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对不起帅哥！里面有人，您得排队！不好意思啊！”
　　“啊，冒犯了，但我是早就和封先生有约的。”来人穿着一件深驼色的羊绒大衣，没有戴围巾，依稀从领口处能看见里面精致考究的西装，他手拿一把黑伞，礼貌的递上自己的名片。
　　“易黎.....”孟辰读着名片上的介绍，“私人医生....”
　　“不去找你家先生问一问么。”易黎有些不耐，推了推眼镜。
　　“可我家先生确实有事。”孟辰也来了点脾气，就不问。
　　“建议你最好问一下，我今日没见到你家先生倒是小事情，不过他要是知道，你拦了我.....”
　　孟辰裤袋震动，拿出来一看微信。
　　【让他进来】
　　“行吧，先生。”
　　孟辰得了封落的应允，熟门熟路的关门准备带客，却被易黎拦住。
　　“不必引我，关好你的门。”
　　易黎扬长而去。
　　“哎！什么人啊这是！”
易黎在拉门前面站定，他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心里波涛翻涌。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藏在心底里的那个宝贝。
　　他握了握拳，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深呼吸，打开了门。
　　之前那个小姑娘已经走了，封落正在整理着文稿纸张，桌子上烧着开水咕嘟咕嘟的响，阳光倾斜下，一切美好的像是梦。
　　这么凉的天，他只穿了单衣，蓝白条纹的衬衫掖进白色的西裤里，架着一副无框眼镜，脸上没有什么血色，整个人看起来清冷疏离。
　　他的手一定很凉。
　　易黎满心都是想要冲过去抱住这个人，拥住他瘦削的脊背，紧实的纤腰，把他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胸膛。
　　可他只是轻轻咳了一声，提醒那个专注的人自己的存在。
　　封落闻声抬头，看见来人，礼貌性的笑了一下。
　　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个优雅高大，看着他的眼神里似乎还带有一些侵略性的男人。
　　不过这个男人是他开张以来第一个真正要来咨询心理问题的人，价格给的也很美丽，自己虽然自诩文人，自命清高，但是冬天的采暖总不能用小说来烧，更何况，这一阵子他一点灵感也没有，写出来的东西完全没有人要。
　　天降这个人，就是来救他的呀。
　　思及，他起身迎上去，拉住对方的手，天知道他一个哑巴不能说话，本来只是想要握手表示对人的友好的，孰料被易黎一把拽进自己怀里，抱得死紧。
　　封落愣住片刻，脑子里开始搜寻自己看过的一些心理问题。
　　皮肤饥渴？这是心理问题么....
　　情感转移？这个也没有铺垫啊....
　　封落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只能礼貌性的拍拍易黎肩膀，快速的喘了几口气，表示自己被勒得上不来气了。
　　易黎会意放手，目光仍是炯炯的看着封落，封落挑眉，心道这人什么毛病啊，这年头想赚点钱怎么这么难呢。他后退一步，拿起旁边的写字板，在上面快速书写。
　　【你好，我是封落。】
　　易黎皱眉，“你不记得我了？”
　　封落腹诽，之前认不认识我不记得，今天来这么一出我想不记得都难。
　　【我们之前认识吗？】
原来你不记得我了。
　　原来这么多年，只有我一个人，苦苦守着月光。
易黎苦笑，“我许是记错了，抱歉，封先生。”
　　【没关系。】
　　封落引易黎坐到旁边柔软的沙发里，在一边的茶柜里翻找着茶叶。
　　龙井吧，啊不行，这个是去年的了。
　　普洱？不行这个普洱太便宜了平时自己喝喝还行太拿不出手了。
　　封落余光打量着一旁端坐的易黎，看那人肩膀宽阔，双腿修长，高高大大的，坐在自己会客的沙发里显得有些施展不开了，一刹那竟晃过想要换一个沙发的念头。
　　似乎是感受到封落的眼光，易黎也看过来，并报以一笑。
　　那人的眉眼生的真是勾人，封落心漏跳一拍，尴尬的低头接着翻找。
　　这几年也来来往往的接触过不少人了，是偶尔也有你情我愿的在公事办完时候做做私事的情况，就在这个沙发上，也留下了不少快活。
　　但这个男人真的也太好看了。
　　封落强行忍住想要跳过心理咨询的环节直接做做私事的欲望，手里别有意味的拿出一盒菊花茶，走到易黎身边，红着一双耳朵对易黎似看不看的，手里倒水，放花儿，盖盖儿一气呵成，然后托腮看着易黎，一副“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呢”的乖巧样子。
　　易黎被封落勾的心都要飞了，暗自咬着牙，面上还要撑足。
　　他已经不认得自己了，那这孟浪功夫便是....对自己有意？
　　易黎起了坏心，两个人的第一次么，可不能草草的上场，总得拉扯拉扯，才有情趣。
　　【先生想要咨询什么问题？】
　　“啊....我睡不着。”易黎故作苦恼的扶额。
　　失眠？
　　封落仔细的看了看易黎的眼下，确实有些青黑，刚想了然的回写，落眼又跟易黎的眼神撞了个正着，易黎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封落被这一下撩的心都要翻过来，不经意之间脚尖都向着易黎转过去，扯过写字板，手有些颤。
　　【接受过相关治疗吗？】
　　封落还没把写字板亮给他看，易黎便已经从比划里看出封落写的是什么了，答道：“抑郁引起的，吃过一些药，副作用很大，就不吃了。”
　　说话的时候易黎轻轻的用手指点着自己的膝头，双目放空的看着不知何处，似是回忆着什么，封落看得出神。
　　这手，生的真是好看。
　　“封先生？”注意到封落的失神，易黎出声提醒，打断了他的绮丽幻想。
　　【抱歉。】
　　易黎又笑了，这一笑含着包容，理解...还有一些宠溺。
　　【失眠的具体表现呢？】
　　“我不是睡不着，是不敢睡。”
　　【噩梦吗？】
　　“是。”
　　【介意说说内容吗？】
　　易黎犹豫了一下，再开口时，目光就有些闪烁。
　　“我小时候，母亲因为意外去世了，我是单亲家庭，和母亲的感情很深，何况母亲去世时我才八岁，我看着母亲的血液流淌出来，满地都是，全都是红色的.....”易黎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这么多年了，我忘不掉，我一闭上眼睛，就会回到那个时候，每一个梦境，无论开始是什么，最后一定是以母亲的惨死做结尾.....”
　　封落体贴的给易黎倒了一杯茶，听着这经历，他不仅收了收那些放浪的心思。
　　“谢谢。”易黎接过来，捧在手里，只抿了一口就放下了，“我试过很多方式，很多，想要赶走噩梦，可是都没有用.....也找过很多人看过，你知道的，我自己就是医生。”易黎苦笑。
　　封落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说来挺可笑的，人有各种各样的欲望，虚荣，贪婪，声色饕餮，可我只想睡一觉，竟也这么奢侈.....”
　　封落听完，想要在写字板上写些什么回过去，却冷不防被易黎摁住笔。
　　易黎敲敲写字板的边，示意他听自己说话，“你知道吗，我除了不该尝试的没去碰，其他的，我都试过了，比如.....”
　　封落一直垂目不动，听了他这句话，慢慢的抬眼起来。
那一眼，易黎觉得自己好像被无边无尽的月光环绕着。
　　年复年年的思念和幻想，一朝落在自己身旁，如此真实，温暖。
　　他突然觉得，睡觉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如果每一个梦都以他作开场，就算结局是狠厉残忍的噩梦，他也甘愿了。
易黎以手覆住封落的手背，缓慢的，一字一句的，“比如....一些大家都喜欢，却又不能过火的事.....”
　　封落真切的咽了一下口水，他感到自己的耳垂烫的有些发坠，忍不住抬手要去抚摸，却被易黎挡住。
　　就看着易黎上身探过来，面颊擦着面颊，封落听到他轻轻地在自己耳边说，“封先生....你能...让我睡个好觉么...”
　　言毕易黎伸出舌尖试探着点了一下封落的耳垂，接着在他耳根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一点一点，缓缓的呼出来。
　　一瞬间封落天灵盖都好似要冲天飞去，全身的血液都鼓动奔流起来，心跳声一下下振聋发聩，从自己身体中呼出的气体几乎要烫破他的气管。
　　易黎伸手抚上封落纤韧的腰，轻轻一掐，感到手下的皮肤一震，封落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忍不住了。
　　真的忍不住了。
　　易黎手上一使劲，把封落猛地拉到自己腿上坐着，让两人的胸膛小腹都紧紧的贴着。
　　他看到举世的月光盈盈的，落在封落的眼中。
　　封落知自己真切的动了情，现下自己不但是个哑巴，更也是个聋子了，他所有的感官都要罢工，只有视觉触觉嗅觉格外灵敏。
　　这个叫易黎的男人，身上的一切都在吸引着自己。
　　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气息，深邃的眼睛。
　　他像一把不染血的刀，正悠然的切割着自己的皮肤，自己的灵魂。
　　封落眼中的雾气凝成了实体，化成眼泪落下一滴，落在易黎的嘴角。
好一场，清美的月下雨啊。
易黎用额头抵着封落的额头，感受着对方比自己稍低的体温，心里竟开了小差。
　　体温偏低，可能经常感冒，体质不太好，要好好养。
　　想完自己都一愣，随即笑出声，接着感受到封落依然朦胧但带有询问的眼神，开口解释：“医生的职业病犯了....”
　　看着眼前的人更加不解的样子，易黎也不想再解释什么，只专注的欣赏着他怀里的月光。
　　再开口时，声音已有些沙哑，“冷吗？”
　　封落点头，手上却开始解起自己的衣服。
　　易黎握住封落的手，“以后都不冷了。”
　　封落只感受到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双手温柔的护着他的头，抚着他冰冷的背。
　　易黎在亲吻他。
　　在这样一个荷尔蒙剑拔弩张的时刻，易黎怜惜的，珍视的亲吻着他。
　　这场意外的私事，好像有些不同的意味。
　　真的应该继续吗？
　　“继续...”
月已中天，澈净无双。

10
　　郑严刚醒，虽然生命没危险了，但不代表直接可以进入工作状态，就好比现在，他看着这一病房的人，全都直勾勾的盯着他，搞得他心里一阵烦躁。
　　今年这是怎么他妈回事，案子一个接一个，老子都负伤了也不消停。
　　迟早有一天都给你们从阴沟里抓出来，全拉到太阳底下挨个枪毙！
　　唉，妈的，头疼，肚子也疼。
　　刚才他们说啥？
郑严随意的翻动着林鹏的邮件页面，现场照和报告看了好几遍。
　　不得不承认，他脑子还是有点木，兴许麻药劲没完全过去，刚才他们一股脑说的信息，郑严消化了好几遍都没咽下去，张口却就是一句：“尹竹呢？”
　　屋子里的人都被这没头没脑的话晃了一下，林鹏反应过来，“哦，尹竹在局里呢，你和刘儿都不在，其他人昨天晚上守你们了，就剩下尹竹，这报告就是尹竹和证据科齐莉莉做的，才发过来的。”
　　“他俩出的现场？”
　　“方队的人出的现场，尹竹本来请了好几天病假，你忘了？”
　　方平想起来昨天晚上他光顾着看档案，好几个电话没接，抬手一看全是林鹏的未接来电，打的都是私人号怪不得没接着，“你昨天晚上打电话找我借人啊？”
　　“嗯，你没接，我也没辙了，事急从权，只能直接打你们副组电话。”
　　方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林鹏接着说，“尹竹其实不用去的，听一组出了这么大事，生挺着从床上爬起来出的外勤。”
　　刘璃此时推门进来，怯生生的看着他们，眼睛眨眨没说话，封落亲切的走到刘璃身边，微笑着看着她。
　　“.....封先生？”
　　易黎向刘璃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沉默了片刻之后，像鼓足勇气一般，将之前自己的困惑和恐惧全都说了出来。
　　封落也将刘璃的画作在手机上展示给大家看，并通过易黎解释了其中关窍。
　　刘璃当年眼中的第二张脸，其实只是一种视觉错觉，一个很简单的现象：鸭子错觉。
　　鸭子还是兔子，只取决于观看者的心理出发点。
　　那个胎记因为面积覆盖住了三分之一的脸，颜色也深，在光影的作用和孩童恐惧的辅助下，被刘璃扭曲成了一种视觉错觉，她误把那块胎记当成了一张脸。
　　但如果当时警方好好的想一想孩子的话，是可以明白中间的深意的。
方平猜想，那应该本是一对双胞胎，其中的一个兄弟脸上有胎记，另一个没有，有胎记的那个可能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导致和兄弟的性格品行截然不同，长大之后小偷小摸，但没出过大错，就那么一次利欲熏心贼胆生杀了人了，兄弟看不过给他顶罪了。
　　这就是为什么口供上罪犯不同寻常的话语，两种截然不同的说话方式，卫生习惯。
　　从心理和实证的角度想，这是一种可靠的猜想。
　　剩下的就可以交给证据科搜查定论后，再做观看。
　　“郑严....你....”林鹏看着郑严脸色不好，试探着问道。
　　“唉，我脑子有点糊涂了，不太转弯，这个事，让二组的弄吧.....”
　　方平一听，就知道郑严估计是有点受挫，这个节骨眼他什么都不能说，讲了几句过场话之后就走了。
　　林鹏朝着易黎和封落说，“非常感谢二位，谢谢你们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和帮助，刘璃的事也麻烦你们了，不好意思。”
　　“这没什么，只是碰巧遇见了。”易黎封落都清楚这是逐客令，封落只能微笑，套路的话就交给易黎去说。
　　易黎揽着封落，“走吧，回家。”
　　林鹏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注意到易黎的右腿稍稍有点不自在，皱眉问郑严，“昨晚上你追凶手的时候，有没有给他造成什么身体伤害？”
　　“我开枪打他腿了。”
　　“哪条腿？”
　　“嗯......我记得是右腿，但我开车撞他的时候，好像那会他腿就伤了。”
屋子里只剩下病床上的郑严，一旁窝在沙发有点打瞌睡的孟辰和倒热水的林鹏。
　　“打电话把尹竹叫来。”郑严说。
　　还没等林鹏号拨过去，门就被从外面敲响，林鹏过去开门，看见个一身狼狈全无往日整洁的尹竹，身上脸上手上都有擦伤。
　　“哎哟，这怎么了？”林鹏惊道。
　　尹竹呼吸还没有平复，林鹏忙拉过来让他坐，尹竹道：“我....开车过来的时候头疼犯了，路滑....我一个不小心就撞电线杆上了....”
　　“我天....眼镜都碎了....”林鹏把尹竹鼻梁架着的眼镜摘下来，“这防蓝光眼镜你出门带它干嘛，可巧没扎着你眼睛呢。”
　　“我...我哪知道我能撞电线杆啊——”尹竹说的有些委屈。
　　“当心点吧，你要是出了啥事，我那天殉职了都不好意思下去见我老师——”
　　“***瞎说！”郑严厉声，看着林鹏瞪大眼睛，才反应过来自己有点过激，叹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下来，说：“以后少出外勤吧。”郑严只幽幽的来了这么一句，也看不出情绪。
　　尹竹有点怂了，说道：“郑队....对不起啊....我昨天晚上听说人手不够，还借的二组的人，就想着轻伤不下火线....”
　　郑严摆摆手，阻止了他的话，“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身体不好就养好再上阵，你是文官，外勤这种活不适合你。”
　　这话说的尹竹一脸羞愧，林鹏却挑了眉，“没事，郑队关心你呢，他那个德行也就顶大天说出这种话了。”
　　郑严尴尬的清嗓子，耳朵居然有点红了。
　　尹竹看了一眼郑严，想说什么，又没敢，合计半天，只能拿出报告来念。
　　报告简单的把现场描述了一遍，这些基本和之前传过来的别无二致，但尹竹还提出了一个疑问。
　　“其实，找到被害者共同处也是心理分析一个非常重要的点，他能帮助我们有效的提取罪犯的心理动机，我之前倾向收集癖，就是因为前三个死者我们没有找到共同点。”尹竹看着手里的报告，头也不抬的说。
　　这一次案发现场有了新发现。
　　现场没有玫瑰花了。
　　“这意味着凶手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了？”林鹏递给他一杯热水。
　　尹竹接过，手却一抖，热水全洒在腿上。
　　“嘶——”尹竹倒吸一口冷气，眉宇间全是痛苦神色，林鹏忙扯过毛巾来给尹竹擦拭，谁知道刚碰到尹竹小腿他就一激灵，“啊！”
　　“烫着了？我看看——”林鹏说话间就要掀他裤腿，被尹竹拦下了，“没事没事，真没事，我自己来....”
　　林鹏也没多想，心道估计是撞车了腿上有擦伤。
　　尹竹简单的擦了几擦，接着说：
　　昨天晚上出外勤，我看到了现场。
　　我为了做画像，仔细的研究过证据科出具的鉴定，此次到了现场，因为是找二组借的人，我特意按着之前一组证据专员注意的点进行了现场对比，当然，这也是我为什么执着的非要去现场的原因。
　　回来之后，证据科和法医鉴定连夜出了报告，报告显示除了玫瑰花没有了之外，所有的手法行迹习惯全都是一样的。
　　因此。
　　“我做了两个猜想。”
　　一，罪犯昨夜被郑严抓包，仓皇之中没来得及完成这个仪式感。
　　但是就时间线来分析，可能性不大。因为罪犯已经完完整整的把剖尸处理好了，而玫瑰花只是仪式感的一个体现，是在作案之前就应该提前准备好的，按照之前的画像来看，罪犯既然选择强仪式感的方式作案，罪犯不会就差这一步，对于这一类罪犯来说，他们杀了一个人，就好像完成了一件艺术品，如果这个艺术品有缺憾，对他来说不如不做，做了反而是困扰，两点互相矛盾。
　　二，玫瑰花的缺失可能代表着罪犯心理的变化。
　　换而言之这可能是一种信号，开始或者结束，都有可能。接下来也许他会加快速度，也许会改变杀人手法，又或许，这是他洗手的最后一次，都说不准，这一点只是我针对之前画像和前三起作案的行为方式习惯做的一个大胆推测。
　　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一定要找到前三起案子受害人的共同点，因为无论罪犯在这一起事件的行为几何，前三起都肯定是同一个人，同一种心理行为行动，同一种目的，也许前三起案子的动机解决，第四起就可以顺藤摸瓜。
　　不然心理画像到这个阶段，可能也就止步不前了。
　　总之，这次案子要引起一个重视。
　　因为这极有可能，是一个转折点。
　　孟辰听着他们说话声，嘟嘟囔囔的醒过来，“火锅？嗯？什么火锅？”
　　“是转折！什么火锅，臭小子，***满脑子想着吃！”郑严看见孟辰这个窝囊样就生气。

11
　　这一大清早的，易黎就被封落的微信震醒了。
　　微信：
　　封落：（哭脸）帅哥，你包养我吧....（哭脸）（哭脸）
　　易黎起身，揉了揉眼睛，看着微信界面迷糊的笑了一下。
　　这小粘人精....
　　易黎：怎么啦，缺钱花？
　　封落：（哭脸）双十一剁手把采暖费剁没了....我要冻死了....（哭脸）
　　易黎看着聊天记录哭笑不得，摇了摇头，给封落转账了一万块钱。一边从衣柜里快速的选好衣服，一边回着：“稍等啊，我一会过去找你。”
　　封落：（玫瑰花）爱你！笔芯！谢谢金主大人！（心）（心）
　　易黎：什么金主，瞎说什么，这是诊费，收好了。
　　封落：诊费？那不够！
　　易黎已经穿戴好，就差领带了，想了一想，只把领带装了起来，拿起手机看见封落明目张胆的讹钱，笑着回了微信。
　　易黎：（转账）20000
　　易黎：够不够？
　　封落：够了够了！（心）（心）（玫瑰）
　　封落：你快来！这两天太冷我想吃火锅，我们去超市买食材回来自己做！
　　易黎已经进了车，搓了搓手摸上方向盘，冰冷的温度激的手都缩了一下，“是冷了。”
　　易黎懒得打字，直接语音：“干嘛自己做，多麻烦，我开车了去店里吃。”
　　封落很快回复：你懂个皮儿，店里吃多没意思还不能看电视！
　　算了由他吧，反正自己也从来没在家里煮过火锅，尝试一下可能也挺有意思的。
　　只要能和封落在一起，做什么都很有意思。
　　易黎发动了车，缓缓的开起来。
　　前两天的大雪已经落下帷幕，但是街上的雪还是没太扫干净，车来车往溅的一片泥泞，要是往常易黎看见这等景象，完全不会出门的。
　　谁让易黎心里有个人了呢。
　　一个足以战胜噩梦和洁癖的人。
　　易黎开过熟悉的街道，远远就看着封落裹着大衣一头乱毛穿着拖鞋在门口等自己的样子，冻得嘶嘶哈哈的，易黎忙停好了车，大步上前。
　　“干什么就这样跑出来，感冒了怎么办！”易黎推着封落就要往里走。
　　封落拉过易黎的手，写：
　　【我这不是着急么】
　　易黎无奈，“着急也不能就穿这么点出来抖！”
　　封落无声的咧嘴乐了一下，伸手摸自己大衣口袋，左摸摸右摸摸，脸上浮现疑惑焦急的神色。
　　易黎试探着问：“你不会没带钥匙吧....”
　　封落愣了一下，随即苦着一张脸朝易黎点头。
　　“你真神了....”易黎的心被萌成一滩水了，但转念一想这要还有下次，万一自己不在，还不给他冻生病了！
　　刚想冷脸警告一下封落，就看封落打开自己手机通讯录，把孟辰的联系方式摆到易黎眼前。
　　易黎接过手机，“孟辰不在这？”说着电话已经拨了过去。
　　封落听着易黎那边嗯嗯啊啊的打着电话，一边裹紧自己的大衣，抽着鼻子，心里嚎叫着。
　　简直太冷了嗷——
　　真是色令智昏啊嗷——
　　易黎挂了电话，搂着封落往车上走，封落瞪大眼睛惊诧的看着他。
　　【我没换衣服呢！】
　　易黎把车打开，把封落塞进副驾驶里，“封先生，你就庆幸我没下来几分钟，车里暖风还没散吧！”说着绕到驾驶座，坐了进来。
　　“孟辰说，今天郑严和刘跃出院，警队要庆祝一下，请我们，”易黎在封落和自己身前比划一下，“就是你和我，去郑严家里吃火锅。”
　　【警队内部聚餐，叫上我们干什么？】
　　“因为刘璃那个事嘛，我们俩不是提供了关键线索么，外加上郑严总听孟辰念叨你，就想着见一见。”
　　【你答应了？】
　　“怎么了，不想去？”
　　【不是】
　　“放心吧，后来的电话都是林鹏警官跟我打的，说就是私人聚会，经过之前那个事也算认识了，别当警察，就当朋友处。”
　　封落咧嘴，【心真大，他们也不怕我们俩是什么连环杀人的凶手】
　　易黎小心的驶过一个转弯，“你以为他们没有查过我们吗？再说了，我们案底干净，都是大大的良民，属于受保护的人民群众，没来由的凭什么怀疑我们，嗯？”
　　封落被那个带点鼻音的“嗯”字苏到，脸有点飘红。
　　【我就这么去啊？我穿着家居服！怎么见人啊！】
　　封落见易黎停了车，看着自己邋遢样子，拉住易黎的手，有些着急。
　　“当然不能让我的宝贝儿这么见人。”
　　两人下了车，封落一看眼前景象，【商场？】
　　“是啊，孟辰就在郑严家，再说了，这点事也不值得来回折腾，走，”易黎搂着封落，“带你买一身去！”
　　【霸道总裁啊你！】
　　“是霸道医生——”
郑严家
“刘儿买个啤酒买哪去了？”郑严叼着根烟，一边蹲在厨房角落里对着垃圾桶削土豆，一边往门口张望。
　　林鹏端着洗好的菜应了一声，“他刚才给我微信说楼下小超市没有干啤，他跑街那头大商场买去了！”
　　“哦，”郑严削好一盘子土豆，拍拍身上土豆皮正准备起身，一回头跟尹竹撞个正着，“哎哎！”眼看着土豆要洒，尹竹眼疾手快的扶稳了盘子，自己却摔了一屁股蹲儿不算，还把郑严拉摔了。
　　“我说你——”郑严反应过来刚要埋怨尹竹不小心，却发现俩人的脸靠的有些太近了。
　　一时间眼对眼，谁也没说话。
　　“......那个....郑队....”尹竹手尴尬的搭在郑严肩膀上，放下也不是，挨着更不是，只好稍微往外推了推。
　　林鹏收拾完客厅桌子来了厨房，看见俩人这个造型僵着，乐了，“你俩拍电视剧啊？”
　　郑严瞪了林鹏一眼，接着伸手拉着尹竹一起站起来，“.....不小心摔了一跤。”
　　林鹏撇了撇嘴，“厨房就这么大点地方，你们俩大老爷们挤得都转不开身，谁出来一个，把调料弄了！”
　　“我去吧。”尹竹开了水龙头洗了手，找不到毛巾，只能举着等自然风干，“调料在哪？”
　　“冰箱里。”林鹏答。
　　这时候听门铃一声响，尹竹放下调料去开门，“关爸！”
　　“还没开始吃吧？老头子我来晚了没有哇？”关长平慈祥的笑着，老爷子带着雷锋帽，穿着老式的黑色棉夹克，宽松的藏蓝色西裤，天冷了，换掉了警察制服皮鞋，穿了双轻巧保暖的雪地靴，站姿端正，精神矍铄。
　　尹竹忙把关长平往里面请，关长平摘了帽子挂在衣架上，“小郑啊，你家暖气烧的真不错啊，比我家好哇，啊？哈哈哈！”
　　尹竹帮着关长平脱了外套，理好了挂上。
　　郑严撸着袖子，端着一盆手切羊肉，鼻子上还有点汗珠，“哎哟！关爸！”郑严想上去来个拥抱，但是顾及自己身上不太干净，上前一步就停住了，关长平不管那个，拉过郑严给结结实实的抱住了，安抚似的拍拍郑严后背，“好孩子，看着你恢复好了我真高兴啊！”
　　“让关爸给**心了！”
　　“唉，说这么外道的话，我都把你们当做自己家孩子一样的，哎，刘儿呢？”
　　尹竹引着关长平坐在沙发上，郑严回手倒了杯热水递上去，“刘儿那小子啊，一时半刻都闲不住，伤才刚见点好儿呢，这就能下地了，可了不得了，我说今儿聚餐他来不了别硬来，不听啊，非要来，还蹦着高出去买东西——”
　　林鹏帮着尹竹把调料和好了端上桌，“你也是的，他说要去你就让他去啊？”
　　“我这不是习惯了么，他出门就跟我喊了一声报备，我忘了，还当平时呢，等我反应过来，那小子都蹿出二里地了去——”
　　“哈哈哈哈哈——”郑严说话绘声绘色的，把一屋子人都逗乐了。
　　孟辰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趿拉着拖鞋从自己卧室里溜达出来，“.....哎哟你们乐什么呢动静这么大怎么还不开饭啊我饿死了.....”
　　郑严看着孟辰一副懒散样子，好气又好笑，“关爸，你说我郑严，从小就活泼紧张，自律向上，念警校的时候我都是全班第一个出勤！怎么自己儿子没遗传到我这优良传统呢？”
　　林鹏给郑严一大白眼，“你拉倒吧！还你第一个出勤？第一个是我好不好！我要是不叫你你才不起呢！”
　　正当一屋子人又乐成一团的时候，门铃又响了，尹竹擦擦手，“刘儿回来了吧？”
　　一开门，见是刘跃，身后跟着易黎和封落。

12
　　易黎是个讲究人，讲吃讲穿，平日里多是西服风衣，颜色搭配得当，款式经典面料考究，总的来说，就是都不是便宜货。这次也不例外，他拉着封落去商场买衣服，也是看不惯封落穿的太素。
　　封落有个毛病，买衣服不乐意买多贵的，喜欢买固定的一个牌子一个款式，一买一打穿坏了就扔，因此老是见着他穿的衬衫蓝蓝白白要么就是蓝白相间，鞋倒是多，但是常穿的就那么一两双，其他的多是封落看着样儿好一时心痒买下来的，买回来觉着不跟脚，也就扔一边了。
　　“本来想着找一天带你去量个身，给你好好做几套，但是今天着急，就简单买买。”
　　易黎领着封落直接进了商场男装区，看了一眼商场地图，找到了一家他觉着还算上的了台面的西服店，两人便去了。
　　易黎本想让封落自己挑，但是封落转转悠悠的又是拿了和之前别无二致的款式和颜色，被易黎拦下了。
　　【干嘛？】
　　“年关岁尾的，不换点新鲜款式？”
　　【那你给我挑】
　　封落把衣服往易黎手里一塞，气鼓鼓的看着他。
　　质疑我审美？喂喂，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穿你那种要么酒红要么金丝边的华丽风格的，也就是仗着自己好看身材好吧，要不这么骚包的复古风，出去非得被人笑死——
　　【我不喜欢褐色的！】
　　封落看着易黎拎起一件稍微带点花的，忙把易黎摁下了。
　　【挑点素的成吗？】
　　封落可怜巴巴的看着易黎，眨巴眼睛，一副恳求样子。
　　店员适时上来插话，“是要给这位先生挑选，还是您自己选呢？”
　　易黎头都没回，“给他。”
　　店员看着刚才封落的举动，虽然没听到他说话，但多少猜得到，“这位先生身材比较清瘦的，气质也比较素净，建议选择一些净版的衣服，更能贴合。”
　　封落玩命点头，【你看人家都说我不适合！】
　　易黎不以为然，“你穿着这睡衣，人家没的说，只能建议穿净版，毕竟谁穿净版都不会出错。但是你有多好看，怕是你自己都不知道。”
　　店员没来由的吃了一嘴狗粮，内心是崩溃的，只能有些尴尬的接茬，“穿惯了净版冷不防换成隆重一点的款式呢，确实会有人一时间接受不了，不如选择一些可以用来过渡的款式。”
　　店员拿起一件黑色的衬衫，“比如这一件，看上去是净版的，但是有一点暗花儿在上面。”
　　易黎摇摇头，“我们过一会去的场合，不太好穿纯黑的。”
　　“白色的款式我们也有的！”
　　易黎拿过来仔细看了看，确实领子边上面有细细的花纹，看是压着领沿儿平平的绣了一条银线。不仔细看是瞧不出来，但是太阳光底下却能有点闪，整体看着还算精致，做工版型也过得去，价格也算称的上自己的宝贝儿。
　　行吧，今天就先这个吧，赶时间，买的简陋了点，有时间再给好好置办。
　　“这件行么？”易黎问封落。
　　【挺好挺素。】
　　“把那套藏蓝的外套西裤拿来给他试一下吧。”
封落本身长相清隽，三庭五眼都是满满的中式水墨感，气质冷淡高雅，身材又瘦，手长脚长皮肤白净，站相坐相都笔直，说是跳舞出身的也有人信的。
　　藏蓝搭上银白，恰好将他清俊感衬的淋漓尽致。
　　易黎又给挑了件灰色羊绒风衣，“要领带吗？”
　　【吃个火锅要这么正式的吗？】
　　“不愿意就不要。”易黎看着封落宠溺一笑。
　　【你今天不也没带么？】
　　“我出门匆忙，来不及，我带了，在车里。”
　　不怕狗粮的店员又迎上来，“先生今天外套和西装都是铁灰色，衬衫也是最基础款式的，如果不配领带的话，这个颜色显得有点老成呢。”
　　【要不你也买一条吧。】
　　“你是觉得我给你买了一身，我自己不买你不舒服是吧。”
　　【是。】
　　然后店员又近距离欣赏了一出帅哥给帅哥系领带的美好场景。
　　为了业绩！狗粮就狗粮！帅哥出手大方！被狗粮噎死也值了！
郑严家
　　林鹏闻声过来，看着门外光彩照人的俩大帅哥，由衷的赞叹：“哎哟瞧瞧，这俩人太帅了啊！”
　　尹竹接过易黎手里的一袋干啤，“刘儿受伤，辛苦易先生帮忙了。”
　　易黎和封落进了门，易黎回了寒暄：“哪里的话，我和我爱人正好今天去了商场，巧了碰见了，再说刘跃先生那个伤，最好不要有剧烈运动，我之后打听了一下他的病情，伤口挺深，但是运气不错，离心脏还有一定距离，也没有伤到重要血管....”
　　郑严听着易黎说话，回头就吼了刘跃：“听见没！你得听医生话知道不！别能下地了就到处蹦！”
　　“队长，我都好的差不多了没事了！”刘跃罕见的顶了嘴，郑严也没生气，只道：“那也得小心！”
　　关长平走过来，看着门口一堆人，“干什么都杵门口，都进来！”回头走了几步突然问：“你们二位，就是那天刘儿和郑严手术时送小辰过来的吧？”
　　易黎封落礼貌应答了是，接着尹竹给关长平简单说了二人的职业，以及孟辰和自己与两人的关系，在说到易黎是俄罗斯回来之后，关长平接了一句：“俄罗斯好哇，我十多年前吧，去那做了几年大学老师，后来因为老婆孩子才回了国，哎，易黎是吧？”
　　“是。”易黎客气点头。
　　“我好像....好像在哪听过这名儿呢？”关长平皱起眉头回想着。
　　易黎温柔的笑起来，眉眼弯弯，看上去竟难得的有些乖巧，“关老师不记得我，我可不敢忘了老师的授业之恩。”
　　关长平一看易黎这个表情，一下子就想起来那个多年前的少年，那时候易黎寄人篱下生活拮据，穿戴打扮远没有今天这般精致，且那时候也就二十多岁，身量还未成，看着挺瘦，不起眼儿，哪像现在这般身骨结实，五官深邃开阔，端的贵气，“你这一笑我就想起来了，易黎呀！是你啊我的好孩子！老师没想到还能见着你呢！”
　　易黎凑近了体面的拥抱了一下关长平，“我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老师。”
　　“好哇，好哇！”关长平乐的合不拢嘴，看向易黎的神情也是满满的慈爱。
　　林鹏问道：“怎么，关爸认识易先生啊？”
　　“那时候我去了俄国，去大学里做法医学的教授，一个班没几个孩子，每天名字不用点就知道谁来谁没来，怎么能记不得这个易黎呢？”关长平拍拍易黎肩膀，“医学生课业紧，每个人都是考试通过都紧紧巴巴的，他倒好，跑过来修我法医的双学位！”
　　易黎自谦道：“年轻嘛，轻狂。”
　　“诶——”关长平不赞同的拉长声音，“易黎真是天才，记性好，悟性高，有些课本的东西呢，不要怎么看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动手能力也是很强，我那时候看你成绩单，你最好的科目就是解剖——”
　　“所以后来我回了国，主要也是做手术了。”易黎幽默的接话。
　　尹竹和郑严一人端着一盘牛肉卷走出来，郑严喊了一嗓子，“都别聊啦，开饭吧！”
　　孟辰穿着睡衣就一屁股坐饭桌前，“就是就是！都吃饭了还说什么解剖！赶紧的我饿死了！”
　　郑严有点看不过去，给了孟辰一后脑勺，“你看看人家穿的多立整，你穿的什么！换衣服去！”
　　孟辰老大不情愿，根本不理郑严那套：“哎呀我也不是不认识封先生他们，有什么好换的！”
　　封落笑了笑，拉过易黎的手，写：
　　【告诉孟辰郑严，我们不介意的，都是熟人了】
　　易黎会意，“我爱人说，就别折腾孟辰了，孟辰在他那里打假期零工，两人认识挺久了，都挺熟悉了。”
　　关长平被拥着坐了主位，见易黎和封落的举动，疑惑道：“小黎啊，你男朋友为什么....”
　　易黎看着一锅红油，心道就不能拿嗓子不好来说了，一会让封落吃不了辣的，他哪里乐意，便道：“老师，封落他....不能说话....”
　　“哎哟！”关长平脸色严肃下来了，忙站起身走向封落，“这么好的孩子，太可惜了啊！”关长平拉过封落的手，“孩子，不介意的话我给你瞧瞧？”
　　孟辰刚要把一盘子鱼丸倒进去，听关长平一说愣是惊着了，“我天，关爷爷，您是法医！干嘛给活人看呢！”
　　郑严又给他一后脑勺，“怎么说话呢！”
　　封落想在易黎手里写字，又觉着这种场合下再叫易黎转达太不礼貌了，只好随手扯过一张包装纸，拿了自己随身的笔，迅速写着：
　　【老师，我不介意。】
　　易黎经过刘璃那事，心里清楚封落不能说话跟声带没关系，就说：“老师，封落声带是好的。”
　　关长平此时已经简单的摸了几下，点头，“嗯，不是生理上的问题。”
　　“那...那是心理的问题吗？”易黎问道。
　　“可能是一种语言障碍，像这孩子的情况，多半是后天造成的。建议你呀，抽空带他去瞧瞧心理医生.....”
　　孟辰疑惑，“封先生不能说话是心理问题？怎么可能，他自己就是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