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志诚蹲下身，鹿晗痴痴笑着，如无数次默契约定好的那样，一跃而上。他紧紧搂着江志诚的脖子，吸了吸鼻涕，惹得江志诚嫌弃地拱了拱鼻子。
鹿晗趴在江志诚宽厚的背上胡思乱想了很多，心情倒是已经平缓了：总要接受身边人总有一天都要成家立业然后各位生活的结局，只是私心里，大约也希望这一天来得迟一点。
只是他又忍不住好奇——
像江志诚这样的人到底会娶什么样的女孩？
江志诚到底是生了副好皮囊的。身形高挑优越的过人，往那一站就是鹤立鸡群。五官不说精致却无硬伤，尤其是鼻梁直挺仿佛不像是东方人的基因，也难怪总有人调笑他是俄罗斯混血。舒服耐看，是放到娱乐圈也不会输给旁人的周正长相。不过像他这样心高气傲的钻石王老五，估计也不屑于淌娱乐圈这趟浑水。
光靠这幅皮囊骗到一些小女生已经足够，更不要提他背靠的资产足够他圈养几栋楼的女人。
只是疑惑归疑惑，这样的话鹿晗不会问出口。要是江志诚骚操作回答一句“我想娶你”那可真是阿弥陀佛了。
本来以为可以一路无话回家，没想到江志诚这个杀千刀地却没按捺住开口了。
“你是不是胖了？”
鹿晗听了差点想一拳头轰他脑袋上，考虑自己还趴在他背上自身安全存在隐患才就此作罢，气愤回复道：“胡说八道，我没有。”
“我咋觉着你重了？”江志诚有理有据。
“因为我练出肌肉了，肌肉就是很重的。”鹿晗一本正经。
“你说怎么地就是怎么地呗，我也不能反驳你。”江志诚一脸信你有鬼，无语地翻个白眼不打算争辩。
“那当然，你得宠我。”
江志诚差点绊倒自己摔个趔趄。
“你没病吧？”
“你去死吧。”
——得，这才是鹿晗说话的style，江志诚特供，独一无二的台词。
刚刚那话可真不像从鹿晗口里蹦出来的调调，看来他是真的喝醉了。不过以往鹿晗喝醉的画风都是中二病满满：四处乱跑着摆出曼联获胜的姿势，然后扎个马步就开始展现他身为主唱担当——现在是solo歌手的优秀歌唱实力，对酒友的耳膜进行惊天地又泣鬼神的人道主义摧残。
“说骚话总比飚青藏高原到破音要好。”江志诚如是说。
抛开这一层来说，江志诚对鹿晗这样的姿态还是很受用的。撒娇嘛，没有男人可以拒绝的。江志诚听庞政说过，鹿晗私底下其实很喜欢对哥哥撒娇，准确的说，很喜欢对他喜欢的哥哥撒娇。大院里的大多数高干子弟都是优秀出挑的角色，家庭稳定事业成熟，会来事也会疼人。鹿晗这个沾了80后边边的90后在这群三十多岁刚刚意气风发年纪里的男人群中可以说是“团宠”一样的存在。
毕竟——谁会不喜欢一个乖巧又可爱的弟弟呢？没有人。哪怕少许时刻的叛逆，在那群见惯大风大浪的老油条眼里也不过是小奶猫挥舞自己的小肉垫罢了，更何况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江志诚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羡慕的——看着这样一个可爱的小精灵一点点长成大可爱，能给自己繁忙纷扰的人生增添多少的趣味啊。
“乖，别动。”正在想事情的江志诚没注意到鹿晗的身体越来越向下坠，差点从自己背上滑下去。他用力又向上提了提，然后朝前走去。
回去的路其实不是很长，江志诚的速度也快，走了二十分钟就到了。鹿晗在仙桥洞的房子，他来得比房主都勤快。每次到北京出差江志诚都不订酒店，打个的直接朝东四环走，都不报备房主。
这次也一样，熟门熟路的江志诚掏钥匙插入锁芯推门一气呵成跟自己家似的。
“鹿二狗，到家了。”江志诚跟驾马似的拍了一下鹿晗的屁股，结果后者直接趴江志诚背上睡死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来老子的背是太宽敞舒服了。
江志诚强摁下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小心翼翼把鹿晗搁到他家的床上，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鹿晗侧身躺着恬淡安静的睡颜，原本躁动不安的心倒是安宁了不少。
他听庞政聊起过鹿晗和陆沉的过往时，语气总是染上了不多不少的羡慕意味。
“鹿晗爱跟着他，哪怕有的时候陆沉不是很搭理他。”
“陆沉出国后，鹿晗消沉过一段时间，染上了烟瘾，也离家出走过几次。”
“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走出来，也许是时间抚平了一切吧。”
其实没有。
那些因为被藏在光阴缝隙里的情绪不是不在意，只是算了，爱自己的人都不愿以此折磨自己。只是算了。
鹿晗或许很想等陆沉主动跟着他一次，将他缺失的那么多年光阴的故事都主动讲给他听，好填补这么多年空缺的遗憾。
只是因为等不到这种可能，所以连同相处过的回忆都泛起了褶皱。
“有回忆真好。”

窸窸窣窣的布料发出暧昧的摩擦声响，宽大的床上突然变得促狭而又紧张。鹿晗被突然灌入的冷风逼退了两分，却又被猛地扯回了原地。
“你邀请我的。”江志诚晃了晃脑袋，颇有点耍无赖的味道。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鹿晗的神色有些慌张，小幅度地挣扎着想要挣脱，江志诚却不给他机会，精壮的手臂有力环抱着小小的一只他，双手试探了很多次，根据他的身体细微反应调换着姿势，试图找一个让他舒服点的状态。
“你说的，给我。”
他紧紧抱着鹿晗，仿佛坠入深海，陷入流沙。鼻尖萦绕着沁人的香气，勾引人犯罪。他按捺住躁动不安，安抚地摸了摸鹿晗的脑袋，声音温柔像是一个蛊。
“小鹿。”
“我们是见过的。不是在你回国后的那次酒席上，我们早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的。你不是一直奇怪我为什么认识你的父亲和庞政吗，你怎么就没奇怪过，我是否认识你呢？”
“那个时候我们都太小了，我不记得了，你也不记得了，我是听了你父亲说才想起来。那一年我来海淀大院遛弯的时候，原来遇到过一个脑袋大的像西瓜的小乖孩。”
“我为什么没和你一起长大呢。”
“其实我知道你难过，虽然有些情绪我不太能感受，但你……可以依靠我一下。”
鹿晗怔怔待在江志诚的怀里，他已经醉了，大脑转不过来，只是听着江志诚絮絮叨叨地说，往他的脑袋里塞一些超出认知的内容。
“我羡慕那个男人——那个和你有回忆的男人，而我只能在生命的中段和你重逢，错过了你的成长，也错过了你最好的时光。”
“老天爷有多不公平，我想要得到的永远不被人珍惜，无论是回忆，还是你。”
“你喝醉了吧……”鹿晗迷迷糊糊地回应了一句，他的脑袋昏昏沉沉，但好像还能分辨出来江志诚这句话里带的爱意。
“是啊，你不也是？”
“醉酒是错事极好的借口，鹿晗，你要不要，陪我错一次？”
江志诚的声音带着极强的蛊惑性，像是塞壬的歌声，恶魔的邀请。
无人应答。
“唔。”
视线范围里的风景突然进入盲点，模糊放大成了一片。猝不及防被疼痛刺清醒的鹿晗差点被江志诚强盗一般的掠夺空气给窒息地背过气去，他的手不安分的推搡着偌大的躯体，想要让这个危险角色退守到防线以后。但显然，他不可能是这个庞然大物的力气对手。
细细碎碎的语气词糅杂进了暧昧的暧昧的空气，长久沉默的夜晚在此刻熠熠生辉一起来，仿佛所有的沉寂都只是为了等待此时此刻。
阴影短暂地褪去，鹿晗的视线才清晰了片刻。他沉重地喘息声，像是被丢到岸上的鱼一吸一吐，汲取着贫瘠的氧气，思绪还乱七八糟地，看着江志诚的眸还是无辜又羸弱的情绪。他困得直打哈欠，眼皮子重的撑不开来。却又被江志诚禁锢地不能翻身睡觉，只能不满地撇撇嘴，顶着一双醉眼迷蒙望向他。
江志诚笑得很甜，像黑森林蛋糕被切开的那一刻奶油间流出来的巧克力熔浆腻得人心慌。他弯下腰用额头抵住鹿晗的脑袋，使坏地眨了眨眼，睫毛拂过肌肤，痒得让人难耐。鹿晗有些不舒服地动了一下，无处可摆的手不安地攒成了拳头。
“你的手好凉。”
江志诚腾出一只手，伸出两根手指撬开了鹿晗的拳头，沿着掌心的纹路一路摸索到指尖，再与之十指相扣。
“你把我被子扔了了……”
什么时候不被人惦记的被子早已可怜地蜷缩在床榻的一角，参加喜宴的西装外套也早已不知所踪，身上的白衬衣满是褶皱，顶端的扣子因为憋屈而被早早地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
“赔我。”

嗯？
“我×鹿晗你二大爷，你咬我干嘛！”鹿晗一口好牙咬上了江志诚撑在他脸边的手臂，江志诚被惊得一个弹跳，然后又狠狠落入软塌的床垫上。惊恐地看到鹿晗挣脱了他的禁锢，翻滚了几下，有些笨拙地凑近他的耳垂，吐息间湿润温暖的气流撩拨着脆弱的神经，敏感地江志诚一个哆嗦。
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江志诚的脖颈间，江志诚觉得自己这一次是真的醉了。
“你这个Ruagi！”鹿晗一口咬上了江志诚的耳垂，疼得江志诚倒抽一口冷气。
前者好像觉得自己这么做弄疼了江志诚，有些歉意地看了江志诚一眼，像小动物一样又小心翼翼地舔舐起来。
炽热的血液一下子往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奔驰而去，江志诚捏紧了拳，差点低吼出声。
“我难受。”鹿晗缩着身子瘫倒在江志诚怀里，软软糯糯的声音小小的，听起来确实有些虚弱。江志诚有些担忧地伸手附上了鹿晗的额头：“刚刚吹了风，是不是冻着了？”
宽厚的手掌的轻松覆盖了小小的额头，厚实的茧摩挲着光洁的额头，几缕碎发挠着掌心，舒服得鹿晗蹭了蹭。江志诚的眉心跳了跳，缩回了手，鹿晗湿漉漉的眼睛里还映着他有些担忧的神色，弄得他有些不自在。
“哼哼~”鹿晗笑出声来，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撮毛和亮晶晶的大眼睛。他的眼睛像是一片漆黑的海，塞壬坐在礁石上唱歌，诱着过往的船夫追随。
真是奇怪，江志诚明明是没有喝酒的，思绪却**了起来。房间里没有开空调，空气却像是被火撩过一样升成了烫人的温度。静谧的环境里所有的声响都一清二楚，沉重而有力的，独特的属于雄性的呼吸。
“不是说难受吗，难受还这么开心。”江志诚有些心烦意乱地撇开头，心底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却又被他强硬地摁了回去。
“可我真的难受……”觉得自己被冤枉的鹿晗有些委屈，扁了扁嘴。
他怎么觉鹿晗在跟他撒娇呢？刚刚不过是耍小性子留他的手段，偏偏他还挺受用的……没出息。
“为什么难受？”江志诚没好气地问，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硌的……”
“哪里硌的？”
鹿晗不说话了，咬唇却不启齿，矛盾而又纠结的神情，却丝毫感觉不到冲突的存在，相得益彰像一滩温柔的水。江志诚沉默地看着他，大脑的思绪有一瞬间陷入了迷幻，周遭一切只剩下圆形的斑斓的光点，眼前人的影子重重叠叠了好几个。
他是吸毒了吗？不然怎么会产生这样迷幻却又兴奋的兴奋的快感。
江志诚用他IT精英的头脑风暴了一下，明白过来。鹿晗参加婚宴的伴郎装好像穿的西装裤系了金属扣的皮带来着，就这样睡确实有点硌人。
“你喝醉了智商退化的这么厉害的嘛，连皮带都不会解了？”
江志诚笑了，窗外淡淡的月光洒在他立体精致的五官像是无端渡上了一层属于上位者的光辉。故事倒带入白日的回忆，他是那个穿梭在办公楼和会议室间意气风发的裁决者。夜晚吞噬光明后，他只是个孑然一身的大男孩。
“你去死吧。”鹿晗瞪他，忿忿的。
“鹿二狗你敢骂我？你知道这会有什么难以 挽回的下场吗？”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猛地调转了方向，金属啪嗒的声响在夜里突兀又刺耳。
空气的温度像是陷入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冷的摄人又烫的吓人。鹿晗蜷缩了一下身体，忍不住想要搂上自己的肩膀来抵挡四处侵袭的寒意，却还没等有所动作，就陷入了温暖中心。
如果有什么时刻能够填补错失这些年的缺憾，江志诚想，就是现在了。
“既然你不回答，那我就告诉你我的答案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