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眼花了吧。我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看见刚刚红色的那个物体——气球飞上来的正下方，有个小小的东西一闪而过。
是什么？！我好奇地往下望，已经不再了。披上外衣悄悄跑下楼，跑到那个东西一闪而过的地方，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灰心的我不禁跺了跺脚。
回头看，看见那根柱子下面，有一叠未吹的红气球。好奇心就像汽水的泡泡一样膨胀着，充斥着我的内心。
是谁丢在这里的？！
走进想去拾起一个，然而当我的手刚刚伸去的时候，那个气球竟然自己动了？！它的肚子一鼓一鼓的，确切地说是有一个点在动，极力地拖着气球皮，想要移动着什么。
那个点动的很缓慢，气球皮总是重重地压在它的背上，塑胶的弹性总是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它，使它不得不花费好大功夫。
那个点渐渐从气球皮的最左端一点点移到了最右端，渐渐地竟然从气球皮中脱离出来了！是一个红色的小点，一出来便瘫在外面了。
“你是谁？”奇怪的一个小声音唤醒了我。
我如闻惊雷，要知道现在已经是深夜三点了，路上的人行人都回家去了，除了那个“没人”的霓虹灯牌。
我四下张望，却没有发现任何人。
“你是好人还是坏人？”那个奇怪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个问题问得好奇怪，哪有人是这么问别人的？大概是个小孩子吧，吹吹气球，也很符合年龄段的心理。
但是，这个时间，哪会有小孩……
“我是好人……你，你在哪里？”我有些紧张，觉得是不是遇到了绑匪，而敌暗我明，情势危急。
“我在这里！！”那个红点这是一跳一跳的。
难道是它？
我俯下身去，把脸凑向那个红点。天啊，原来是个小家伙！
他的大小只有1/3个小拇指长（约等于2.5cm）。他有着一头火红色的柔顺的头发，精致的五官和一对深红色的双眸，跟一个缩小版人类差不多。要知道，这有多惊奇！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晃过神来。看起来他的年纪不是很大。
“你是谁？”我打量着它。
“我叫小圈。”他不紧不慢。
他的语速不像是坏人。
他一边说着，两只手还死死地拽住气球皮，使劲儿地拖着，样子实在有点狼狈。
“需要帮忙么？”我怯怯地插了一句。
他转过来，用那深红色的双眸盯着我，凝视着我。不知道为什么，对上他的双眸，我竟然会有一丝惭愧，有些心慌。
“能帮我吹气球么？”他看着乌黑的夜幕，死死抱住柱子（要知道不这样他是会被吹走的），夜晚的风总是那么冷，但又不像纯粹的冬天的寒风，它的冷是淡淡的，有一种冷清，有一种孤单。
“吹气球？”我有些疑惑，他这么小，吹气球干什么。
“能帮我吹气球么？吹98个气球。”他的眼神很遥远，淡淡地重复着刚才的话。
我意识到他的思绪现在完全不在这里，问什么他都是不会回答的。
我点点头。毕竟他那么小，即使是坏人，也不会对我都多大威胁的吧！更何况，一个坏人又怎么会要别人吹气球呢？有时候还是不要想那么多，哪有那么多坏人呢？
我决定帮他，也算是在帮我自己。在冷清的时刻有个人陪（虽然我不确定他可不可以算作人），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吧。毕竟能够远离那些干筷子碰撞的声音，我还是很乐意的。
这个世界真的很奇怪，我竟然会帮一个陌生人，离开我熟悉的人。
Chapter 4
对面的高楼上有根想着一样的铁丝（因为距离的关系，事实上它应该是一根铁柱）上面顶了一盏灯。灯时而闪时而灭，红得很显眼，却很柔和，在黑暗中给天上的飞机引路。从天上看下来，应该是很壮观的吧，一排红色的会闪的路。
“我可不会白白接受你的帮助的。”终于回神的他此刻正拖着下巴坐在我的腿上（有我的身体为他挡着风，他才会这么安稳），看着我面红耳赤地吹着第一个气球，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是第99个相信我的人。这样吧，我吧我旅途中的趣闻告诉你作为交换怎么样？”他看着正在鼓起腮帮，面目通红的我，意识到我现在不能作答。
突然他扑哧一下笑了，笑得时候脸颊上出现两个深陷的很可爱的小酒窝。


“好。”她默默说着，把窗台上面其余的红色气球皮都收好，叠好，放回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并从中掏出一叠草绿色的气球皮。她的裙摆很长，被风一吹，很美。
“谢谢你。”我小心地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会给我距离感。
“不会。”
……
随后两个人都不说话，她还是自顾自地极目远望，偶尔放飞几个草绿色的气球。而我只是坐在窗台上，空气简直都凝固成冰了。只能听到均匀地令人害怕的呼吸声。
“你看过外面的世界么？”她突然对我说。
这个问题问得很突然，我愣愣地回答：
“去过。”
“能把外面的样子描述给我看看么？”她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悲伤，还有渴望。
我坐下来了，坐在她的手心里面，告诉她了我的经历，小宝宝的事情、醉鬼的事情、老爷爷的事情、小兔子的事情，好多好多，讲得我的双眼皮都开始打架了。
她把她的双手合起来，帮我做了一个小床。我就在她的手心里面，甜甜地睡了一觉。
此后，我都会给她讲外面的故事，而作为回馈，她会把红气球送给我。这也就是现在你正在吹的红气球的来源。（更早些的时候是宝宝送给我的。）
“为什么你也要放气球呢？”有一天我突然对她说。
“因为我曾经有一个朋友，在我还没有住进这栋大别墅的时候，会在一个最美的草坡跟我一起看星星。他的牙齿很白，我们一起泼水，一起打闹，弄得满身是泥。但是后来我们分开了。我的父母挣了很多很多的钱，告诉我我的身份地位要跟符合我身份地位的人在一起玩。于是就把我接到了这里。从此以后，我就跟外界没有任何联系，除了那些经常换的女佣以外。我曾经跟那个小男孩约定，我到哪里，都会放气球。看到气球升空，他就会知道我在哪里了，然后他就会来找我。可是这么久了，他一直都没有来。”
“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我追问。
“不知道啊，那时候还小，没有问啊。所以我很希望有人能带给我外面的信息，希望有人能带来关于他的消息。”
“我帮你去找他吧！”我突然站起身。看着这个天天忧郁的女孩，我实在于心不忍。不忍心看她天天这样想念，但同样也不忍心离开她。
原本我以为她一定会满口答应的，谁知道她拒绝了。
她从抽屉里面掏出一张照片。
“他5年前就已经死了，出了车祸。只是我一直都不相信罢了。”
什么？！那个男孩早就已经死了？！
她还天天这样放气球？！
“即使是在天堂，我也希望他能看见我现在的位置。因为我发现金钱和友情是成反比的。”
她说着，不禁有一滴泪落了下来，化在我的头上，把我的头发打湿了。
“小圈，我拜托你一件事情好么？”她吸了吸鼻子，转过来。
“好。”
“离开我，然后告诉更多的人，这个道理。钱再多也买不来友情和自由的心。”
“可是没有我你不会孤独么？”
“如果你不走，就会有更多的人孤独的。你身上还有宝宝、醉鬼、老爷爷的托付啊！”
她说着拿出一把小伞，是她从她们后花园摘来的蒲公英。
“再见了。”
她推了我一下，使我的身体飞了起来，我必须跟着风走了。
我越飞越高，划过她的指尖，再也抓不住了。
“记得放气球告诉我啊！气球会告诉我你最新的故事！”她冲我这里喊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眶竟然湿了。
我飞得很高很高了，她已经看不到我了。但我还看得到她。
她一下子软在了窗台上面，失声痛哭。
不要哭，我会带着你的愿望的，我会告诉你我最新的故事的，我会的，相信我。
讨厌，怎么连我的喉咙也哽咽了。
第一次我带着眼泪上路，风把我的脸吹得好痛。
这个世界真是太奇怪了，离开既然成为我离开的一种方式。
Chapter 10
听完小圈的故事，我明白。
我明白，我不能这么自私，小圈终究是大家的。我这里只不过是他的一个驿站。
尽管他给我带来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但终究还是会离开的，梦总是有它醒了的那一天。
那一天我看见小圈竟然出现在白天我的学校里面。


他看见我，示意我不要说话。
我只好照办了。
我知道，他是来找蒲公英的，他是要离开我的。
跟小圈相处的一个星期，我觉得我整个人好像变了一样。我开始觉得周围的一切尽管矛盾，但也值得我去回味。
我开始明白，有些事情，最初的往往就是最好的。比如说赶路时的风景，还有睡觉的时候，就不要着急了。越急总是越睡不着的。那天霓虹灯的主人也会明白不要去做无意义的事情，日式店的老板也会知道香味共享才是最好的小手方式。邻家的阿婆也会领悟挣钱还是要踏踏实实就好。
珍惜现在的每分每秒，才是我现在应该做的。
我一直很想问小圈，第二次见面时他说的那个会陪他笑的男生，会陪他数星星，躺在软软草地上的男生到底是谁？谁那个女生所找的人么？
但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乘着风了。
“再见。”他撑起那朵在学校找到的小伞，向我挥了挥手。
“小圈，喂，我想问你……”
话还没有说完，小圈就已经不见了，它是那么小，一点点，很快就消失了。
这时却有一个气球径直掉了下来，掉到了我手心。
气球落到我手心的时候，碰的一下子炸开了。
“很高兴能够认识你。我叫小圈。我的家真的在眼里，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瞳色的是么？我的家乡就是因为太多人的矛盾性，不珍惜而毁灭不复存在了，甚至连孩子都忘了他们是孩子。关于那个男孩……”
“霹雳——”一道闪电径直打了下来，风雨骤至，厚厚的雨帘隔离了整个世界，气球冒出的泡泡也被无情得打碎，不能组成音符了。
手里只剩一张残余的气球皮，突然想起刚刚那个撑着小伞离开的小圈，他会不会有事？
疯狂地跑着，大喊着他的名字。
“小圈，小圈——”
“小圈，你回答我呀——”
“小圈，你在么？”
“小圈，下雨了，要注意呀！”
突然觉得头晕晕地，浑身上下没有力气，腿好像很软似的。倒下的时候，隐约看到了那个红色的身影。
小圈，是你啊……
这个世界真奇怪，你回来，我却看不清你。
这个世界，真的好奇怪……
尾声
二十年后……
拎着包，挤上拥挤的地铁，隔壁的人唯恐天下听不到他的声音。正是个奇怪的世界。
地铁的柱子好冷啊。
今天可是我第一次挤地铁，真有点不习惯。
看到一个男孩拿着一个红色的气球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
我的头顿时痛了起来。
这场景怎么那么熟悉，红色的气球，小男孩……
是不是跟我过去的记忆有关？跟我发烧失忆前的记忆有关？
我努力想着，想起了小宝宝、那个女孩、雨中，还有小圈……
死死捂住头，不想想下去了，真的好烦啊。
突然那个男孩走了过来，轻轻地说，
“还记得你是个孩子么？”
还是那熟悉的微笑，和深陷的酒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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