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紧追在金克丝身后的影子，无论怎么加速追赶，我总就是会比她的行动慢一步。
不眠不休的长途奔波让我开始在飞机和出租车上时睡时醒，我开始陷入一种奇怪的状态，感觉每一个我将要去的地方我之前就已经去过了，但却没有一丁点我上次来到这里时的记忆。
金克丝是我的梦魇？亦或者我是金克丝的梦魇？
为了追踪到金克丝的下落，我已经连续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休息了。
一无所获又身心疲惫的我只能在祖安的一家酒店里暂住一晚。
我回房间时偶然路过酒店后厨的走廊，隔着墙壁竟听见那里面传来阵阵整齐洪亮的背诵声。
我悄悄走过去暗中观察，只见一个胖厨师和几个服务生们正围成一个小圈，像虔诚的教徒一样在后厨里齐声背诵着大破坏计划的规定。
“……第三条，如果你在行动中不幸被警方抓捕，拍囚照时一定记得自信微笑。”
她们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就纷纷回过头来。
又是一张张因干架斗殴而淤肿不堪的脸。

那辆失控的棺材车中，落魄的皮城执法官和亡命的疯狂少女同时系上安全带，准备迎接足以让她们当场毙命的猛烈撞击。
我旋风般回到自己的酒店房间，第一件事就是给伊芙琳打电话。
电话嘟嘟了好久，一直等到我几乎要放弃才接通。
“喂？”接电话的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伊芙琳，我问你，我们做过吗？”
“做过什么？”
“我们上过床吗？！”
“你这是什么操 蛋问题？”
我已经没功夫注意自己说话雅不雅观了：“这个操 蛋的问题就是――我们俩到底有没有做过 爱？！”
“那你觉得我们那算是在做 爱吗？”
“回答我的问题伊芙琳！”我真的急了。“我们到底是做过爱，还是没做过爱？！”
躺在床上接电话的伊芙琳气得直接坐了起来。
“第一次，是你主动救了我，带我回你家后又上了我；结果第二天你反问我，我来你家干什么？
第二次，是你主动约上我，又把我带到你家上了我，结果第二天你却反问我老缠着你干什么？
第三次，你主动上门就在我家里干了我，干完了你就扔下我走了人，我来你家想问你这算什么意思，你却跟我说‘金克丝她不在家’。――金克丝，你这样对待一个随叫随到，随到随用的免费移动炮台是不是有点太无情了？！”

我彻底懵了：“你刚刚叫我什么？”
“你她 吗 的又在发什么羊癫疯？”
“你刚才是不是说了我的名字，再说一次！”
“金克丝！金克丝！该 死 的 金！克！丝！”伊芙琳怒不可遏地冲着电话话筒怒吼，咆哮声几乎要冲破我的耳膜。“你个负心♀汉给老娘记好了，从今往后别让我再碰见你！”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
电话那边又骂了几句难听的脏话，最后伊芙琳愤怒地挂断电话，听筒那头变成了嘟嘟嘟的忙音。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违背了我们的誓言。”金克丝的声音突然在我背后响起。

没有动静，没有气味，没有预兆。
就像我和她在那架红眼航班上的第一次邂逅，离家失踪了好几个星期的金克丝凭空般出现在我的面前。
“蔚，我只要求你帮我做一件事，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你却做不到。”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都把我当作是你？”我问金克丝。“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我和你是同一个人？！”
金克丝反而一脸奇怪地看我：“我觉得你自己应该知道答案啊。”
“不，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的。”金克丝看着我眼睛，“为什么会有人把你我搞混淆，原因你应该心知肚明。”
“我怎么会心知肚明？我根本就不知道……”

【一道画面突然闪过我的脑海。那是我，是我正在凶狠地拉扯着警察局局长的衣领把他往男厕所里野蛮地拖拽。】

我吃惊看着金克丝，金克丝却对我调皮地眨眨眼：“别停啊，继续再想想那天还发生了些什么？”

【我戴着黑色面罩，把锋利的匕首在警察局长面前晃着。“小心点局长大人，别把我们大家真的惹火了。”】

“现在知道是因为什么了吗？”
“因为……”我闭上眼皱眉苦想，艰难地想从大脑深处挖出一点真正的记忆出来。

【我坐在没有金克丝的厨房里。
我左手拿着碱粉，我湿漉漉的右手则手背朝上平放在工作台上。“这叫化学灼烧，你个傻呆子。”我自言自语道，一脸坏笑地把碱粉倒向自己手背上的吻痕。】

“因为……”
“因为什么？想到答案就说出来。”
“因为。”我睁开眼，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因为，我们就是同一个人。”
金克丝打了一个响指，证实了我的猜测：“完全正确。”

“不……这绝不可能。”我简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你想找的是一种改变你死循环生活的方式，但你一个人做不到。而你一直想要成为的那个人，其实就是我，金克丝――我长成你梦寐以求却不敢真正成为的坏蛋样子，我做你梦寐以求却不敢真正去做的事情，我年轻聪明而又见多识广，玩世不恭甚至还很无赖叛逆――更重要的是，所有你会犹豫逃避的事情上我都为所欲为。”
“不，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我难以置信，连连摇头。
“不，人们都这样，他们每个人每天都这样。”金克丝把她的脸凑近我的脸，怎么看她都像是一个真正存在的人。“他们对别人无话可说，对自己却能自言自语…只不过他们没有勇气像你一样去试图改变命运。”
我感觉头有一千斤重。鲜血在我就快崩掉的太阳穴里横冲直撞。
“当然了，你那被道德捆绑的内心还是挣扎的，所以有的时候你还是你自己。――还是那个成天没日没夜地加班，却还是付不起商品房首付、还不清个人贷款的皮城条子。”

【我一个人在午夜的街道上流浪。
“金克丝，”我醉醺醺地对着空气说话，脸上带着被我自己用拳头揍出来的淤伤。“咱姐妹俩应该找机会再大干一架。”】

“大多数时候你都在想象你在看着我，听着我说出的每一句疯话，看着我干下的每一件坏事，”金克丝将嘴巴凑近我的耳朵。“但不知不觉中，你毫无察觉，你已经变成了那个真正的金克丝。”

【熊熊烈火中，我带领着俱乐部成员们疯狂地往她们白天上班的办公室里泼洒汽油：“你的工作不是你自己！你的存款不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