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亚的授权截图

0.
瑞琪穿过漆黑的楼道，脚步声回荡在楼梯间中。他正前方的声控灯循声亮起，暗黄色的灯光打在转角处的杂物上，灰毛小鼠瞬间窜进洞里失了踪影。
夏季的空气闷热干燥，楼梯间里却透着几丝拔凉的意味，他汗湿的衣物被凉风逐渐吹干。瑞琪微打了个激灵，将手上搭着的警服重新披在了自己身上。他抬眸望眼楼层的编号，摩挲出裤口袋里的钥匙并将其插入孔中。
蝉声嘶力竭的鸣叫像是减弱了几分，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仿佛要把小虫自己内脏震碎的鸣叫可怕。伴随着声轻响，瑞琪踏入了自己的房间，声控灯熄灭的一瞬间，他抬眸看见对门一向没人居住的房间门缝里散着光。
改天再去拜访一下新邻居吧。
房顶灯闪烁几次才将光送到客厅的各个角落，瑞琪身周冒着层水汽，他举着毛巾拭干发尾的水珠，又拿起桌面的水杯将水一饮而尽，他坐下身子陷入沙发中，按着遥控器搜索今天的新闻。
瑞琪握着手中的钢笔，未写完的报告上晕着点墨迹，这次事件有个部分他还没弄懂，那一笔便怎么也动不下去。兔兔记者甜美带着些严肃的声音从电视里传出，他抬眸望去，在背景的火光中不出意料地发现了自己的身影。
消防车和救护车都已赶到，小轿车经过一次小型爆炸后只剩下焦糊的外壳，地上晕着暗红色的血迹。大卡车停在马路边，前段凹陷了一块，卡车司机被医生转移到了救护车上。旁边聚拢着一群围观群众，屏幕里的金发青年帮着疏散人群。
画面一转，电视里开始播放车祸发生那一瞬的回放——出事车辆毫无预兆地转弯，被大卡车撞翻，过了几分钟后金发青年也从一辆车上下来进行后续处理。
死亡的男人是瑞琪一个任务的追踪对象，结果现在发生了这场意外，甚至连瑞琪都暴露在公众的视野中，上级中有些不满的声音。部分眼尖的网友注意到瑞琪后，怀疑是他追尾害得车辆急转弯出事。菩提导师帮他把这些流言和不满的声音都暂时压了下去，但这次的任务报告对瑞琪来说有点苦手。
瑞琪为了不被发现，一直跟任务目标保持距离，别说追尾了，有好几次都差点跟丢。车主的急转弯跟他的关系不大，他多次观看这份回放的记录，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官方给的说辞是出事车辆的转向灯坏了，卡车司机没注意到于是发生了车祸。但只要是认真看过原视频的人都会发现轿车的转弯过于突然，仿佛前方猛地出现了一面屏障。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瑞琪将回放的倍数不断调小，他不再关注车辆的应变情况，转而观察起车祸周围出现过的人群——一定有人目睹了当时车祸发生的全程。
他的目光略过行色匆匆的路人，扫过了在绿化带除草的大爷，叫卖着手中饰品的大婶，坐在椅子上悠闲交叠着双腿的年轻人……瑞琪微垂眼睑，心中有了想法。
1.
太阳斜挂在矮楼的楼顶上，落日的余晖较正午的毒辣阳光比多了几分温和，懒懒地铺在大地上。三两成群结伴回家的学生说笑着学校里的趣事，偶尔对一旁貌似还散着淡淡血腥气的马路投去好奇的目光。
“哇，那里有大哥哥表演魔术!”嘈杂嚷声中钻出了声兴奋的惊呼，混乱的脚步声逐趋整齐朝着一个方向奔去，恰好位于他们前方的金发青年猝不及防被冲击了一下。
瑞琪抬起双臂缓慢移步离开孩子们的人流，他眉头轻蹙，拍拍自己米黄色衬衫上的褶皱。他的手上还提着热情的花婶塞给他的一堆奇怪的小物件，趁着午休时光他出去询问了一下附近人对车祸的印象，他们大部分都语焉不详，而花婶则是叨了一句瑞琪比较在意的信息。
花婶说她当时注意到车祸的时候觉得那附近有一个地方特别亮，但亮了一会就熄了。
难道是强光晃到任务对象的眼睛，导致他急转弯？
不远处的惊呼声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瑞琪现在已经下班了，他仅是稍稍迟疑了一下便循声混进了围观的群众中。围观的人有些多，瑞琪只能站在最外层凭借身高优势望到孩子们围着的那个焦点人物。
墨蓝发青年鼻梁上架着副花哨的蝴蝶眼镜，他的目光一直在人群中移动，瑞琪见最前排的靓蓝发小朋友已经迫不及待把手伸到最高时了然。青年看向瑞琪的时候目光微顿，瑞琪莫名感到后颈传来丝凉意，心中升起些预感——
“不知我是否有幸请到那边的金发朋友过来配合我完成一下这个小魔术。”
瑞琪眼皮轻跳一下，果然如此。

瑞琪前方的小朋友已经踮起脚尖在人群中寻找魔术师口中的人物，瑞琪无法，只得抬臂轻拨开自己前方的家伙，而每拨开一个人，他都会说上一句“麻烦让让”。在挤过数人后，瑞琪总算近距离接触到了这位魔术师。
对方的嘴角噙着抹淡淡的笑，瑞琪却莫名觉得那笑有点冷，好似没带上过多感情，只是单纯保持一个这样的表情，掩盖其余更多的东西。瑞琪当警察已有多年，阅人无数，偏有那么一瞬看不透眼前的家伙，心底不免多了几份掂量。
“别紧张，只是抽张牌。”魔术师轻弹了下手中的扑克，牌面打开呈扇形。
瑞琪扫过面前背面花色完全相同的牌，凭着直觉抽出一张递给对方：“可以吗？”
“当然，别质疑一个魔术师的基本素养。”青年将瑞琪选中的牌平铺在手心上，另一只手上剩余的牌伴着他手腕轻抖消失得无影无踪。
墨蓝发青年灵活地将手中的牌沿着中线对折数次，在众人眼前轻晃了一下后，轻松地将纸牌撕成了碎片。
瑞琪站在一旁不为所动地看着年轻魔术师的表演，他的好友兼同事弗兰克对于这些新鲜的玩意也有不小的兴趣，凭着突如其来的魔术热给他科普了不少相关的东西。
其中有一个就是他面前正在上演的极有噱头的魔术，只不过是撕碎，然后再随便折几下复原……
魔术师好似察觉到了瑞琪冷漠的态度，对此他只是再度弯起几分唇角，握拳将手中的碎纸片禁锢于一隅，他将拳的一边置于唇旁：“看好了哦。”他轻吹口气，无数金色的光粉从他拳头的另一边钻出，它们变化着模样，好似又长出了翅膀在空中打转，它们扇舞翅膀，掠过围观人群的前头，引起孩子们的惊呼。
瑞琪微愣，这和他印象中的复原魔术出入有些大。那携着金粉的小物降落到他的指尖他抬手看去，那是一只尚在轻拍翅膀的蝴蝶，它的触角轻点瑞琪的手指，瑞琪甚至能看到蝴蝶的复眼闪着微光。瑞琪抬眸望去，青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魔术，是创造奇迹的过程。”青年以瑞琪恰好能听到的音调低语一句，他轻打了下响指，漫天飞舞的蝴蝶好似受了召唤一般齐齐朝他的手心涌去。
他缓缓合上手掌，将蝴蝶的金光掩住，待他再张开手的时候，所有蝴蝶的踪影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刚才瑞琪抽到的红桃A正安静地躺在他的手中，引来以最前排那个靛蓝发为首的小朋友发起的潮水般的掌声。
青年站在热烈掌声中等其停歇，他指间夹着那张红桃A，一甩手将牌呈弧线飞向瑞琪。瑞琪瞳孔微缩，凭着直觉准确接住对方的扑克。但刚一到手，瑞琪便觉得某些地方不对劲——他的掌心感受到了刺痛。他凝眸望去，一枝深蓝色的玫瑰躺在他的手掌中。
青年好似惊讶瑞琪的反应能力轻挑了下眉头，微勾唇道：“牌选的不错，给你点见面礼。”
谁的见面礼会送玫瑰，魔术师特有的浪漫吗？瑞琪心中微讶，嘴角的线条不再紧绷，稍柔和了些许，泄出几分笑意。他把对方送的玫瑰揣在兜里，刚想上前搭话，却见先前坐在第一排鼓掌最卖力的靛蓝发青年一个箭步把毛茸茸的头凑了上去，向对方请教关于魔术的问题。
周围围上来的孩子越来越多，瑞琪敏锐地注意到青年嘴角亘古不变地微笑似乎僵了一瞬，他决定站在一旁等等受欢迎的魔术师。
待他打发走最后一个孩子，瑞琪走上几步道：“你好，我是瑞琪。”
“嗯，瑞琪——好的，你有什么问题想找我请教的呢？”
瑞琪见对方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正了正脸色，下意识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昨天下午发生了一场车祸，我见先生当时正好坐在附近，请问先生能描述一下当时见到的情况吗？”
青年探究的目光扫过瑞琪的脸颊：“记者？”
“一名苦于写出警报告的警察。”瑞琪摸摸自己的鼻尖，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证件出示。
“我了解的也不多——”
“哪怕是一点，对我也会很有帮助，先生。”
青年语顿些许，见实在躲不过了才抱臂缓缓道：“那辆出事的车超速了，闹出的动静有点大，我就多看了一眼，刚好看到它一个急转弯被大卡车撞到侧翻，爆炸。”他望向瑞琪，“警察同志，有帮助吗？”
“跟我了解的情况差不多。”
“我能离开了吗？”青年耸耸肩，手插裤口袋，脚尖微转，作势要走。
“等等。”瑞琪略迟疑了会，“请问你在出事车辆转弯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出事车辆前方有什么东西，例如强光之类的。”
青年沉吟思索片刻后答道：“没有。”
“感谢先生提供的信息。”
“不客气，如果赶着给我发‘优秀市民’锦旗的话就不用了。”青年轻笑着，在瑞琪的视线中渐行渐远。

2.
一洼污水塘倒映着残月，各类鞋子踩踏在上面溅起涟漪。夜晚的小集市飘散着各类美食的香气，铁锅翻动便能从其边缘看到冲天的火光。棕发青年站在烧烤摊前拍拍自己老友的肩膀，幽幽叹道：“你最近总烦恼车祸的事情，会秃头的。”
“今晚就不要想那么多，我请你吃烧烤，开心点。”
瑞琪抬眸望向自己的友人，他理解弗兰克只是担心他的弦绷太紧，对此他只能无奈笑笑，顺了对方的意思接过烧烤摊老板递过来的串串在一旁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弗兰克开了罐啤酒放在他旁边，瑞琪没有推拒，接过缓缓饮着酒液，眉头微蹙。报告最晚后天就要上交，他的车祸调查却没什么太大进展，弗兰克说得不错，他现在确实在为这事烦恼。
蓦地，引擎的轰鸣声和轮胎摩擦路面的刺耳声音伴随着市民的惊呼从不远处传来，缓慢流动的人群躁动起来，人们纷纷朝两边躲去，好似在躲洪水猛兽。
瑞琪下意识站起，朝那个方向眯眼望去。
轰鸣声由远及近，墨色的机车滚着尘灰闯入瑞琪的视线，那辆机车驶过的时候近乎要擦过他的肩膀。
“瑞琪，不要靠太近！”
弗兰克的惊声提醒在瑞琪耳边拂过，瑞琪眼底的凝重掺杂了几分惊愕。方才那一瞬，他看到了对方头盔压着的墨蓝色头发——这家伙头盔的护镜甚至都是蝴蝶眼镜的模样!
瑞琪感到手腕被人猛地往后一拽，紧接着又是一队摩托先后从瑞琪前方冲过，目标直指先前掠过的机车。
“瑞琪你清醒点，万一被刮到怎么办？！”弗兰克见车队驶离后才松口气放开拉着金发友人的手。自那场车祸发生后，瑞琪似乎陷入了一种沉浸式的诡异状态，有时会做出让他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行为。
“弗兰克，你那辆宝贝在附近吗？”
“欸？”
夏夜的风不断灌进青年的衣里，衣摆随风飘飞，如同被强扯一般。他偶瞄向后视镜，明晃的车灯始终在身后紧追，没有放弃的迹象。
驶过方才人多的区域，青年旋过车把加速，两边扫过几排房屋的残影，并无灯火照明，天上仅有的几颗星星也无法与身后车队相聚的白炽车灯争辉。那一瞬，青年只听到了身后地面被射击后传来的闷响。
他偏首望向后视镜，在晃人眼的灯光中辨认出几点火光。他侧眸瞥见左边的人做出了子弹上膛的动作，举着枪分别射出几发子弹。子弹摩擦空气发出脆鸣，堪堪撞到青年机车后轮的挡板，便被青年的再次加速甩在了身后。
前方有一拐角，附近倒有工地挂出的几盏灯亮着，青年微眯双眼，猛地手朝后发力转动车把，倾斜车身，车稍蹭过墙壁磨出火花完成急转，几排子弹打在墙壁上。未及时反应的摩托车刹不出车，倾斜过猛撞到墙壁上侧翻，靠后的几辆摩托放慢了些速度才转弯跟上。但他们离青年的距离已经拉大到超出了枪的射程范围，领头人低声咒骂了句将枪收回腰间。
青年的嘴角上扬了几分，又拐过一个缓弯，冲破阻碍道路的箱子进入更无光亮的甬道，箱子的木屑粘在青年的衣领上几秒，再度被风刮走。
青年进入甬道后，他身后摩托车的轰鸣似乎小了一半，他眉头轻跳，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待他在甬道拐过第二个弯，前方突然闪过一大片灯光逼得他瞬间闭眼，按住手刹猛倾车身，轮胎大面积摩擦地面迸射出一排火花，如同爪抓黑板的刺耳声音响彻在甬道中。
青年将腿横在车身间，支撑着半倾的机车。他身后的追兵也已停下，前后夹击逐成包围之势。
青年小腿轻甩将支撑架挑下，举起双手翻身下车，嘴角笑意不变，悠闲地看着正前方的家伙举枪打爆了他车子的轮胎：“你们的待客之道不友好啊。”
“你可不是客人，”为首的男人裸·露的臂膀上留着狰狞的刺青，他举着手枪直指青年，“不要甩花样，跟我们走。”
“我配合就是了。”青年的皮鞋磕着地面，朝巷外那波人走近，他的裤腿耸动，似掉出了点黑色颗粒，他的手指弯曲，在灯光的透射下映出几条银丝的模样。
“停下，手老实点!”举枪的男子历喝一声，将枪口对准青年的手，见他的手不再动作才微舒了口气。他朝旁边的小弟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两三个一起逐渐向青年靠近。
三……
青年淡漠地扫过在场的人。
二……
靠近的人离他仅有几步之遥，青年微垂下头掩住嘴角的一抹不屑。
一——
“轰轰——”引擎发动机响声逐近的声音引得在场的人都抬眸转首望去。那流线型的机车车身猛地闯入人们的视野，骑者戴着头盔逆光驾车冲破围攻青年人的防线，他一个摆尾瞬刹在青年身旁，打开护镜露出双蓝眸望向青年。
“上车。”

青年也不犹豫，干脆利落扫腿跨坐在瑞琪身后，抓住对方腰间衣料，隐去红眸里的几丝错愕。瑞琪浑身处于紧绷状态，见青年也在一秒之内坐稳上车，趁那些人还未来得及堵住出去的路，踩下油门只留下排气的声音便迅速驶离了甬道。
后面不再有追兵，瑞琪寻了个地将车停下。
“警察同志是个热心肠啊。”青年环臂靠在墙边，好整以瑕地打量着瑞琪，丝毫没有刚被救下的自觉。
“只是为人民服务。”瑞琪抬臂摘掉自己的头盔，露出有些被压乱的金发，他见对方始终没有露真容的打算，轻挑眉无太大所谓。
听到瑞琪的答案，青年眼底的笑意莫名积得更加真切了些，他直起身子从怀中摸出一张小卡片递给瑞琪：“还未自我介绍过，我是RK，一个街头魔术师。”
瑞琪接过RK递来的小卡片，扫过去上面只印了一个时间和一个地址。
“不知我能否有幸邀请警察同志前来赴约一场表演，”RK的语调上扬了几分，“一场真正的表演。”
3.
巷尾，几盏灯挂在墙边，瑞琪拣着手上的小卡片，对着旁昏暗的灯光确认小卡片上的地址和门牌号一致。明稀的星星在空中闪烁，瑞琪轻推开门踏入其中。
“欸？!前面的人小心——!!”
瑞琪往旁一闪，拉住身体前倾即将摔倒的少年，颜色各异的小球弹到地上落了一地。
少年借着瑞琪拉住他的力道起身，他先是朝瑞琪屈身道歉，再感谢了一下对方及时救下他的行为。
说了一箩筐，少年真正抬眸打量了会瑞琪，他瞳孔微缩，怕了下自己的脑袋：“咦？是你！”
“嗯？”瑞琪端详了会对方的五官，隐隐觉得有种熟悉感。
“上次在RK的街边表演上我见过你的。”少年腆笑着挠挠脸，笑了一会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摆手，“不要误会，我真不是托，我只是单纯喜欢去看RK的表演。”
瑞琪这回是彻底想起来了，对方不就是上次站在前排鼓掌最积极的孩子吗？
“其其，我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妩媚中带着丝英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身材婀娜的女子撩起自己的红色卷发走来，她抹了层紫色的眼影，夹着眼斜瞄来的时候平添几分姿色。
其其脖子一缩，跟蔫了一样答道：“还没呢，最最好的莫妮卡团长能多宽限一会儿吗？”
“我这里可不收吃白饭的家伙。”莫妮卡俯身弹了一下其其的额头，手搭在自己的脸上，“最多明天。”
“莫妮卡团长果然够义气。”其其欢呼一声，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球便从另一旁溜走了。
“这小子……”莫妮卡收回自己的视线，看向瑞琪的时候目光显出几分淡漠：“我这里不欢迎陌生人，有邀请函吗？”
瑞琪递过RK给他的卡片，对方扫过一眼，翻手手上多出个印章，她往上面盖了一下，挑眉浅笑：“你就是被RK请来的客人？真难得，那家伙也会交朋友。”
“莫妮卡团长不是他的朋友吗？”
莫妮卡侧过身子摆手：“那家伙平常都没个影的，顶多算合伙人。”她抬臂看了眼表，“我得去监督小子姑娘们训练了，如果你想找RK的话，可以先跟我走上一会，兴许能碰到。”
“好。”瑞琪颔首答道。
方才一进来先被其其吸引了注意，瑞琪这才闲下来打量这室内建筑的构造。
一眼望不到头的主通道交错着小道分流，每隔两三米便会有一个软垫，天花板至少有十米高。每个软垫上几乎都摆着不同的道具，有的软垫上无人，有的垫子上围着人在训练。
瑞琪望着其中一个软垫上的人出了会神，那上面有个女子交叠着双手高举头顶，借着手腕的快速转动，身体逐渐腾空，某簇礼花在她的身旁炸开，在瑞琪眨眼的工夫，对方消失在了空中。
“这是什么？”瑞琪忍不住问道。
莫妮卡顺着瑞琪的目光瞥去，待看到那名女子出现在另一角落的时候答道：“摇花手飞走。”
瑞琪别过头去，没听懂。
莫妮卡偏首望向别处，她挑高眉头瞪向一个地方，轻哼一声，快速踏步过去之前扔给了瑞琪一张地图，她见瑞琪稳稳接住，轻撩起自己额前的红发：“场馆地图，我有点事要处理，你自己先逛。”语毕，她踏着高帮靴留下哒哒的响声朝先前望的方向奔去，喊道“小子们，我少离开几分钟就赶着偷懒吗？！”
莫妮卡雷厉风行地离开了，瑞琪打开手中的地图正打算研究一下自己所处的位置，一片黑色的花瓣毫无预兆地飘落到他身前的地图上。
瑞琪轻蹙眉头，拾起花瓣，他扫视周围一圈，没有关于黑色花束的装饰物。他捻起花瓣借着灯光的照射看清这片黑色的花瓣还透着点蓝。
如此成色的花，瑞琪只见过一次。
又有片花瓣不知何时降落到瑞琪跟前，这次直接悬在了他的面前。
瑞琪前进两步，花瓣后退两步，瑞琪后退一步，花瓣毫无动静。
不会自动跟踪啊……瑞琪被自己的想法笑到了，他不再犹豫，跟随花瓣前去寻找它背后真正的主人。

4.
花瓣飘落到地上。
瑞琪顿住脚步，他来到了室内唯一也是最大的表演场地，周围是提供给观众的座位，他面前是拉得很紧的帘布，天花板上仅有几盏小灯亮着，但也足够他看清面前的椅子上摆着张纸条。
他将线索拾起，念出上面的话语。
“秘密暗藏奥秘，跟随心中火之所动。”
秘密？他眼前只有一个秘密。
瑞琪抿起唇线，绕过座位前进，哗啦一声拉开幕布径直走进去。
待幕布重新合拢，瑞琪周围笼罩层挥不去的黑暗，他没有冒进，试探地叫了声：“RK？”
无人回应，瑞琪转身就想离开，起码等带盏灯再来探索。
他刚偏转过头，轻微的爆炸声重新聚焦了他的视线，硬生生止住瑞琪脚的偏移。他看见了一团火在空中跳动。
火焰在瑞琪的视线中化为丝线勾勒出莲花的模样，莲花在空中变形，给黑暗添抹亮色。
那巨大的立体莲花在空中的亮色随着时间流逝更显，花蕊中好像冒出了几个小人模样的火团在空气中碰撞变形，勉强看得清五官是在笑，那笑看着瘆人。瑞琪彻底转过身去，可之前背后的道路已经被一个火人给拦住了，它们都在笑，向瑞琪靠近，最近时瑞琪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灼热气息。
趁后面的火人还未彻底围住他，瑞琪连退两步，避免和火人的直接碰撞，他沿着记忆中幕布围起来的大致方位，绕着边缘地带游走，火人越来越多，瑞琪看过去就是一片火海。瑞琪咬牙打算实在不行就划拉开幕布冲出去，他信了二十多年唯物主义，眼前的东西真的不是魔法吗？
火人们朝瑞琪奔来的动作蓦然停住了，瑞琪警惕地跟着停下，耳边隐约传来可能是华尔兹某首曲子的前奏，他面前的火人各自找好舞伴随着音乐的旋律扭动身躯。
什么时候有的音乐？
瑞琪退后一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间，他猛地回过头去，见到那人戴着蝴蝶眼镜立于他身后。RK朝瑞琪勾了勾唇，牵起他的手，鞋跟轻巧地在台面轻转，带动瑞琪于火人之间穿行旋转，跟随音乐的节拍切换舞步。
RK的出现令瑞琪在心中略松口气，怎么说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对方整出来的，只要跟在RK身边就不会有大碍。瑞琪跟着RK的步伐与其配合默契地在舞台上穿梭，那些火人灼热的气息有好几次都是往瑞琪脸上怼。他观察着此时紧牵着他的RK，甚至能隐约透过些反光看到对方有一双红色的眸子。
瑞琪手上一松，他朝前一个踉跄，旁边的火人插到了他身前跳舞，RK没入火焰之中，在瑞琪眼前悄然消失。
“RK？！”
瑞琪心中提上几分紧张感，他侧身绕过跳舞的火人，方才RK消失的地方半个人影也没有。
音乐骤停，火人们停止舞蹈的动作，躁动起来，纷纷把目光投向瑞琪，它们不再涌上前而是原地融化变为赤红色的粘稠液体，如同岩浆一般慢慢地向瑞琪流淌，还有部分直接炸开化为迸裂的火浪扑来。瑞琪腰间感到被人带了一把，被猛地带出了幕布内部。
“是魔术还是魔法呢？”
瑞琪听那人在他的耳廓旁吐气问道。
新鲜清新的空气扑来，瑞琪深吸一口，看向身旁的RK，一时间问题太多，最后憋出一句：“怎么做到的？”
“魔术师不会随意抖露自己的秘密。”RK轻打了个响指，幕布被猛地拉开，里面什么都没有。“不过所有的魔术都只是障眼法。”
障眼法吗？障眼法——！
瑞琪脑中灵光一闪，他急着去抓住这丝灵光，他联想起花婶曾说过的在当时看过的白色的光，也许那场车祸也是因为障眼法导致的。
这么多天的谜团突然被人戳破，他深深地看了RK一眼：“我有点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下次再聚。”
RK朝他挥了挥手，没有多问，在瑞琪眼前化为花瓣飘走。
5.
瑞琪赶到警局的时候，值守人员告诉他档案室的警察下班了，瑞琪无法，只得折返回家。
他家离警局并不远，步行大概十分钟就能到，地段处在市中心偏一点的地方，不算高档小区但胜在治安很好。
夏夜的凉风吹起瑞琪金色的发丝，路上偶能见到白炽灯下聚精会神对着棋盘冥思苦想的老大爷们。蝉短暂地停了一会鸣叫，瑞琪在脑海中试图拼凑出事情的经过。
按他的设想，车祸的造成存在另一个人的刻意诱导，那个人清楚遇害人的逃跑路线，甚至能预判对方会在何处最易发生车祸，只需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用什么东西迷惑遇害人，让他误以为前方有绝不能靠近的东西，急转弯后被卡车撞翻……后面的事情就是他看到的那样。
谁要针对那个人？
瑞琪眉头轻蹙，他接到的任务是跟踪，交给他任务的上级语焉不详，只是嘱咐他别跟丢了。
那段时间没有不在场证明又熟悉障眼法操作的人……瑞琪苦笑一声，这算是又绕回来了吗？
瑞琪将这个猜测暂且抛在脑后，他站在自己家的楼下，有一个戴着卫衣后面帽子的人先他一步上了楼。瑞琪跟在他的身后，两人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响。

钥匙穿插·进孔中旋转发出脆鸣，另一声低鸣从身后响起，瑞琪下意识回头看向那个打开了对面门的新邻居，他打量着那个穿着黑色卫衣的人的背影，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RK？”
男人的脚步稍顿，脚尖微转侧身，他抬臂摘下自己的帽子，墨蓝色的乱毛随之洒下，他稍低下头将蝴蝶眼镜架在鼻梁上才向瑞琪看去：“瑞琪警官，好久不见。”
“明明一小时前才见过。”瑞琪也没想到世间有这么巧的事，他的新邻居居然是RK。
瑞琪注意到RK身后的客厅中央摆着个行李箱：“你要离开吗？”
“是啊，明早的飞机。”RK随意地答道。
“你刚住过来就搬走吗？”
“房子是我父母的，我在这里落一下脚顺便拿点东西。”
瑞琪轻挑眉，他对面这间房自他搬过来起就没见人住过：“您的父母？”
RK没有答话，瑞琪察觉到周围的气氛好像冷上了几分，明明是夏日。
“抱歉——”
“也不是大事，”RK打断了瑞琪，透过镂空的窗望向空中的明月，“十年前出了场车祸，走了。”
瑞琪盯着对方抿起的唇，RK说这话的时候声调平平，像是在陈述件极小的事，像是“昨天下雨了”，亦或是“明天放晴”。
“时间不早了，瑞琪警官晚安。”RK出言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安静，他戴上自己的兜帽走进房间，轻捎上门。伴着门咔嗒合拢的声音，外界的一切与他隔绝。
目送RK融入门后的阴影，瑞琪蓝色的眼睛里闪过几分复杂，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阻隔一天的烦扰思绪。

6.
文件袋和几沓资料交叠置于桌上，弗兰克端坐在椅子上扫过手上的纸的内容，待看到有用的信息才眼睛发亮把东西递到瑞琪跟前。
瑞琪接过，打量几眼便摇头将其放在自己右手旁的一堆纸中。
弗兰克挠挠自己的棕发，望着眼前的几宗案卷：“瑞琪，你不是已经把报告和自己的猜测交上去了吗？怎么突然要找起十年前的车祸案。”
“因为一个朋友。”
“我来猜猜——那个朋友是你之前提过的魔术师，特地找我借“金刚狼”去救的那个人？”弗兰克见瑞琪没有反驳，轻啧一声，“你怎么对人家这么上心？”
瑞琪手上动作趋缓，这个问题他心里暂时也没谱，他第一次见到RK就觉得这人周围蒙着层迷雾，吸引人前去探索又将人困在其中……RK于他而言又是什么呢？
弗兰克瞄了眼瑞琪对他的一句玩笑话如此纠结的神态，唏嘘道：“完了，警局黄金单身汉瑞琪警官栽在一个魔术师手上了，姑娘们知道了得多伤心。”
“别乱说。”瑞琪挑眉道。
“你要找的案子是十年前的车祸案，我看你那朋友又是被人在夜市用机车追，又成功引起了你的兴趣，也不会是个普通的人。”弗兰克正了正脸色，盯着瑞琪的眼睛，“你知道十年前的天才研究员车祸案吗？”
“不知道。”瑞琪诚实地摇摇头。
“那我私自跟你说了这些指不定会被记上一次处分，”弗兰克笑了笑，也不甚在意，“我家里算是比较有权势，偶尔几个大人物跑到我家串门并不稀奇。十年前我看到洛克行政官跑来找我父亲，我躲在旁边偷听，隐约听到是一个天才研究员和他的家人遭遇车祸，最后搜救队只找到了昏迷的小儿子，两个大人失踪了连尸骨都没找到。”
“失踪？”
“对，事情有点离奇，我印象很深，跑到这里来当警察后，我特地动用关系找到了当年的案卷。”弗兰克拉开椅子起身，数着柜子，从口袋里抽出把钥匙插入其中。他拉开抽屉，手指点过其中一个标明日期的档案袋递给瑞琪，“你看下是不是你要找的。”
拨开文件袋上的扣搭，瑞琪取出存放在其中有些泛黄的纸张，纸上面打印着车祸场景的照片——车头被撞得变形，几个大人打开车门，扒拉出车内的小孩。
瑞琪往下看去，有一张照片是小孩坐在长椅上，额前的墨蓝色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眼，一些警察蹲在小孩面前，一人拿着笔和本子，另外几个拿着糖果和玩具在孩子面前晃。照片下面的注释写着：“受害者拒绝和警察沟通。”
再往下看就看不出太多东西了，十年前摄像头的分布不广，还存在着诸多死角，出事的那家人像是特地绕开了摄像头，几乎没什么记录，唯一见证了车祸全程的只有这个孩子。笔者记录孩子在知晓父母失踪后不哭也不闹，饮食正常，除了不太理人没什么毛病，可这个孩子在车祸发生后不久也失踪了，案子只能暂时挂为悬案。
“一家三口包括肇事者全部失踪。”弗兰克凑过头来看了眼结尾，“这宗案子关乎国家精英，在当时被压下来了，不准媒体报道。谁也不敢怠慢调查，却始终没什么太大进展，一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你觉得是你找的东西吗？”
见瑞琪专心看着那张小孩的照片没搭话，弗兰克取出另一张纸：“其实还是有点线索的，那条高速的摄像头拍到了一个超速的身影，时间刚好对得上，这家伙算是当时的头号嫌疑犯，你看他的车都凹成这样了……欸？”
弗兰克停滞了会呼吸，祖母绿的眼睛微微震颤着，他低首凑近那张照片，像是要看得更加清楚明白。
瑞琪注意到弗兰克的异样，他放下手中的资料，望向对方：“怎么了？”
“你自己看吧。”弗兰克捂脸叹气道。
瑞琪接过后放在眼前打量了几眼，背脊处便忍不住爬上来丝丝缕缕的寒意，空气安静得一时间只能听到窗外的蝉鸣。
“瑞琪，菩提找你。”头上歪着戴护目镜的银发小哥敲开档案室的门，捎完话便离开了。

7.
瑞琪敲门进来的时候，菩提正坐在办公桌的后面捧着保温杯抿茶，他起身敲了一下自己的桌子，朝瑞琪颔首：“你的猜想我大致了解，有一定的可行性，但不足矣作为关键性证据。”他望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叹气道，“不过你也不用继续查下去了，上面有人把这件事压住了。”
“跟十年前的车祸案一样吗？”
菩提脸色微沉：“你都知道了多少？”
瑞琪心中微定，导师的反应证明了这两件时间相隔甚远的事情有某种必然的联系。
“不多。”瑞琪微顿，“这应该算是十年前车祸案的受害者对嫌疑人的报复性行动。”
“这是你的想法？”菩提捏住自己的下巴，“你见到RK了？”
“是的，导师也认识他吗？”
“十年前我可是精神劲丝毫不逊色任何一个青年的，跟你一样执着的人啊。”许是想到了年轻的趣事，菩提眼角的皱纹伴着他的轻笑声晕开。
菩提将手背在身后：“人老了呀，我只能告诉你事情并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至于RK……那孩子不是坏人。”
“RK不是凶手？”瑞琪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中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
“嗯？原来我的学生也是很相信他的吗？”菩提笑看他。
“直觉吧……”瑞琪低首。
“这件事调查下去只会吃力不讨好，还会被卷入其他麻烦之中，你如果不想招惹麻烦，就最好离RK远一点。”菩提扳着张脸，语气严肃，他摆摆手示意瑞琪可以离开了。
菩提重坐回办公桌后面拿起自己的保温杯，回身见瑞琪还站在那里疑惑挑眉。
“还有事吗？”
“老师，我可能要请一会假。”瑞琪抬首看他，眼里只剩坚定。
8.
厅中巨大的显示屏上滚动着航班的班次和起飞时间，各地的时间整齐地在一旁排成一列供人确认。来往的人提着公文包行李箱，踩着急促的步子离去。滚轮声，鞋跟的踏踏声还有谈话声交织在候机室的空气中。
空调的冷气不知是谁调低了几度，坐在角落的卫衣青年拉紧了几分自己的衣领。
温柔的女声响起，提醒着该航次的人准备排队。青年应声站起，摆弄了几下额前的墨蓝色碎发，把自己的行李交给托管的人后跟着人流在登机口登上了飞机。
空姐持着温柔的嗓音重复着乘坐飞机的注意事项，飞机稳稳地向前助跑，滑动了阵后机头抬升，前轮收起。RK靠在自己的座位靠背上，偏头望了眼窗户。
“嗯？”
他挑起眉头，不远处的地面站着一个金毛。
瑞琪似有所感，准确地对上RK的视线。他张嘴说了几个字，飞机起飞时的巨大轰鸣声和震动晃得RK听不清看不见，他调节自己的眼镜变为望远模式才隐约看到对方的口型是：
“下次会找到你的。”
RK的嘴角上抬了几分，也不管对方是否能看到，凭着口型作出答复：
“随时候教。”
期待吧，人生的下一次相交。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