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灰色的天空交叠迷离，厚重的云被撕成碎片洒落下来，磅礴的大雨在老建筑特有的碎瓦上奏响交响曲。
屋子没开灯，晓星尘有些弱视，面瘫侦探的脸隐在微微泛蓝的电脑柔光中看不真切。
“我说，魏无羡最近怎么样？”犹豫再三，他选择了一个较妥当的话题
“尚可。”蓝湛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晓星尘趴伏在桌边，眼前仍是模糊一片，他干脆阖眼，随意的胡思乱想。
“这是你要的，关于薛洋的资料。”大学好友用熟悉清冷的声音解释道，他把电脑屏幕转向桌前睡眼朦胧的人。
“唔嗯……”晓星尘应答着，却无心接过。像是有千万缕银丝小针扎进心间，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在抖。
“你跟他熟吗？”他的动作蓝忘机看

没有人糖浆会很难过。

下一张放肉吧

“晚上好，苏秦。”
晓星尘抬头。
“不，我还是换一个正经点的称呼 吧。”
“好久不见，学号469号晓星尘，S市探案组组长。”
薛洋抬起了晓星尘的下巴，胡茬已经在对方昏迷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剃掉了，柔软的下颚捧在手心里有种无法描述的舒服的触感。
晓星尘有夜盲症，这和一直以为他好的名义不给他吃饱的父母有很大关系。
薛洋是知道的。所以处于黑灯瞎火的旧仓库的他根本不担心警惕的探长大人会记住地形。实际上，若不是成美那熟悉的嗓音和似曾相识的冷香。晓星尘可能连对方是谁都认不出。
“成美？你，你干什么？”晓星尘此时是一片漆黑，下巴被一双修长的手指扣住，他勉强转向声音来源，不断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合十紧紧地绑在身后，膝盖被踹了一脚下意识下意识地跪在对方面前。
开什么玩笑。
“装傻充愣地挺像的嘛，探长大人。”薛洋用拇指蹭了蹭手上捧着的脸颊。“跟踪我了这么久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放开我，薛洋！”知道事情已经暴露，晓星尘干脆放弃伪装，狠狠甩了甩脸挣脱出来。
“相隔了这么多年没见，你想给我说的就这样？”
薛洋缓慢而又陌生地凑过去，两人的呼吸清晰可见。
他看清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虽然脸上满是倔强和不甘。
“晓星尘，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你根本不知道，每一天没有那个约定我根本活不下来。”
“无论你是碎花洋裙还是西装革履的样子我都喜欢。”
“你一点也没有变，正义凛然，心里装着天下人。”
“可那儿还有我的位置吗……”
还是那番唯唯诺诺的语气，那是小小的薛洋第一次开口时让晓星尘无法拒绝的哀求。讽刺的话还没成型，薛洋就已强行按住那人的头，四瓣唇贴在一起。

求放过，别吞了qaq

宝贝们，光吃肉不吃苦瓜的话女王会不高兴的

晓星尘逃出去了。
从第一次开始，表现得异常乖的他就开始策划出逃，薛洋无论做什么，他全部不反抗。薛洋想让他说什么，多恶心的话他都灵照述。
薛洋液不傻，对他的看管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
高手与高手的过招，他还是太年轻了一点。
黎明时分的曙光照亮了僻静的街道，偶尔几个晚归的人匆匆忙忙赶着路。晓星尘一瘸一拐地挣扎着按响江晚吟家人门铃。
开门的是个有三分秀气的男孩子，他知道，是江晚吟家的小表弟金陵。他看着晓星尘，像是被吓坏了。
晓星尘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可怕极了，披散着头发，腿上还残留着被锯断的银链，衣不遮体，全身上下全是青紫色的疤痕。
“去找你哥哥。”男孩举棋不定地握着门把手，怀疑地打量着他。
“相信我，金陵，我之后再跟你解释。”
听到对方喊出自己的名字，金陵退后两步让晓星尘进门。
江晚吟犹豫再三还是强压住了好奇心没去问晓星尘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看起来对方很累，不想说，也不能说。他根据晓星尘的提示去查了那间工厂，没有正式的主人，自然也没有租用记录，他到那边的时候，薛洋把所有东西都撤走了。
晓星尘倒是很平静，本来他就没报多大希望，薛洋若真傻成这样，他也不会活到今天。
薛洋没来找他，在那段日子里，他完全可以打断晓星尘的腿预防他逃跑，他完全可以蒙住他的眼睛让他看不清方向，他完全有能力阻止他逃跑，但他没有。
万恶不赦，却又有一颗赤忱单纯的心。
晓星尘的手机四天后收到了一条短信，匿名的。没有时间，没有名字，短信很短，只有几个字。
I MISS YOU.
牵肠挂肚，却又擦肩而过。
……
薛洋死了。

日记本送过来的时候，是周日下午，江晚吟把那本带锁的本子递到他身边。“他给你的。”
“本子藏在尸体下面，上面夹了张纸条，自己很模糊，我才是死之前写的。”
“他说了什么？”
“请把这本本子给晓星尘，我以全部美好发誓没有危险。”
“唔……”
“指纹锁，没你还打不开。搜查一科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晓星尘接过本子，点点头。他把右手拇指放到感应器上试了试，没有反应。换成食指，指纹锁应声落下。
里面是一本日记，明显是有些年头了，松脆焦黄的纸轻轻一翻就发出不堪负重的挤压声。

第一页的日期是2006年，十二年前。
自己很工整，明显是练过的，只是文笔稚嫩，很多时候只是稀稀拉拉写上几句，更多的空间用来贴糖纸，那种廉价水果糖的包装纸，用双面胶贴好。
在后来，文字渐渐变多，笔记也变得潦草。直到2008年6月1日，越来越少的糖纸戛然而止。
那是晓星尘违约的那一天。
后几页的文字读起来就像是在读一本天马行空的小说。薛洋记事的部分往往只有寥寥几笔，更多的是他意识流般随意倾泻的片段。
往后翻是很长一段空白，再次出现内容时，日期显示的是2018年9月，两个星期前。

这张只有手稿，最近家里发生点事，非常抱歉

晚上晓星尘拎了两箱啤酒和几个下酒菜来到了平房区。在手机上确认了半天地址后才敲响了老式的铁门。
老头开门的时候还一脸厌烦，但看到他手上的东西瞬间就乐了，赶忙请他进屋。
瓦斯灯在头顶微弱地闪着光，屋子里只有一台十六寸的电视机嗡嗡作响。简易的小桌上放着两道清淡的素菜，那是他的晚餐。
老头儿原先是宋岚家的保安，不知道为什么，薛洋他们闹的时候偏偏漏过了他，曾也因此杯怀疑是薛洋的同伙，后来经过层层证明才无罪释放。
他是现在唯一的突破口，晓星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去拜访他。就权当是给自己那难熬的八千字报告凑个字数好了，反正上面的人是不会认真看完。
他们先随意地东扯西扯里好久，从明星八挂到国家战略层面。老人很健谈，常常高谈论阔一番，晓星尘只是认真的听着，偶尔附和几句。
当他假装随意地提起薛洋的事的时候，老人已经喝了整整一箱啤酒。
“哦，你说他呀……”他又开了一罐，痛饮一大口，这一次有不少从他嘴巴里漏下来。
“要我说，那孩子也是被逼无奈，那怎么说，鸡/奸，是这个意思吧。那个男孩，还有那两个女孩也是，根本宋家就不把他们当人看。”
“经常的，后半夜听到他们那传来杀猪般的惨叫，你懂吧，那真是凄惨，他们竟然对那么小的孩子……”
老头眉头紧锁，像是回忆到什么恐怖的片段。
“我那是也没办法，收了人家不少好处，老母亲又得了肿瘤。也就只能是，那孩子在我面前被打的时候拦着点。哎，那个凄惨的，有一回他捂着手跑到我这儿，我一看，乖乖，小指变成了一个血窟窿！”
老人说了很多，晓星尘看着他，看着他在酒精的作用下吐出尘封多年的真相。
老人喝光了所有的酒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晓星尘一个人走出门后，不由得有些失魂落魄。
薛洋……
他可以想象在那段不见光的日子里，阿菁和薛洋，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子，他们是怎么紧紧相拥，从对方身上汲取微弱的温暖，以面对寒冷的现实。
薛洋会给女孩唱歌，给她讲晓星尘编的那些没有没尾的故事；女孩会擦干脸上的泪水，给薛洋用针把血口子缝起来。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薛洋安慰女孩们的样子。他说他们总会逃出去的，等他们逃出去了，一定要让宋家的人好看。
可我们逃出去住哪呢？女孩问。
我去找晓星尘，没关系，他一定会帮我们的。
薛洋故作镇定。
……
回去的时候晓星尘买了一盒Recxi的水果硬糖。糖很便宜，三十块钱就能买上一大罐。像薛洋这种在白黑两界都混得风生水起的人，喜欢这种廉价的东西着实有些奇怪。
晓星尘拆开，晶莹剔透的糖果外裹着一层糖霜，五颜六色的样子莫名地让人很开心。
他挑拣出一颗糖霜稍微少一点地放在嘴里。
糖很甜，现在他明白为什么薛洋会喜欢糖了。
因为至少糖是甜蜜的。虽然很短暂，但至少也是一种安慰。
他的现实太苦涩了太辛酸了，糖对于他来说，就像毒品一样，都是用来**现实的。
如果当时多加审问的话，兴许男孩的一切都来得及拯救。但是没有。
一个是公认的好好先生宋岚，一个是名不经传的社会青年薛洋。
从一开始，就没有人会为男孩着想。
晓星尘狠狠煽了自己两耳光。他把糖盒放在胸前的口袋里，他要永远带着他，他要永远记住：
有一个男孩，为他付出了他的所有，却没奢求过任何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