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吉庆城中数一数二的名门世家嫡子,本该享尽荣华富贵,却背上了“灾星”的骂名。
据说,他出生在七月半,一年之中阴气最重的一天,母亲因难产失血过多而逝。叔父在当天夜里被查出私吞军饷万两,被判死刑。祖父气血攻心,也于凌晨辞世了。
一夜之间,名门望族没落,仅剩下祖母和父亲。可他的父亲,只是个纨绔子弟,整日流连烟花之地,搞得祖母整日以泪洗面,不久便患了眼疾,在他三岁那年也走了。
“孩子,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没有降生在盂家。”
“小兰……去叫你父亲回来用膳。”
“小兰……祖母不怪你。”
盂兰盆,他叫盂兰盆,祖母只留给了他这么三句话。还有一个醉熏熏,凶巴巴的爹。
五岁的他,坐在门口,不敢进去。
他害怕,害怕父亲打他。冷风呼啸而过,好像野兽在咆哮,灯笼被风吹灭,整个街道变得漆黑一片。邻居们早就搬走了,陪伴他的只有黑暗。哦不,还有……
那天,使他开始畏惧黑暗。因为黑暗中,潜伏着许多不干净的东西,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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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那儿有个人~”
“爹爹,我们把他带回去吧,夜里风大,他会冻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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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暖流袭来,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里?
“呀!你醒啦!你别害怕,这里是来福客栈,我和爹爹见你你昏倒在街上,怕你冻着,就擅作主张带你回来了。”
“我叫柒夕,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叫——”说道这里,他顿了顿,“中元。”
盂家已经没落,从此,他不是盂兰盆,而是中元。
“中元?那你为什么会昏倒在街上?你爹娘呢?”
“我,我没有娘亲,我爹他……”说到这里,年仅五岁的中元哭了。
“你,你别哭呀,我不问了。你好好休息一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完,柒夕吹灭了灯,转身准备走,中元拉着她的衣袖说,“我怕黑,你……可不可以陪我。”
柒夕笑了笑:“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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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柒夕的养父病了。
中元很内疚,认为是自己害的,什么也没说,便匆忙离去。
伯父很快就会痊愈了吧?他想。
可是几天后,传来了来福客栈老板的死讯。
“怎么会这样?伯父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
难道我真的是灾星吗?他不敢去找柒夕,也不敢说出真相,他怕他失去唯一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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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你出来!中元!”
嘎吱,门开了,中元慢慢的走了出来。
“中元,他们都说你是灾星。不是你害了我爹爹对不对?”
中元没有回答。
“你说话啊!”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敲打着柒夕的心脏。
良久,柒夕问他:“……中元,你觉得这世界上有鬼么?”
“你……你会恨我吗?”中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不恨,因为我也是个灾星。”她看着他,眼角溢出泪来,“我是个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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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楼,来福客栈不再是来福客栈,现在的它,叫凤鸣院。
和柒夕一样,他也讨厌那庸俗的地方,更讨厌父亲虚伪的嘴脸。
明明答应了祖母好好工作,却没有做到。
他可以无视街坊邻居们的嘲讽、孩子们的排挤,甚至在听到路人对自己孩子说:“离那个灾星远点”时,都无动于衷。
但他却不能无视父亲的彻夜不归。
呵,又去青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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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岁那年,中元再一次来到曾经的来福客栈,吉庆城最大的……妓院,柒夕的家。
“大爷,来玩啊~”门口的妓女喊着。
他畏畏缩缩的走进去,寻找着那熟悉的身影。
“爹……该……该回家了。”
“滚开!我没有你这个灾星儿子!”
“我……”
一个稚嫩的女声传来:“谁都能说他是灾星,唯独你不行!”
“谁啊你!我教训我儿子你管的着么你?”
“现在知道他是你儿子了?”柒夕着挑眉说道,“刚才还说没有这个儿子呢!”
“柒夕!你又惹事!赶紧干活去!”老板娘吼道,“这位客官,真是抱歉啊,姹紫!快来陪客!”
一场闹剧最终由老板娘将柒夕拉走而解决。
中元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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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中元的父亲病逝,他穿着白色的衣裳,拿着父亲的骨灰盒,独自走到林子里,一路上,行人们指指点点,几个小孩子露出鄙夷的表情,其中一个红发的男孩还拿石头砸他,口中嘟囔着:灾星!
他没有说话,没有闪躲,也没有哭,只是继续往前走,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喂!季灶你闹够没?今天是他父亲下葬的日子哎!”柒夕的头上缠着白布,“中元,别理他,我陪你一起去。”
红发男孩吐了吐舌头:“你和他一样!”说完便跑了。
“你!唉……算了。中元你等等我!”
柒夕和中元将骨灰埋葬后并没有回家,他们在街脚一直聊到晚上。
“中元,我想离开了。”
“离开?去哪?”
“闯荡江湖,这样的生活我过够了,我不想再被人指指点点了。”
“对不起……”柒夕摇了摇头,“我不怪你。”
“……那你娘怎么办?”
柒夕苦笑道:“我走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陪你一起。”
“当真?”
“自然当真。”
“那好,明日丑时,我们在这里碰面!不要睡过头!!!”
“嗯。”
隔天,夜深人静时,少年和少女拿着自己包袱和为数不多的盘缠,出城了。
他们没有看到,远处的红发男孩轻轻勾起了嘴角:“闯荡江湖,也不带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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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走便是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