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逢改玉之劫，四九城上首挥之不去的几团飘絮，每每总要变幻过几遭。迨诸事尘埃落定，宝王承旧上禅让之恩位登九五，一切这才算是渐渐奔往正轨。】
【约莫是笃信“新官上任三把火”，而遑论如今新挑重担的并非旁人，是为新皇的缘由，都察院上下早业在朝初预下了焦头烂额的准备。可谁料竟顺风顺水渡过了最初的几月，心下是愈发得不甚安稳，直至湮夏福建参将贪扣军饷的折子千里迢迢递了来，竟登时觉得熨帖了少许。】
【碌碌忙活了几日，眼见情势逐渐趋于明朗。携着卷子前往养心殿复命途中，不期在桥下遇上故人】曹督抚。【念他镇抚一方颇为劳苦，殷切又询】督抚几时归京的？竟也未尝听人提起。

（我上次述职时候尚是正观朝等在述职已是成光元年，常年在外镇抚京畿里的同僚并不熟悉几个，我闻归扬说起明年元年轮职之事，我尚且不知调职何方）：刚回来没几日，太傅这是进宫觐见？
（他是兰台的人是谏臣，他这个时辰入宫想来是什么重要的事，刚刚旧日同僚提及福建贪污军饷一事起初我也有点半信半疑，但是证据面前对此事只能深信不疑）

【年近百半，为官亦有三十余载的光景，如今也能称得上一声“德高望重”。可竟也不知怎的，自我打建昌朝初年少入仕，补进都察院中做个都宪，尔后十多年的青云之路委实顺遂，却始终未得以领职踏出四九城半步，也便是偶尔做个钦差罢了。】
【是以自不得谙熟外臣的轮回调任，且应下他前话，再是颔首以作寒暄】正是呢。
【大抵察觉到督抚的目光几度在卷宗处停驻、游离，故而颇为善解地温吞又笑】欸，就是前些日子齐明的案子。曹督来了也有几日，想必应听了不少风沫罢。

：是了，刚刚听兰台昔日同僚说起过，曾于福州时候就听一参将提及过军营内贪污情况，这个齐正吗——
（军营内有都统有总兵自然无需我去越俎代庖，只是听景明说起过这个参将是贪财却也成事）：是个军事天才却不懂洁身自爱，军中威望很高，如此一来怕是难办
（这样一个人才若是是个清廉正直的必然是朝廷之福，可偏偏是个贪官，要是生逢乱世那就是死罪一条亦或是戴罪立功，可如今是太平盛世，我并非悲天悯人，在我看来贪污军饷就是死罪一条）：如此该如何处置，福州驻防都统倒给朝廷出了一个难题

【纵观朝野上下，垂绅正笏的庙堂间似是从不乏风流倜傥的贤材。可正所谓金无足赤，倘使要就高阶命官的品行逐一论究，想必就难能馀下甚么浑无错处的清臣了。刚正不阿的大人诚然有之，可说到底凤毛麟角。】
【早过了懵懂时空有一腔孤勇的年岁，浸润宦海的数十年间，逐渐谙熟了为官论道的秘髓。凡是上头打过招呼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且就为过——这是颇为悲哀的，我也沦为了碌碌风尘中的一名俗子。】
【不置可否地，半晌摇首嗟叹】是他咎由自取——不过，具体如何定夺，到底还是得看看陛下的意思。

：国有国法，官法如炉，一切怨不得别人
（对于此人我并不算熟悉毕竟是新调过去的，我也曾于兵部查过他的履历的确曾经是缴匪功臣，也曾经有人说起罪不至死，我并未说什么，贪污——那看贪多少，千两万两也罪不至死吗）：是咎由自取，早知如此怕就没有一卷弹劾更不会有刑部牢房走这么一遭，世上本就无回头路，若真可回头当年的浙江巡抚怕亦不会下贪于百姓

（我同福州参将并无交集，说是怜悯无非怜他一身军功，文武全才驻防福州却不思报效家国，贪污军饷纵然忧有心想保也无力回天）：咎由自取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位战功彪炳的猛将怕是若知道今日就不会做下这违背国法的罪，我虽怜惜他却不会为一罪臣去觐见天子触犯逆鳞唯有他日午门送他一程全同僚之谊）：本应该彪炳千古，万古流芳，如今也只能说可惜了

【实则圣/侧集天下之荟萃，泱泱大/清，从不缺那些所谓的贤材俊杰，更不乏像齐明这样的一位所谓的能臣猛将，今下如是，来日亦然。】
【这便纵然折损，也只能口上道声可惜辄罢，毋论是坐定九五的天子、抑或是共事一君的同僚、甚或是王/国的黎庶们，他们分毫不会为他的离去引发哪怕一星半点儿的悲哀，这也是齐明的悲哀。】
【似作权为宽解的一笑，拊掌又拍过曹公的肩头】也罢，三司自有定夺，便不耽误督抚面/圣了。【这厢告辞离去，皂靴下又扬起阵细细的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