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文3:
艾文呆呆地坐在长椅上,他对着前方高楼那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窗户看了许久,兰伯特看向艾文,他想要从艾文那略微失神的目光中读到些什么,但他发现这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艾文只是在对着那扇窗户发愣。
过了一会,艾文幽幽地开了口:“和养父生活的时候,我总会坐在窗边,对着窗户另一边那白花花的外墙盯上一整个下午,想象着在墙壁的后方还会有些什么,不是因为无聊,只是完全出于好奇心罢了。但是突然有一天,那堵白墙在我的脑海里变成了一片绝好的画布,我可以随意地涂上任何我喜欢的颜色。
自那天之后,在那片画布上涂色就成了我每一个下午的例行工作。第一天,我用绿色涂抹出了一片森林;第二天,我用棕色描绘出了一条车轨;第三天,我用黑色和红色勾勒出了一列火车,并且在每一列车厢的窗户上都点缀上了漂亮的金色。我对我自己说:那里面坐着人呢,形形色色的,那金色的小方格窗户里记载着只属于他们的故事,但不幸的是,这些故事已经不会有人知道了。
我无数次幻想着那些曾经和我一起在集中营受尽折磨的小伙伴们能够坐在我的身边,我们一起抱团取暖,建造属于我们自己的家,然后每天下午趴在窗边看着那一列火车经过,我再和他们讲讲那闪着金色光芒的车窗里留下的故事,小伙伴们每一天说说笑笑,每一天就这么快乐地生活⋯⋯”
“但是几年过去后,那堵墙塌了,我第一次看到了那面外墙后方的景色,我失望极了,那里没有森林,没有铁轨,没有列车,更没有闪着金光的车窗;有的只是一摊石子,和零星点缀在石子上面的杂草罢了”。说到这,艾文收回了那失神的目光,并低下了头,但话题并没有停下来:
“那幅画,就那么没了,自那天开始,我就从未再看过那扇窗窗外的景色。但后来,我安慰着自己说:你可以在梦境里继续勾勒那幅画啊,梦里什么都有的,你甚至可以和那些小伙伴们一起坐上那一列火车,并开始记叙只属于你们的故事啊”。
“自那天开始,我每天的梦境里就没再出现过其他事物,每天晚上我都会梦到那扇窗,那堵墙、那幅画、那一片森林、那条铁轨、那一列火车都和以前的一模一样。突然有一天,那列火车动了,一切都仿佛是那么真实,它乘着夜色,带着闪着金光的车窗,一路飞驰,去向那个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听说过的远方”。
说到这,艾文笑了,他笑得那么幸福,仿佛曾经的美好事物都出现在了面前一样,兰伯特看向他,但并没有打断他,他不愿打破面前人此刻的梦境,纵然现在坐在长椅上的两个人都很清楚那些都不是真的。恍惚了一阵之后,艾文继续开了口:
“可是后来,养父战死了,我为了活下去我也杀了一个人。在一切刚刚平息的那个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我又梦到了那扇窗,我想要伸手触碰它,我想要坐上那列火车,逃避现在的一切,逃向那未知的远方。但当我碰到那扇窗户的那一刻,窗户碎了,破碎后的破璃碎渣就像雪花一样一片一片地掉到了地上。”
这时,艾文脸上出现了一抹自嘲的苦笑,但他没停下来:“从那一夜开始,我就再也睡不着觉了,因为每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眼前浮现的就只有那扇窗户化成碎片的样子了。自那以后,我眼中的世界就变成了一片灰色,对于我描绘的那种生活,我已经不再奢望了,因为对于一个经历过死亡的人来说,追求平凡的生活都已经变成一种奢侈了”。
话音刚落,艾文站了起来,他拍掉了大衣上的雪花,但他没有回头,兰伯特看着他的背影,仿佛明白了什么。艾文沉默了许久,又开了口:
“这就是我的故事,我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失去了一切,而那个趴在窗边的男孩,已经不会再看到那一列火车飞驰的样子了;但那些孤儿院里的孩子们不一样,他们还有机会享受美好的生活,如果保护他们意味着我需要付出自己的生命的话,我很乐意这么做”。
兰伯特站了起来,他说:“我是不会允许你死掉的,至少在你我做个了结之前,我是不会让你为了一群毫无价值的小孩子们白白送死的”。
话音刚落的那一刻,艾文笑了,他回头看着兰伯特,他笑道:“你一定会那么做的”,说罢,艾文就转身离开了,而他萧瑟的背影,给这本就很肃杀的雪夜,更多了几分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