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金荣姑妈,原聘给的是贾家玉字辈的嫡派,名唤贾璜,但其族人那里皆能象宁荣二府的富势?原不用细说。这贾璜夫妻守着些小的产业,又时常到宁荣二府里去请安,又会奉承凤姐儿并尤氏,所以凤姐儿尤氏也时常资助资助他,方能如此度日。今日正遇天气晴明,又值家中无事,遂带了一个婆子,坐上车,来家里走走,瞧瞧寡嫂并侄儿。闲话之间,金荣的母亲偏提起昨日贾家学房里的那事,从头至尾,一五一十都向他小姑子说了。这璜大奶奶不听则已,听了一时怒从心上起,说道:“这秦钟小崽子是贾门的亲戚,难道荣儿不是贾门的亲戚?人都别忒势利了!况且都作的是什么有脸的好事!就是宝玉,也犯不上向着他到这个样。等我去到东府瞧瞧我们珍大奶奶,再向秦钟他姐姐说说,叫他评评这个理!”这金荣的母亲听了这话,急的了不得,忙说道:“这都是我的嘴快,告诉了姑奶奶了。求姑奶奶别去,别管他们谁是谁非。倘或闹起来,怎么在那里站得住?若是站不住,家里不但不能请先生,反倒在他身上添出许多嚼用来呢!”璜大奶奶听了,说道:“那里管得许多?你等我说了,看是怎么样。”也不容他嫂子劝,一面叫老婆子瞧了车,就坐上往宁府里来。
到了宁府,进了车门,到了东边小角门前下了车,走了一会子,因怕遇见贾珍,只是找秦可卿论理,脚步错乱,不觉来到会芳园,看见远远有个临水所建轩堂,上头题着凝曦轩,身子乏的很,便进去歇歇脚。忽见贾珍之妻尤氏打那边过来,一脸怒色,身旁跟着两个丫头。金氏听闻尤氏是贾珍原配夫人死后续娶的继室,贾蓉不是他的亲生,如今是个当家人,金氏躲在柱后,偷偷地看他们往那边走远了,才喘了一口气坐在石凳上。不大会儿,只见贾珍两个侍妾佩凤偕鸳走了进来,慌忙迎上去施礼,未敢气高,殷殷勤勤叙过寒温,说了些闲话,方问道:“今日怎么没见蓉大奶奶?”佩凤说到:“他这些日子病了,在家里歪着,懒待动,话也懒待说,眼神也发眩。静静的养病。本来就病的不轻,又气他兄弟不学好,不上心念书,以致学里吵闹。今日索性连早饭也没吃。姐姐要替他找个好大夫呢。”金氏听了这半日话,知道秦氏也为学堂里的事情生气,且又病了,把方才在他嫂子家的那一团要向秦氏理论的盛气,早吓的都丢在爪洼国去了。心内想道:“才刚看见尤氏一脸怒气,想是也为他兄弟的事着恼,他又病着,何必在这节骨眼上寻人是非,来到不是时候,还是回去方是。”乃对佩凤二人笑道:“听闻宁府里花园里有几样花儿盛开,我赶来赏花,谁知并无这样事,是听几个奴才说谎,倒也扫兴,我也该回去了。”于是拜辞二位,悻悻的走了。佩凤见他走了,笑道:“此人说了一大通,却不大认识,想是那府里的管事的。”偕鸳道:“我也不认识,先别管他,你说尤姐姐这会子怒气冲冲是去往那里,好好的怎么恼起来了。”佩凤道:“我也不知。”又左右看看没人,悄悄地道:“这里有个缘故,兴许他是为这事着恼呢。”偕鸳道:“不妨说说看。”佩凤道:“咱也不是爱搬弄是非的人,我也是听人说的,他儿媳妇有几个头了。”偕鸳道:“这也太唬人了,一个还不够,还有好几个。”佩凤道:“珍大爷是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那日他在我屋里睡了,喝的醉醺醺的,夜里老是念叨着他儿媳妇的名字,白天起来他又失魂落魄的说府里没见过像他儿媳妇这样温柔娇媚的。我忖度着他定是看上他儿媳妇了。怪不得他夫人生气呢。”偕鸳道:“可是胡说,那有老公公爱他儿媳妇的。不想和你说了,越发没个捆了。”佩凤道:“妹妹怎么恼了,你不信我的话,就没看见珍大爷天天往他儿媳妇屋里嘘寒问暖吗,他儿媳妇生的比别人好些,时常见蔷哥儿来他家寻蓉儿吃酒,与他眉来眼去的,不免人不起疑。”偕鸳道:“好没意思的话,不想说了,咱们走罢。”佩凤笑了笑起身同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