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称作“游戏”的世界，对某些事物来说，有没有可能才是他们的“现实”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许久的寂静后，穆守一打破了沉默。
“天道盟是糊糊出的第一个有复活次数限制、非常考验队友配合的副本。哪怕是五个炉火纯青的熟练工，也有可能因为一两个微小的失误、绕不开这个核心机制而团灭。
“既然孔半清是来’帮助’我们脱离的，那么会不会有那么一种可能，她给我们这两件物品，其实是让我们拥有无限复活的机会呢？”
“可是一枚玉佩真的能让我们无限复活吗？”如夜不确定地说道，“至于这件夜行衣，我没办法发到队伍频道里。但不管怎么看，它都只是一套很普通的夜行衣……除了上面没有任何描述。”

“此物可令诸位勘探一线生机。着此物者，远鬼神，避灾厄，不受天地阴阳之缚，不知福祸轮回之苦，经年累月得重生矣。然…”
声音戛然而止。转而是如夜一声长长的叹息。
“后面的字…我看不太清楚。不过应该和前面大差不离。”
“这个意思是，”穆守一沉吟了一会儿，“这件衣服可以助我们脱离险境。但它一有使用限制，二有使用后果，而这个后果，我们暂时还不清楚。”
“搞不好，只能由一个人使用一次。”如夜声音低落地说着，“我不想当那个自私的人，所以…”
“所以你更要好好保管这件夜行衣！不要半路把它弄丢了！”如月的声音硬生生地插了进来，音调突然高了八度。“如夜，这件衣服到你的手上必定有它的道理，搞不好这就是我们唯一的生机了！”

“那接下来，愣着站在这里也没办法，我们应该怎么办？”我斟酌着开口，眼神却不自然地往boss身上瞟。
目标锁定着的孔半清依然是红名。我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异的想法：既然孔半清是蓝名，她对如夜他们目前是“友”一样的存在，那对同为队友的我……为什么会有敌意呢？
因为我的技能机制，扰乱了这个副本的正常运行？所以“它们”选择首先清理我，再找机会，解决剩余的人？
那这样看来，“它们”选择赠予的两件物品，说不定盛满了阴谋和诡计。

或许是一瞬间的事，孔半清高高跃起，两道困水一齐砸向了我。
“春春快躲开！”麦里的如月惊呼出声。还好我一直都在偷偷关注boss没敢分心，身手矫健地翻滚闪避。
困水擦肩而过，只是堪堪刮掉一点血皮，却痛得我惊呼出声。
“春春…？”穆守一倒吸了一口冷气，还未来得及询问什么，眼见孔半清回头望向他，双剑毫不留情地向他刺来。
穆守一只好操纵着角色往台子边缘翻滚闪避，或许是太过慌乱的原因，他在台子的边缘按下了替身术。
娇小的阴萝向后跃出一段距离，背后空无一物。
众所周知，只要掉出莲花台的平面，无论是万修还是十万修，都是必死的结局。
风景秀美的莲花池此刻有如一张血盆大口，静静等待着她坠入万丈深渊。
与此同时，我的无恋无厌，蓦地亮起。

下一秒，活蹦乱跳的阴萝重新回到了莲花台的中央。孔半清依然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盯着我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同的是，我眼里的孔半清，是绿名。
绿名…？为什么会是绿的？哪怕是NPC也只有蓝名和黄名，从未见过绿名……
难道我也变成了她的同类？

“啊，我突然走神了一下，有错过什么吗？”穆守一的声音在麦里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
他的话音里带着抱歉的笑意。“刚才不知怎么地突然脑子断片了，可能是熬夜太晚不小心睡过去了。”
说实话，虽然是大叔音，但胜在咬字清晰明了，字正腔圆，适合当新闻主持人。
我心想要不是老娘救了你，你这觉估计要睡到天荒地老。这么想着，那头的如夜小心翼翼地接话了。
“你……倒是没有错过什么，守一你真的不记得刚才的事了吗？”
“啊……发生了什么？”阴萝原地蹦哒了几下，看起来一脸茫然。

“你刚才突然发了狂，拼命往台子边缘翻滚，企图把自己摔死！”惊鸿毫不留情地开麦说道，语气愠怒，“我和如夜拼命喊你没反应，如月开红想晕住你都来不及。眼看你一个替身术就要摔下去，不知怎的又自己爬上来了，不会是被小纸人抱上来的吧。”
什么叫被纸人抱上来……？脑补了一下娇小的阴萝蹬着小短腿，气鼓鼓地抱着纸人不让自己滑下去的模样，很努力才忍住没有笑出声。
“啊…原来是这样吗。但我好像看到了伽蓝的无恋无厌……”穆守一嘀咕了两句话，我感觉到他选中我看了一圈，见我没有反应也没有接话的意思，只好作罢：
“先不提这个了。现在物品领了，对话也聊过了，怎么这个孔半清还是蓝名？”
“我要不再试着去对话一下？”我说着，选中了孔半清。
果然有一个对话的选项。

少侠：孔前辈，这是何意？
孔半清：少侠饱览文墨，可否读过前朝香山居士的诗词？
我无奈地笑了一声。怎么鬼留香还跟语文高考一样，随时随地抽检我的古文知识呢。
少侠：孔前辈所提到的，可是那位姓白名居易的前唐诗人？
孔半清：少侠聪慧。此番提到，正是因为他有一千古绝唱诗，或许是解开少侠心结的关键所在。
孔半清：惟有潜离与暗别，彼此甘心无后期。
孔半清：还望少侠能早日脱困。孔某先走一步，晚间于天道盟内设下宴席，静候佳音。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叫住她。
少侠：孔前辈留步！我还有一事相问。
孔半清（作揖）：少侠请讲。
少侠：我的无恋无厌……就这么被用掉了？
孔半清（无奈）：唉……这可由不得我决定。趁现在“它们”还没发觉，我能做的也只是提点提点少侠几句。
以下这些，少侠务必要好好记得，或许危难之时，能绝处逢生，搏出一丝生机。
第一，这个副本里有数股力量，争相搏斗，此消彼长，无正无邪，又或是亦正亦邪。规则不是定死的，在某些时辰，一方设立的规矩可以被另一方破坏。
第二，全身心地相信你的同伴，他们是唯一的、活生生的“人”。但务必要分清，谁才是你真正的同伴。
第三，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坚守自己的本心，就不会被侵蚀和同化。时刻记住自己的“心结”，“执念”，哪怕是强烈的“恐惧”、“嫉妒”和“憎恶”。记住一切身为“人”的情感。情感的力量比你想象中要炽烈得多。
第四，被你们称作“游戏”的世界，对某些事物来说，才是“它们”的“现实”。为了千方百计留存住这份“真实”，“它们”会不择手段。不要过于相信副本里莫名得来的提醒和帮助。

我哑然失笑：根据最后一条，那我是应该相信你呢，还是把你的话当作耳边风？
孔半清回过身面向我，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一霎间，我仿佛看到那双古井无波的黑色眸子，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芒。
[少侠机敏过人，见机行事即可。晚间我将在天道盟主楼内设下宴席，少侠与同伴若是赏脸，可于戌时前来赴约。]

戌时啊……退出对话模式，看了一眼小地图的时辰图标。现在游戏里正是日落斜阳的申时，距离戌时还剩一个时辰。
这是向我伸出的橄榄枝，还是为我设下的鸿门宴？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慢慢地在心底整理思绪。
“怎么样，孔半清说了什么？”穆守一第一个询问道。
我一五一十地转述了孔半清的对话和邀约，隐去她所提到的“几句提点”。
不是我不愿与他们分享，只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不能先入为主地给他们种下孔半清灌输的认知，从而扰乱他们的判断。
毕竟，世人心更险于山，绿名孔半清本身也属于“游戏里的一部分”，万一她打着好心的幌子把我们全诓了呢？

我没想到的是，正是我在那一刻选择有所保留，成了最后打开真正生路的关键所在。

“戌时赴宴……”穆守一沉吟道，“现在是申时。也就是说，如果想要按时赴约，我们只剩一个时辰脱离险境——起码是老一管辖的清夷明庭。”
“而且，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觉。”如月说道，“刚才前两个台子上的孔半清，不管是血量还是伤害都判若两怪。第三个台子上的她更是直接变成了蓝名。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三个孔半清，严格来说，其实都不是同一个？”
台子上三个，还有原先地面上站着的一个…
每转换一次场地，都会产生一个未知的，新型孔半清克隆人？我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这么多“孔半清”，很难说红名的一定就是敌人。哪怕是蓝名，也有可能只是敌人披上的一副中立皮囊罢了。
说不定不同颜色的名字，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不同的立场…
但暂时达成同一立场的，就一定是同一方吗？

“这算什么，伤害不够，数量来凑？”惊鸿无奈地吐槽了一句。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月接着说道，我注意到她规律的键盘敲击声慢慢停了下来。“孔半清还是那个孔半清，她的伤害和血量再如何奇怪，技能设定和循环却没有摆脱游戏机制。这说明，即使是在这里装神弄祟的魑魅魍魉，也需要遵守副本的底层逻辑。”
“所以你的意思是，怪还是那个怪，只不过内里被替换成不同的……东西了？搞不好，还不止一个。”
如月轻轻应了一声，表示赞同。
“这个或许能证明…如月的猜想是正确的。”许久未出声的如夜小声说道，她操纵着自己的华妹跃向平台的另一侧，而那里……赫然是一朵晶莹通透的水荷。
“前面两个台子的‘孔半清’，千方百计想致我们于死地。
“而这个台子的她，决定放我们一条生路。”

最近不想写了先抄上我的键盘，把贴吧里无脑吹伽蓝的统统创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