掀起的浮土也全部落下后才小心地落在新的废墟上。它爪下的是破裂的水泥板间露出的一方深色的金属舱。上面的盖板已经模糊不清，但它显然极为坚固，在这样的挤压下都毫无变形的痕迹。这样的金属舱在废墟里并不多见，也许每隔十米就能遇到一个散落的：它们的盖板大多已经打开，有些里面还存留着几块白骨——但那一般是卡住了，因为巨鼠往往会在争抢中把食物拖拽数十米才完全吃掉。
乌鸦轻轻啄着盖板一侧似乎是缝隙的地方，它突然停了下来，警惕地看着四周：瓦砾间什么也没有，刚刚只是风吹过空腔的微弱声音。
乌鸦放心地又低下头去——下一秒就被巨鼠扯了下去。更多的老鼠立刻从缝隙里窜了出来，它们死死地咬住猎物或是同伴的血肉，后腿乱蹬，扭打成一团的老鼠滚来滚去，疯狂的尖叫伴随着羽毛和少量血液洒在地上。
{计时器0}
盖板突然上浮，苍白的雾气从中喷射出来。刚刚还滚成一团的老鼠立刻四散，但他们没有跑远。夜晚已为这里笼上一层黑暗，而鼠目的点点白色反光则在四周的缝隙中格外明显。金属盖板抬了起来，并自动打开了。随着剩余的白雾也稀释在空气中，一具双手交叉的人型浮现在躯体舱的内部。尽管枯瘦，但【他】大约有着2.4米左右的身高，远高于正常的人类。随着细微的部件扣合，齿轮转动的咔哒声结束，【他】睁开了双眼。
眼眶内的确实是人类的眼球，但围绕着虹膜的却是一圈细密的，类似金属丝的结构。【他】坐了起来，在黑夜中那些金属丝一个接一个亮了起来，直到形成了圆形的，闪烁着猩红金属光芒的双瞳。

巨鼠们再也等不及了。数十只大大小小的老鼠已经爬了出来，它们立起上身，淌着口水，贪婪的嗅着空气中活物的味道。
【他】注视着这一幕——但看到的却并非眼冒凶光的鼠群。许多跳动的小点围绕在四周，从那些点发出的微光逐渐扩散到了周围，形成了鼠本身的轮廓。在他的视界里其他都是一片黑暗，只有这些光点格外引人注目。
肌肉和骨头分离的声音在安静的夜空响起。第一只窜上盖板的巨鼠停在了空中。它的头被【他】取了下来，而剩余的身体沿着金属舱滑下，瞬间淹没在汹涌的鼠潮中。
片刻之后，这里静了下来。事实上，在三四只跳上盖板的巨鼠被肢解后，剩余的鼠众就把目标放在了争夺这些尸体上。但【他】对鼠牙撕裂身体毫不在意，反而离开了金属舱，对它们展开了追击。如今的废墟顶部散落着一地巨鼠的内脏，但【他】并不取食它们。随着头颅离开身体，那光点也逸散出来，融入他的身体之中。巨鼠的死亡给了他视力——随着最后几丝微光的摄入，他逐渐看到了周围倒塌建筑形成的群山，以及其上天空中孤悬的一牙惨白色的新月——而与之同时的，猩红的双目也逐渐暗淡下去，保留在眼眶中的，此时只是一双正常的，黑色的人类眼珠。

第二节 上浮的极光
一群隆头鹦嘴鱼正从空旷的海底游过，它们的祖先突出的喙能够啃食珊瑚的骨架。而现在，这些群青色的，体长2m左右的大鱼有了更狰狞的面部褶皱和兼具切割能力的新喙：仅仅是数代的时间就足以产生如此大的变化，这正是这个世界的疯狂所在。它们正围绕着一座水下暗礁，搜索着能够食用的东西。
鱼群突然四散：一条大约四米左右的巨型银鲛从水下的岩洞里游了出来。它的整个头都被一双巨大的眼睛占据，蝶翼状的胸鳍和高耸的背鳍让这生物的轮廓更为怪异。它沿着鱼群散开的踪迹游入了开阔水域，而在它身后——暗礁突然睁开了眼睛。
溢散着蓝色光芒的眼球扫视着并不清澈的海水——鱼群和银鲛并没有什么反应，因为它巨大到它们完全将其当作了环境的一部分。这是太平洋的西岸，水深约200米左右的海床上。海底的沉积物堆积在眼球的主人身上，由于不知多少年的沉寂，活石和珊瑚骨——甚至一艘轮船的残骸——彻底掩盖了它的生命迹象。
哥斯拉已经在此沉睡了数十年甚至更久，而现在它苏醒了。海水的味道和它倒下时已经不同，而它对周遭的一切都感到疑惑。哥斯拉的思维并非线性，而是在诸多情形中有着自动排列的优先顺序：这是一种高级别的本能，依靠高级中枢的相关性计算，足以让他永远不会犹豫或陷入抉择。
但它仍然感到困惑。时间的顺序对它来说虽然并不重要，但依旧存在。哥斯拉还记得自己曾经是能够分辨事件发生的先后的——但现在它不能了。它的脑海中不断出现一些片段，而它却完全不知道这些片段是何时发生的：
在一片黑云笼罩的海面上，它的眼前是剧烈翻腾的海水。在附近就有一片并不大的岛屿，而其上的建筑已经被完全摧毁了。无数的伤痕都在给它带来剧痛，而哥斯拉本身却不明白自己和什么东西交战。它在这片段中看不到人类的身影，但某个念头却提醒他，这里有人类，而且是作为一个非常危险的个体存在。视野内还有其他的泰坦。它们都受了严重的伤：但依旧能在水中站立。突然间，天空的黑云被一道青色的生物光撕裂，另一只泰坦巨兽出现了，它轻盈而又迅速地从天穹跃下——长着宽阔的对生虫翼，覆有鳞粉，胸骨释放着强烈的光，而哥斯拉自己则由于伤势，完全无力阻拦——用锐利的前足在哥斯拉的眼前刺穿了其他泰坦的头颅。
这一幕令它感到愤怒，但也同样非常困惑。哥斯拉的本能令他能分辨出泰坦和其他生物之间的区别，但他无法想起它们每一个的特点了。
珊瑚骨和那艘轮船的钢架不断冒出气泡，大量碎屑弥散在水中。一只巨大的前爪落在了海床上，多余的沉积物也随之碎裂，从他的体表滑落。一层内膜在哥斯拉的眼眶里滑动，清除了在其中居住了几个世代的海参和龙虾。一个新的信号抑制了他对之前的回忆的关注。
内膜盖住了哥斯拉的双眼，就像鳄鱼潜入水中之前所做的那样。但此时展现在它眼前的并非一层白翳，而是一张地图：整颗星球的透视图。它周围的生命，从龙虾到银鲛，无不闪烁着一个微小的光点，但它们太渺小了，哥斯拉注意不到。在它的眼中，跨越海洋和大陆，仍然有数个大光点在稳定地亮着。但对它刺激最大的，是这片大洋对面，西海岸的土地上有一个光点突然产生了辐射。
人类。当类似的形象出现在它的脑中，一种刺痛和愤怒立刻涌现出来。不是威胁，不是猎物，也不是其他的什么敌人，但它的身体已经动了起来。一排最靠上的背鳍露出了海面，它向着位于美墨边界加岛半岛的扎塔聚集地游去，循着强制性的本能，去彻底消灭它们。
（图为银鲛，一种非常原始的软骨鱼。在古代的21世纪，它们已经沦落到只能在深海苟活，但在今世，它们中的某些成员已经巨型化，并占据上层生态位）

第三节 运行测试
“真正的魔法！当代最最伟大的魔术大师！”
鲜艳的色彩凝滞在纸上，这张海报属于那个人们尚且依赖实体媒介的时代。尽管时间已经让胶印纸泛黄变脆，但它仍然挺了下来，如同奇迹。
一只手捏住了它，把它从寂静的灰尘里捡了起来。【他】阅读着上面的内容：Jack slade osborne，21世纪的魔术大师。他精通扑克魔术和其他任何令人难忘的表演技巧，从而跻身当时最知名的表演人物之列。
“需要一个名字。”【他】说道。“jason slidell oberson——不。ethan。伊森-斯莱德尔-奥本森。那将会是我的名字。“
一种自动运转的设备。
这是伊森对他遇到的生物的评价。他看到了这些巨鼠体内有金属元素（钙）构成的骨架支撑身体，而用肌纤维织成运动结构——一种信号从他们的头和脊柱传出，控制这些东西自律性的运转。但他认为作为设备，自律不只是一种目的。一定有某种东西促使它们存在，而这之中又应该含有某种目的。
他迈入了一间厅堂，也许这里适合停下来。伊森从室内混乱的钢架中选了一根，将手上一路拖着的巨鼠尸体吊起来。这次他只是扼死了老鼠，没有破坏其结构。神经系统是他关注的重点，因为这代表着可能的信号联系。伊森在短短几天内已经制作了一整套包括短刀和撬棍在内的工具，在它们的帮助下，他去掉鼠皮，开始研究其内在。
最主要的神经结构，被老鼠自己很好的保护在颅骨和椎骨里。尽管非常艰难，但伊森仍然切开了它们。这些蛋白束......它们也许是传导电，也许是传导其他东西，但是死尸并不能很好的解答这个问题。相反，它开始僵硬，越发不适合作为研究道具了。伊森叹了口气，割下了鼠腿上大块的肌肉。随着吸入的微光越来越多，他发现自己开始像这些动物一样能够感到饥饿，且需要食物。
在阴暗而空旷的房间里，再一次亮起了非自然的光。篝火的影子摇曳在墙壁上，在其之上，是现烤的大块鼠排。不过伊森并没有优先享用它们——他掰开了巨鼠的顶骨，查看着其中的三组球形结构——那才是今晚的主菜。

“惠懿。”伊森阅读着他尚能激活的设备里面存留的信息。“这座城市的名字。”
在白天，他在废墟中四处游荡。这些巨鼠很聪明，它们只需要一两次的接触，就会立刻记住什么是食物，什么是敌害。伊森意识到它们能够互相交流，把对自己的恐惧传递给其他同伴。
这令他有些苦恼。废墟之间有些能够拿来改造的布料，他籍此为自己制作了一件简单的兜帽斗篷，用以遮住头部和左臂。但巨鼠显然不会那么容易就掉以轻心。在长时间的一无所获之后，他注意到某些建筑里还残留着没完全损毁的数据设备。
他们，前代的人类，他们修建了这些建筑。那曾经是一个，对他们来说极度繁荣的时代。他们不断地研究，收集知识——伊森发现自己似乎和他们一样——但是他们的知识达到了某种尽头。
人类开始困惑于原本建立的知识体系，他们典型的思维特征就是用自己所相信的一套理论来解释自己看到的东西。但这理论往往与事实是有偏差的，当其大到难以弥合的时候，新的思潮就出现了。他们开始着手调查某个全新的领域，介于唯物与唯心之间的灰色地带。
“灵魂。”伊森念出了这个词，然后在脑海中搜寻这个词的含义。“超古代人类思想中，人类躯体上作为主宰的非物质组成部分。”按照刚刚的知识，他认为当时的人类应该会排斥这种概念。但实则不然。资料显示他们已经开始对其进行定义，并作为整个社会的主要研究方向。
“emmm......”对于伊森而言，他对这个词说不上喜欢，因为如果没有物质基础，很难确定一个东西的存在。他快速浏览着惠懿的记载，直到与动物实验相关的内容。看得出，这些巨鼠的祖先与人类活动有很密切的联系：因为他们会用“KM”“C57”之类的诸多代号来描述它们。但伊森对外貌相似的物种之间的内在联系很感兴趣。他之前就粗略的剥开了几只不同大小的废都变异鼠，并确定他们的“里面”也很类似。
“共同的祖先。”他将这种相似归因于这一点。但是旧惠懿的人完全可以大量研究其他更接近人的动物，以他们的科技水平，繁殖效率等根本不是问题——但他们依旧选择了老鼠。各种各样的老鼠，以及关系与他们稍远的其他啮齿动物——这说明他们不是看重老鼠的一些利于实验的优点，而是重点就是老鼠本身。
一张褐色的图样突然出现在资料上：几片环状的花纹，围绕着一颗三角形，而这三角形看起来像是四颗鼠牙对在一起拼成的。这看起来是一个图腾，象征着他们在研究或者崇拜的一个东西。
“巴……r-u-a……贡……”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啪——！”伊森身后的一块吊在悬空的石头掉在了底下衬着的金属板上。陷阱被触发了。这是在不露面的情况下捕鼠的最佳手段，伊森立刻起身：这次他还专门准备了绑老鼠用的金属丝，是时候去收获劳动成果了。

第四节 废都
走的越近，吱哩哇啦的叫声就越清楚。伊森把烤鼠排藏在了瓦砾后面，他希望力气足够大的老鼠才能得到它——这样也就能获得更好的样本。他穿过建筑的外围，已经能看到有些生物从松软的土壤上踩过，在这里留下了痕迹。
尖利的叫声突然响起，伊森没有防备，突然遭到了鼠牙的袭击。一只满身伤疤的巨鼠咬住他的右侧的小腿，将他拽倒并拖进了屋子。明暗的突然变化令他一时看不清东西，而另一只巨鼠从侧面扑了过来，狠狠咬住他的左肩。
伊森毫不犹豫的用右手插进了老鼠的眼眶，并抓住了它的颧骨，用手掌的力量掰断了老鼠的上颚。和伊森不同，老鼠有痛觉：它立刻陷入了失禁和抽搐，刚刚试图咬紧不放的嘴里现在只剩下了刺耳的尖叫。伊森用右腿为支点，转过身去应付另一侧的袭击，但某一坚硬的重物突然砸在他的头部，令他向后仰去。
一个半人半鼠的怪物。伊森看到他布置的铁夹陷阱上夹着一个直立的生物，长着灰色的长毛和人类的手臂。但它的头部是细长的，有老鼠的胡须和耳朵：尽管左眼的位置只有一团脓包，但另一只睁开的右眼在昏暗的室内释放着幽白的凶光。
“吱——吱吱——呜......吱吱——”
半鼠人大张的口中露出了对生的啮齿，但它含混不清的嘶叫即便是伊森也翻译不出含义。但在这片刻之间，它已经夺过了伊森手里的撬棍，重击其头部后立刻开始撬着捕兽夹的钢齿。
而此时伊森的左手抬了起来。他攥住了第二只巨鼠的喉咙，然后用力拧手腕摧毁了它脆韧的气管。他站了起来——没有任何多余的格斗动作——直接用手臂猛击半鼠人的颅侧。那生物像一团破布一样被打翻在地上，蹬了蹬腿就不动了。
这可是意外之喜。伊森整理了一下被老鼠咬住的伤口——他知道只要吸入微光，伤口很快就会愈合。这个直立鼠，它的光十分怪异，但是远强于其他的动物。伊森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已经杀死了它，那样的话他就将错失一个优秀的实验品。他踩住铁夹的侧面，把弹簧压下去——捕兽夹布满钢牙的大嘴也在压力下打开：
原本看上去已经昏死过去的半鼠人突然窜了起来，狠狠撞向伊森。由于脚踩捕兽夹的弹簧重心不稳，他被撞得向后摔去。而半鼠人则前肢着地，三足并用，用最快的速度冲向了最近的躲避物。伊森爬了起来，背上撬棍和工具迅速展开了追逐。他越过堆积的瓦砾和半倒塌的门框，沿着向下倾斜的小路钻入了废墟深处。
他在一处坑洞前停了下来。这里已经是表面废墟的最下层，伊森回过头，日光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点，停留在通道入口。这里原本是类似于一片水泥制成的地板，但前面被一面垮塌的墙壁挡住了。看起来，是整个建筑被直接切断，而前面的部分被压入了更深的地下。
伊森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截带着脚掌的小腿。那生物抢出时间，咬断了在奔跑中碍事的断腿。他看了看面前深不见底的黑暗，半鼠人的血迹延申到了坑洞下面。
他点亮了火把——尽管可以看见微光，但伊森仍需要看清周围环境——然后他迈步向前，沿着坑洞轻盈地纵身而下。

伊森稳稳的落在松软的泥土上。他直起身，举起火把扫视周围的环境：
白色的菌丝占据了大部分的土地。在他的四周，许多色泽苍白的蘑菇在黑暗中生长着。自然情况下这里似乎不应该出现这么密集的菌类——伊森觉得这里像是一座蘑菇的种植园。在这片区域的上方，瓦砾中埋着一座破裂的水塔，其中的水逐渐流出来，沿着上方的建筑裂开的地基和层层的缝隙一点一点渗漏。也许在滴下来之前，这些水就蒸发了，不过至少它营造了一个湿润的地下腔室，允许这些蘑菇安静地生长。
周围有活物。
伊森看见了他们的光，强烈而闪耀。他放轻了脚步，因为这光看上去和半鼠人的光类似，假如这里是它们族群生活的地方，那他大概要面临一场苦战了。
在距离他大约二十五步的地方，伊森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半鼠人：那家伙跳下来的时候受了重伤，已经无力继续逃窜了。他走过去，把猎物翻过来，用金属丝捆住。现在不管它再怎么装死，也无法逃脱了。
但当伊森再次抬起头，他发现光点的数量已经多了起来。代表着活物的微光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包围了他——它们正在缓缓靠近。这也许是个陷阱......伊森想到。把同伴的尸身留在原地，然后伏击追过来的敌人。
那些生物越来越近了。伊森也握紧了撬棍。以之前的经验，越亮的光点一般代表着越大，越强的生物。他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等他们进入火光照亮的范围，就立刻搜索其中的首领，并给予迎头痛击。
“你......你杀了它？”
一个颤抖着，听起来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看，他手里还拿着撬棍，我不敢相信用那玩意就能打败【牧鼠者】”
又一个女性的声音响了起来。
随着这些声音的出现，光点的主人也逐渐出现在火光之中——直立行走，身体佝偻，肢体细弱。伊森明白，这就是资料上所描述的人类。但令他疑惑的是，这些人类既没有肌肉，也没有尖牙利齿，他甚至怀疑他们聚在一起都很难挡住一只巨鼠。为何......为何他们的体内会有如此强烈的光？
在他思索之时，一个比其他人看上去稍高的男性推开人群，走了过来。他有着和伊森不同的浅棕色头发，灰蓝色眼瞳。来者向他伸出了手，这是人类之间一种展示友好的表现。
“埃雷克森。”他直视着伊森的双眼，尽管伊森比他高出近半米，但是他发现对方反而对他毫无畏惧。“欢迎来到废都。而我的问题是......你愿意成为【人类】吗？”

我靠 t先生活过来了@T先生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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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黄牙议会
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半鼠人已经彻底断气了，这令伊森感到十分沮丧。它的微光也开始逸散出来，被伊森吸收进去。这改变了他的思维——尽管这过程十分隐蔽。
“似乎......不应该由你来欢迎我们的客人。”另一个男性的声音响起：听上去十分有力，至少说明这家伙能得到充足的食物，体况远比其他面黄肌瘦的难民要好。
周围的人们逐渐散去了。他们似乎有些害怕新出现的男人，而此人看上去地位在埃雷克森之上。
“是的，你说得对。”埃雷克森退到了一旁。“不过如果想询问我的意见的话......也许应该先弄清楚这家伙对人类的态度——”
但对方只是摆了摆手，阻止了埃雷克森继续发言。
“我是张，废都难民的救星，最早的苏醒者。”伊森看到他有着黑色的头发和胡须，瞳孔也是黑色。”你消灭了这个对我们大有威胁的生物，证明了你的力量。”他话锋一转：“但我们也并非软弱之辈。几个月来，我们已经建立了有效的食物和水的循环——没有辐射而足够清洁的：能提供给你相比独自生存更多的便利”
伊森并不知道他说的辐射是什么，不过看上去这些人躲在地下也并不只是为了躲避巨鼠。可他并不关心，他的目标已经失去了研究价值，现在得去再抓一只了。
”我要另一个这个。“伊森简洁地说道。
“那不是问题。不过变异者能用来做什么呢？你想要的是食物？工具？或是对它们的报复？”
“知识。”伊森不假思索的说出了这个词。这是他存在的目的，也是目前他唯一想起来的，与自己的前生有关的东西。
“那么，你来对地方了。”

眼前的隧道是由远比水泥坚固的材料制成，而这里的结构也越发趋于完整，原先设置在地下的走廊和房间都完整地保存下来。这里的电力系统甚至都没有被完全破坏，伊森发现有些房间里甚至有灯光——发电需要能源，而这些难民恐怕没有太多资源可用。因此在通道里，他们大多抹黑行走，只有张和埃雷克森这样的人手里拿着充电的光源。火把和磷火之类的消耗氧气的光源在地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扇生锈的金属大门打开了。这间屋子中间的桌子上点着一盏小灯，而四周密布着他们从其他地方收集来的实验设备：从简单的锥形瓶到流式细胞仪应有尽有，只不过即使有电，也很令人怀疑这些锈迹斑斑的老物件是不是已经彻底失去了工作能力。
但屋里并不只有他们三人。伊森注意到还有另外几人围在中间的桌子旁。他们大多穿着破破烂烂的 长袍和兜帽，不准备轻易露出自己的面貌。但在他们之中，伊森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一个身材细长的女人，看上去身高至少有2m。但她缩在屋子最靠里的角落，忧虑的神情完全扭曲了她的容貌。她没有斗篷，甚至也没有衣服，看上去极度营养不良的身躯看起来就像一株干枯的藤蔓。但伊森在进屋的一瞬间，就看到了极为耀眼的光——以至于只有一瞬间，接着他发现自己的第二视觉失灵了。那光强烈到烧毁了他的回路，以至于伊森此时只能用人类的视觉视
”如你所见，伊森。在这座城市的废墟里，天赋异禀的人不只有你一个。而我缔造了这个组织，黄牙议会，把更强大的人集合起来。我们都知道，废墟的资源早晚有耗完的一天——在那之前，内斗而浪费这些本来就不多的东西是不必要的。作为目前掌控局面的人，我们维持上面那些人的秩序和安全，但同样，我们有权获得最好最多的资源，尽量延长自身存活的时间。“ 伊森注意到，进入的金属门已经关上了。尽管和人类共情对他来说很难，但理解”如果拒绝加入就会被灭口“这件事还是相当容易。
而张继续开始为他介绍黄牙议会的其他成员。达戈，职业杀手；松本昌，黑道精英打手......他们的长处，多半来自苏醒之前的经验和身份。张简洁但有目的性地逐一说出这些人的致命之处：他们的确每个人都拥有瞬间徒手杀死一个成年人的能力。
伊森则几乎完全没听。人类。这是他唯一的评价。刚刚看到的那些瘦弱的饥民是一个人类个体，这些也是。他们没有任何区别，在伊森的眼中，他们都只是一个单位。而他真正在意的，是那个样貌奇特的女人的身份。
“埃雷克森......你们刚刚已经见过面了。“张看了埃雷克森一眼，然后没有对他进行介绍。看上去，这是对他刚刚越俎代庖的一种惩罚。”帕尔梅拉-艾森——“张突然停了一下，就好像他看出了伊森的想法。”园艺大师。就是她为我们培育了最优良的食用蘑菇。”
“需要我做什么？”伊森提问道。
“我们都需要完成一些自己擅长的任务，即使那会一定程度上损害自己的利益，不过议会会提供补偿。至于你，伊森，如果议会决定的话，你需要独自返回地表，为我们取回东西或是完成其他任务。”张从桌上拿起了一对鼠牙，那看上去是从他们杀死的巨鼠口中取下的。”如果你同意的话，它就是你的了，你可以自由使用这里的任何设备进行实验，前提是不会威胁到议会成员的安全。“
“你还承诺了实验品。”伊森伸出了手，等着张把鼠牙放入手中。“如果找不到那种直立鼠，我需要人类。”
张点了点头。事实上，他甚至没有把这件事当成一种筹码。“你可以得到三个普通人，备注好性别，年龄，大致体重，达戈会帮你带来。”
鼠牙落入了伊森的手中。议会散会，其他成员也迅速消失在黑暗中——那个伊森一直留意的女性也立刻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

第六节 Ghost in the Shell
“第一次测试。受试者1采取固定状态，并对其采取多种低伤害刺激。其展现出了明显的应激行为，说明该受试者的感官和技能完好，可以进行实验。以外部设施确保其存活与循环的前提下，对其进行脑组织活体解剖。分离出了一对诸多其他神经元具有强烈影响能力的结构，但移除此结构并不影响受试者生命活动。”
“第二次测试。以外部设施持续监测受试者2的脑电活动，为其播放废都变异鼠捕食人类的影像。观测到受试者的该结构高度活跃，按照前代人的资料，此结构被命名为”杏仁核“，能够在接受某些信号的时候向宿主传达一个强烈的指令，甚至足以压倒最高级中枢的操纵行为。”
“第三次测试。对受试者1的躯体进行完全解剖，并于巨鼠进行对比。二者的器官结构在拓扑学上差异并不大，因此怀疑”微光“的强度与肉体结构无相关性。此外，确定了多种接受外界信息并传入内部的回路，但都不具有特殊性，是用于在各种情形下做出反应，而非专门用来接收某种更高级意志的信息。”
“目前粗估：微光与创造并布置生物的存在可能存在某种联系，且不随生物本身的强弱而改观：大体来看，体型越大的生物光越强，但目前仅有一个例外需特别探究。同样，人类这一物种在微光层面与其他生物有显著不同，需要寻找一种近似生物——同属或至少同科的其他人类，来证明此特异性。”
伊森在实验室中忙了数天。他就像前代人一样用录像和笔记的形式记录自己进行的所有研究。尽管目前来看，整个世界上似乎只有他关心这些知识，而他的记忆力强到能够清晰回忆起数天前走过的道路上每一块小石子的位置——根本不需要外部设施来保存这些信息。但他仍然有条不紊地这样做着，如同遵循某种本能一样。
在其他的时间，他在废都中层四处游荡，希望遇到之前看到的那个女人。但由于第二视觉已经被烧毁了，伊森一无所获。这里的居民内部有着一些不成文的规定：比如不能破坏菌丝网，要节约任何有机质并把它们带回蘑菇田等。他呆在这里，观察他们的行为：既然不能通过解剖找到答案，那么如果看到人类出现某些反本能的行为，那就说明是外部对他们产生调控了——进食是最好观察的本能行为。不过，考虑到他们可能会害怕自己的存在，伊森爬到了岩壁的高处，藏在阴影中观察。
果然，最多不过五分钟的功夫，另一个提着口袋的人影就出现在了蘑菇种植园的另一边。看得出这个又老又跛的家伙刚刚一直躲在什么地方等着他离开。一种预感告诉伊森，有什么事情可能会发生......毕竟这个仅有几百平米的种植园能长出的蘑菇数量有限，伊森刚刚检查的时候就没发现多少完全开伞的子实体。
老头提着套在一起的两层塑料袋，开始小心翼翼地寻找能够采摘的蘑菇。伊森推测他应该是拔起了不少没长大的蘑菇，因为至少从他弯腰的频率来看，成熟的蘑菇肯定没有那么密集。
但种植园东边的一块大水泥板底下也开始传来了动静。老头明显吃了一惊，他想快速地退回隐蔽处，但是以及来不及了。另一个壮年男性出现在了那里，他也提着袋子。
老头局促地开始向后退：但显然不瞎的人都看出了这里的蘑菇完全不适合采收。伊森开始分析后者原本动机：假如没有这个老头，他会放弃采集，空手回去吗？
“打开袋子。”
“该*的，这些全给你，***！”
老头丢下袋子就准备撤离，但对方一手拿起袋子，一只手揪住了他的领子。
“瞧瞧你拔下了多少菌丝！你这老 不 死 的， 搞破坏的恶棍！”
几秒钟的静寂之后，叫骂声和殴打声突然响了起来。伊森则露出了赞美的神色：通过这种方式，这个男性完全可以合理的占有了这些本来不被允许收集的蘑菇，同时还清除了一个种内竞争者。按照伊森完全理性的思维逻辑来看，这行为是十分优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