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云天青发现玄霄并没有超凡入圣到削了头发就能无缝对接大雄宝殿,私生活同样无可避免地充满生而为人的瑕疵。比如决策环节说一不二,置喙当前脾气既大且坏,没有思路的时候铆足了劲抽烟,而且仿佛是试图在寡淡的作息和个性之外寻找宣泄,他的饮食口味简直令人发指。
对,饮食。要点是重油重咸。
头回见到玄霄吃烤串,云天青非常震惊。他看着这个人把那些带着动物原始气息的肉质团块一签一签送进嘴里,汗流浃背,宝相狰狞,灯光下背影妖化成游走于认知边界的幽昧意象。热辣熏风和喷出的酒气在半空碰撞,震波差点没晃掉他的公文包。
他心有戚戚,差点夺路而逃,随即想到玄霄眼中自己不外乎是,谁也没得瞧不起谁,便又如释重负。
云天青感到忧郁。玄霄过去可不是这样的,最开始接触的时候,他们为了谁先结账,都能在收银台前你推我搡,打架似的谦让,把后面排队的顾客感动得直叫老天爷。
他眼中这么可爱的一个人呀!现在却不告而吃红豆冰。
虽说不过是再买一杯的事,但云天青还是打算问问那杯红豆冰的下落,搞清楚这个咸党最近在想什么。
然后他拎着新买的甜食们一回到家,就看到玄霄在客厅吃坚果。
咯啷咯啷,嘎哩嘎哩,像石磨来回碾压他脆弱的神经。
“玄霄。”
“有事?”
咯啷咯啷,嘎哩嘎哩。
“那什么,我想跟你说……”
咯啷咯啷,嘎哩嘎哩。
“……项目工期赶不及了,我明天大概率加班。”
“赶巧,明天我一早出差。”玄霄耸耸肩,“看来明天我们没人在家。”
“哦,好的吧。”
咯啷咯啷,嘎哩嘎哩。
“你也来点?”玄霄喂鸟似的朝他抖了抖包装袋,“里面有果脯。”
“不了。”云天青摇头,“我对坚果过敏。”
咀嚼声停止了。他看到对方喉结滚了一下,又滚了一下。
“那你多喝热水。”玄霄擦了擦嘴角,说。
“――到底是谁没有社会性??是谁??”
云天青摇着亲友的肩膀大声咆哮。
“是他!是他!就是他!!”
李寒空同样大声回吼,“让你当初拒绝夙玉!送上门的田螺姑娘,就差你点头,你倒好,色迷心窍!非要跟个哈囧批。”
他撇下李寒空,暴躁地来回转圈。
“你看他连告白都能讲成那个样子,我要是放着不管,他不得被人砍成十段八段?”云天青深深捂着脸。
“他就是被砍成仙剑4也不关你的事!”李寒空痛心疾首,“老哥,我求求你,要么死磕到底,要么回头是岸,别找我哭了行么?”
云天青没有力气死磕,却更没动力找岸,只好擦干眼泪去加班。
云天青加起班来比玄霄出差更可怕,连续两三个月只存在于交租记录是常有的事。
因为没法长时间和对方在一起,云天青一度和玄霄严肃讨论过将来的问题。问题的核心之一就是双方工作量都比较感人,比起较劲谁挣得更多,更像是比赛谁先进棺材。
那时候玄霄听完,慢悠悠摁灭了指尖的烟。
“你说的不无道理,既然我们都这么忙……”
听这曲终人散的话头,云天青鼻子刚有点酸,“我建议我们互投一份昆仑生命保险,”玄霄说,“大家互为收益人。这样,你就不用担心自己死得毫无价值。”
说完还顺势掏出保单,一脸真诚,好像在等他流着眼泪往怀里钻。
云天青感动得脸都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