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涛声阵阵,绿色随风大片起伏不定,月光泼洒在云端、在河岸、在树梢枝头层层筛过的缝隙,盛大的虫鸣在此刻显得尤为寂寥。
林子里一块空旷的地方烧着火,小野一行人以此为中心围了一圈。大壳和洗月已经睡下,冰流惯例为大家守夜,只是有个家伙在今夜格外不安分。小野头下垫着一只手,在地上翻来覆去滚了几遭,也不在乎这样会弄脏自己毛色,眼睛盯着云隙间漏下的清灵月光。冰流当然都看见了,但冰流懒得理他。
小野到底还是耐不住性子,腾地一下坐起来,“冰块脸冰块脸冰块脸——”语速极快,让冰流差点以为对方在念顺口溜。夜还是静的,小野喊冰流也顾忌着会不会吵到大家,于是声调愈来愈低,最后换成了他哄牧云村里的小孩子睡觉时特有的口吻。这温温柔柔的调子可把冰流吓出一身鸡皮疙瘩,差点抄起放在一边的矛就要指着小野问‘何方妖孽!’。
冰流一脸一言难尽地扭头,开口道“何事?”对面却不为冰流的态度所动,声音里浸着喜悦“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今天的月色很好!”小野一脸期待。
冰流快速扫了一眼天幕,明眼人都知道。
冰流没有和别人交谈这种废话的经验,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也不想回,干脆不发一言维持自己的酷哥人设。“今天是满月。”小野自己续上了话头,“满月和狼往往是联系在一起的。”冰流觉得自己大概知道这次又是怎么回事了。
“好多故事里,狼都可以在这种时候获得强大的力量。”小野越说越兴奋“所谓无风不起浪,会有这种说法,肯定是有所根据的!”
“那黑峰王想必不用费尽心力去夺取帝印,月圆之时直接来战便是。”冰流驳他。
“这种事情想想就知道是需要机缘巧合的,只有天选之子才有此殊荣。”小野不理冰流“万一呢?”
冰流正要回击,只见小野竖起一根手指凑近唇边,示意他不要开口。浮云游移,将之前盖住的明月放出,又是一派清辉皎洁。小野这时安静得过分,他的目光投向这皎洁的根源,直至那清辉再度匿藏。
“果然还是不行啊。”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声音里倒是没听到半点难过,甚至还有种习以为常,语调里常有的轻快更是一点都没有少。“鹿爹的消息真是太不可靠了。”话及此处他又弯着眼角去看冰流“你刚刚要说什么?”
“……你试过不止一次吧。”
“嗨,被你说中啦。”
“你明知道不可能。”
“……话不要说绝嘛,那样太没有意思了。有人同我说过,月亮是夜里千千万万的梦汇成的,只要你祈祷它的温柔,它就绝不辜负你
“试试又不吃亏。”
“……随你吧。”
小野把身后背着的半截断刀取了下来,“再说了,我的愿望也并不是没有实现。”他指尖轻轻抚上刀上裂口,“我现在确实是在拯救天下。”他盼望的从来不是力量。
“我说要守护你们大家,那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冰流淡淡看着他,有一瞬间看到了在将神门内苦练的自己“哦?‘你们’?你先顾好自己吧,我未必——”
“我都说了话不要说得那样绝了。冰流,你这样我可是要难过的。”小野笑了一下,打断了冰流未尽的话语“究竟会如何,谁都说不准。”
“但我保证,我们一定可以把守印人安全送到将神门的!”
“……嗯。”冰流垂下眼,这次倒是没有去反驳小野。
于是山河万里一同入梦,少年郎的雄心向往都被妥帖安放。
此后种种,且看明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