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3吧 关注:8,368,196贴子:463,697,013

【小说】春秋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献给即将陷入战火的藏剑山庄。
没有体服号,所以没有看到新剧情,时间线可能会和官方设定有出入,不必考据。


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0-10-10 09:28回复
    性向:藏霸bg
    BGM:分享金玥的单曲《英雄》网页链接 (@网易云音乐)


    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0-10-10 09:28
    回复
      //
      柳狄英这辈子唯独穿过一回喜服,喜气洋洋上身到刀痕累累,拢共不到一个时辰,后来上头红淋淋的都是血,戾气太重,怎样洗都洗不掉,还是好生叠起来藏进箱底。
      她笑说自己生在金戈世家,注定是江湖里漂泊摔打的武林人,没那个锦绣安定的命。算球。
      每当这时叶萧一欲言又止,想起那日藏剑山庄突遭大难,她红衣如火与他并肩杀敌,眉头紧锁,面色沉重,哪里是个新娘的样子;又想起更早年与她怄气那句“这亲不成也罢”的戏谑话,她当时怎么回答他的?记不清了,只是喉头哽得生疼。
      他向来不是甜言蜜语的人,她也不是柔肠婉转的女子,成亲这等大事,竟好像轻易揭过了。只是每每想起,心中五味杂陈,固有千言万语,竟不知如何说起。
      于是他只好在回忆时,用上惯常戏谑的声气,仍像是逗她气她,对孩子说:“你不知道你娘当年啊……好端端的长尾刺绣红喜服,让她穿出了绿林响马披风的气势。”


      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0-10-10 09:30
      回复
        那年藏剑山庄大难,不仅摧毁了一场婚礼、重创了一代世家,也赐给她的爱人一道终生不治的致命伤。
        叶萧一死于三十九岁秋天。
        这年他们的大儿子怀瑾九岁,从始至终守在门外,咬牙凝神,浑身绷得紧紧的,即使最后关头也未尝哭出声,只是睁着眼睛掉泪,是个小男子汉。
        小女儿尚在襁褓,牙牙学语,才会喊爹爹,被仆妇从房里抱出来,急得一次次扭过小脸去看望门口。
        都说母子连心。稚子无辜,却仿佛知道,那门里隔着的,正是连接自己的那一半。她独自在那里,就要枯萎了。


        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20-10-10 09:30
        回复
          狄英明白,她的丈夫就快死去了。
          多少年刀剑加身、家国危难,从没有将这个女人压垮。这次同样,身为女主人的她,早将一切安排妥当,丧葬礼仪,筹备用度,一应俱全。她须得早早备好一切,来抵抗某个时刻自己完全的崩溃。
          之后她才身为妻子。卸钗藏刀,素衣清颜,又梳起豆蔻之年第一次见他时梳的发式,从容而体面,来陪他最后一程。
          弥留之际,叶萧一只觉自己躺在一片旷野之上,周遭无垠,只是广大,只是变冷,只是消散。只有身上的被褥还是温热的,她握住他的手还是真实的。
          他开口还是可恨,气若游丝也要逗她:“这下好啦,柳三小姐……”
          她噗嗤一笑,替他把话续上:“这下能安心改嫁,去找小白脸啦!”
          叶萧一横遭抢白,又仿佛真的担心那样握了一下她的手,说不出话来,脸上似悲似喜,只是望着她。
          狄英侧头抹了一把脸,皱眉不看他,开口很凶,却带着哭腔:“知道了知道了!我自己看着办,天下这么多小白脸,哪能一下子,哪……”
          再说不下去,低头将脸贴在他手背上。
          她说萧一,有件事,这时想问明白。
          你究竟。
          你究竟……
          朦朦胧胧的,他想起她这个苦涩的眼神在哪里看过。
          那是他们更年轻些,常常争强怄气,有过那么几回,她同他吵闹,不知真假地问过他几次。
          “她就这么好?你还念着她?那我……算了!”
          他那时一味要压过她的气焰,更为掩饰自己对她心动,逞强嘴硬道:“对,她是好,比你好千万倍,满意了吧?”
          每每这时,她便露出这样的眼神。如今看来,次次都是心碎。从什么时候起,她再也不问了?
          狄英问,你究竟……
          终究没有问出口,你究竟爱她多少年?
          究竟有没有将我放在心上。
          究竟为儿子取名怀瑾,是为不可释怀么?
          究竟这样生无可恋,是否真的无所眷恋。


          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20-10-10 09:31
          回复
            狄英将脸贴着他冰凉的手背,说:“等雨下过了,就差人把茅房整个挖开来再夯一回,这回我亲自去,省得那些二五仔再缺梁少锄地糊弄老娘。”
            叶萧一气息弱弱地笑了一声。
            狄英说:“黑米上市啦,囡囡好爱吃,明儿个我再去称回来,做粥做糊,你也尝一碗。”
            狄英说:“你那些子子弟弟,又写信说要来看你,开春……诶,开春就来了。还记得小九么?他要娶妻了,说媳妇儿害羞,笑起来很像他小师妹……”
            狄英还要说……
            叶萧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英,下辈子,等我再找到你,就还你一场真正的婚礼,好不好?…”
            “……”
            她怔怔地愣了好长、好长一会。


            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20-10-10 09:31
            回复
              那日后半夜,叶府的仆从见女主子从房间里出来,反身轻轻地将门合上,仿佛里头的爱人,只是同寻常一样小睡一觉。
              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只是吃的苦多了,现下已能隐忍着魂魄撕裂开的痛楚,仍旧得体、克制。
              她突然说几天水米不进了,有点饿。要了一碟绿豆糕,一碗白粥,独自坐在堂前一点一点吃着,不时有泪珠子滴进碗里,那粥像是又多了一些,就这样安安静静吃了整整一夜。
              她从此不吃绿豆糕。


              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20-10-10 09:31
              回复
                //
                十六岁,怀瑾自书院学成归家。
                是时藏剑山庄百废待兴,新楼就建在旧址废墟上,像个脚踏焦土巍巍站立的巨人。船自扬州缓缓地来,隔雾窥得见沿岸垂柳,并天泽楼高耸的屋脊,就连顶上避雷的金吻兽,二爷爷也特意敲去了一角,与从前那只一模一样,颇有习武人“坐不改名行不改姓”的倨傲。
                顾不得接风洗尘,先挨个拜会长辈,问得母亲去处,原来是在剑庐。
                怀瑾脚步如飞,恨不能用上轻功,奈何廊内许多家族子弟、老少仆役,想起儿时胡奔乱跑,毫无形状,不是被父亲捉住沉声喝斥,就要被娘拎耳朵,当下耳朵就隐隐发疼。只好正冠踏履,好生践行君子风度。
                将近剑庐,月门里头拐出个人影来,当即与怀瑾撞作满怀,手中的锭子撒成一地。那人啊呀一声,哆哆嗦嗦蹲下去收拾。小少爷赶紧帮忙,打眼看他是个商人打扮,脸上潮红未退,额汗淋淋,五官几乎要苦皱在一起,仿佛刚经历一场惨败的骂战,嘴里仍还碎碎地啐:“呸!……寡妇就是寡妇!使钱都这样小贱!要赶上藏剑当年……这点小利算得了什么!寡妇、寡妇……活该她是寡妇!”
                怀瑾猛然了悟他说的是谁,当即怒从心起,扯起他衣襟就要理论。不防身后一阵抢促的跑声,听得人怒吼:“你当老娘耳朵聋了不成?!今天就卸了你的王八壳子炖汤!”,余音未了,一柄刀鞘精准无误命中商人后脑,那奸商只来得及作出个惊恐的表情,已是翻个白眼晕过去了。


                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20-10-10 09:32
                回复
                  锻火重燃,意味着藏剑山庄重新开始铸剑。
                  一代武林名门世家,无可避免地被卷入国运危难中跌宕,刀剑加身、虎狼相逼,藏剑弟子无一人折脊退让,苦战至终,几乎玉石俱焚。此番开庐请剑,意指叶氏一族重新振作,无疑为中原武林、为江南百姓喂下一粒定心丹,实在要紧。
                  狄英生于河朔柳家,嫁入藏剑多年,可以说集两家之铸术、人脉、声望于一身,担纲此任义不容辞。早在品剑大会名帖四散前半年,她已经入驻剑庐,从矿料到锻打,样样亲自过问。
                  从旁等待时,怀瑾百无聊赖。娘不让他插手,还把他当孩子。他心安理得这份宠爱,行使起孩子的特权,赖在她身边不走,这里问问那里摸摸,再笑嘻嘻地被娘拍开手。
                  这数年来时光的雾霭散去,她仍是他儿时记忆里的样子,干练、潇洒、雷厉风行,抱臂站立着,侧影像把开锋的刀刃,锋芒挡也挡不住,是霸刀山庄最引以为傲的柳三小姐。
                  从怀瑾记事,隐约就知道娘就与其他大家族里的夫人不同,她在最艰难的时候成了叶家的媳妇,肩上扛着两个家族的兴衰荣辱,没有一日不辛苦奔波,浑不似她们养尊处优;也不像她们穿裙戴簪,涂脂抹粉,多少年,仍旧一身嫁人前的貂裘劲装,来去如风。
                  父亲还在时常说她“剽得很”,就连在这个字里她也按刀。怀瑾记得那是在父亲的书房,窗外日光正盛,教竹帘子一剔剔地漏出来,依稀能看见父亲的神色。他执笔画下去,在摹一幅小像,画的是娘亲,语气似要说她的不好,目光却无奈,无奈而温柔。
                  那幅画一直收在书房案屉里,不晓得狄英看没看过。依叶萧一那性子,恐怕轻易不会主动给她看的罢。他与她,可是犟了一辈子的冤家呵……谁先说了情动,不就是认输么?
                  怀瑾从家仆手中接下热水,沏一壶茶给母亲送进去。狄英正敲着一柄剑胚听声,抬头看着他,一时晃了神,怔怔的,嘴唇一搐,欲言又止。
                  隔了一会子才回醒,伸手接了,笑笑:“以为是十六岁的死鬼回门了,你看我……哈哈。”


                  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20-10-10 09:32
                  回复
                    //
                    柳三小姐周岁,一家老少围坐,看她抓阄。
                    奶娃娃先是看也不看地爬过绣帕花鞋金玉簪,又在爷爷睁圆瞪大、无比期待的眼睛里,稍微在长短刀旁边徘徊片刻,继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小手抓住一块未经锻打的陨铁,抱住不放。
                    大人们你看我我看你,哄堂大笑。有人说,小姐眼里有宝哩!手里拿得住材,材又通财,好命。
                    唯独爷爷捻须沉吟,且笑且叹:原石非历淬火敲打不足为用。这丫头啊,随我,命硬,犟得很,一路走得难也走得长。


                    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20-10-10 09:32
                    回复
                      叶萧一长狄英六岁,世家里沾亲带戚论资排辈地算下来,她该叫他一声“小叔叔”。
                      初见他才八九岁,已是个随父辈上门贺岁的小童子,黄衫绣靴,有模有样地作揖、磕头。狄英被娘姨抱出来见礼,天真无知,短手短脚,站直了不足他腰高,匆匆照面便过了。临走前娘姨为着哄她不闹,抓了一块酥乳酪要她咬着吃,他看见了一眼。
                      长辈着重地带来她同族柳姓的一位表姊来与他引见。姓柳名什么呢?他甚至没有仔细听,潦草行了礼,权当见过。脑海里还想着方才那小娃娃张嘴咬那糖,白白的乳牙,吃力地细细地啃着,津津有味,于是也试着伸手捻来一块尝尝。
                      ……太甜了。


                      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20-10-10 09:33
                      回复
                        因而柳狄英有记忆的与叶萧一的相遇,算起来该是第二回,时间在两年以后。
                        林间有肃杀长风,箭声破空擦耳而过,奔马惊嘶扬蹄,将马背上二人掀将下来。
                        黄衫少年借力翻滚几圈,顾不得浑身伤痕,第一时间察看护在怀中的女童。
                        “呜……呜……”女娃娃摔得疼了,望着他瘪起了小嘴。
                        “我还没死,哭什么!”少年低头凶巴巴地瞪她一眼,硬是将小娃娃吓得忘记了掉眼泪,黑溜溜的大眼睛里含着泪珠子,愣愣地看着他。
                        黄衫少年反手探向腰间,剑身寸寸抽出,寒光闪过桀骜眉眼。
                        他抬眸望向聚集在周遭的一干匪徒,扬唇冷笑。


                        来自iPhone客户端13楼2020-10-10 09:33
                        回复
                          “啧。”
                          少年叶萧一踩着满地尸体丢开断剑,甩着虎口发麻的右手,下意识低头看向怀里。
                          不看还好,这一看,原本吓得呆愣愣的女娃娃当即大哭起来。
                          少年见她亮晶晶的眸子里映出满面是血的自己,也是一愣,慌忙抬手摸去。原来方才一番激斗,眉间被划开一刀,伤口不浅,血流如注。
                          “喂,你……你别哭了。”少年牵着那小泪人儿,一半身子都僵起来,自己都有些好笑,“伤在我,你哭什么?你家好歹也世代习武,没人受过伤?都像你一般娇滴滴的,成什么样子。”
                          女娃娃原本哭得抽抽搭搭,却听懂了他的话,当即抿紧了嘴,小手抹掉眼泪,抱着他脖子凑过来,小动物似的舔了舔他的伤口。


                          来自iPhone客户端14楼2020-10-10 09:33
                          回复
                            再听见他的名字,眼前是竹帘浸下来的密密的雨幕,后头一声一声跟着表姊的啜泣。狄英抱着鞘刀倚在窗口,侧开脸仿佛不忍看她,心中却另有一种心惊肉跳,跟着身上也忽冷忽热,恨不得去雨地里跑一跑。
                            说是,原先将她指给藏剑的叶少爷,说好的年岁到了就结亲。可从她十六岁起,那边便一直陆续有消息传来,说叶萧一实是有了心爱之人,对于婚约是抵死不从。长辈宽慰她,说过两年再看,说不定他只是一时新鲜,大了还不一定。
                            果真,两年后又听说那女子弃他而去,可……
                            “可他却说什么‘她在世上一日,我便一日不娶妻’!……你听听!我做什么孽的还要嫁过去?我倒是去求了,可这是爷爷生前订下的亲事,谁敢替我做主呢?”
                            狄英抬手捻了捻自己短及肩膀的头发,那是她私下与几个弟子赌架,教对方一招削去了半边发髻,她发了狠,将那小子按在地上揍得鼻青脸肿,回来索性绞了头发让它重新长。
                            再养个一两年,是该承得住凤冠的罢?
                            她在那极短的瞬间仿佛又看见了爷爷,隔着雨幕站在那里,笑笑的,目光却很悲悯。她不必听清便明白他老人家要说什么,抚掌按着跳烫的心口,只是慢慢地站直了。
                            她分明听见自己说:“哭就能不嫁了么?索性我替你去。拦我?我看谁敢。”


                            来自iPhone客户端15楼2020-10-10 09:34
                            回复
                              //
                              怀瑾二十岁娶妻,出庄开府别住。
                              新媳妇温婉柔美,典型的江南闺秀,与怀瑾伉俪情深。是日携心瑜随着狄英至库房,打开门,迎面一阵沉沉的灰,几人掩鼻咳嗽一阵,不约相视而笑。
                              放的都是些平日里摆用不上的杂物,规规矩矩堆砌,安安静静变老。儿媳妇有了身孕,不便动作,狄英作主,只让她从旁看着就好,叫来女儿各自拿捏着油帆布一角,整张地扯出来。
                              最向里收着些从前家里的旧物,从那场浩劫里抢救出来的,后来流离辗转,狄英一直贴身带着。怀瑾儿时读过的烧去一角的书、第一次握的木剑,心瑜的布娃娃、小绣鞋,叶萧一生前用过的砚台,几只挂了锁的皮箱子,用一只剑匣方正地压实。
                              那只剑匣虽落了灰,看得出边角光润,想必主人一定不时摩挲感怀,极是爱护。心瑜当即撇了撇嘴,偷眼看娘亲。柳狄英倒是面色如常,将它搬去桌上仔细放了,再回身去理后头的东西。
                              媳妇悄悄拉了小姑子,好奇那剑匣来历。
                              心瑜面色更紧,几乎恼起来:“那剑匣里不是父亲的东西……”
                              “里头啊?里头是把伞。”狄英的声音。
                              她拍拍手上的灰,从博古架旁边下来,笑嘻嘻地看着两个小辈:“怎么,想听故事?”


                              来自iPhone客户端16楼2020-10-10 09:34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