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知妍是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的，闭着眼睛捞起电话按下接听键“喂？”
　　“知妍，是我，你还没起床吗？”是殷玥。
　　金知妍睫毛颤了一下睁开眼“嗯。有事吗？”
　　殷玥在电话那边轻笑了一声，说“你讲话怎么还是老样子。”
　　金知妍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等着她下面的话。殷玥也早习惯了她这样，什么话都留给别人说，自己沉默的选择听或者不听。
　　“别睡了，都下午了，出来见个面吧。”
　　“好，在哪见？”
　　“就我们以前常去的那个咖啡店好了。”
　　从床上爬起来刷牙洗脸，睡得太久头有点痛，路过餐厅时看见餐桌上父亲给她留的饭，已经凉透了，金知妍倒了杯温水喝下，随手拿了两片面包出了门。
　　路上堵车，金知妍从公车上下来的时候看到殷玥已经等在那了，她还是很漂亮，化了淡妆，长发卷曲着披在肩上。金知妍站在原地看了她两眼，抬腿走了过去。
　　“怎么才来。”殷玥等的有点不耐烦，看见金知妍过来了便忍不住抱怨。
　　“路上堵车，”金知妍淡淡解释，随手拉开店门示意她“进去吧。”
　　点好东西，金知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又放回口袋，抬眼看着殷玥等她说话。殷玥略微无奈的开口“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有段时间没见你了，喊你出来聊聊。”
　　金知妍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视线定格在桌角。
　　沉默一会儿，金知妍听见殷玥在她对面轻笑，抬起头看到她正含笑看着自己，便不解的问“怎么了。”
　　殷玥笑着撇撇嘴，“你还是老样子。”
　　一个小时之内在同一个人嘴里听到两次这样的话，饶是金知妍性格再淡漠也不禁开口问道“什么老样子。”
　　刚好服务生送饮料过来，殷玥随口说了句谢谢，然后言简意赅的回答金知妍，“话太少。”
　　金知妍愣愣，也不自觉的笑出来，“我一直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殷玥托着下巴“小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本来以为长大后会好一点，谁知道你的话随年龄递减，越来越不爱讲话了。”
　　金知妍不置可否，殷玥又接着说道“你这德性也就我能受得了，再换个人早闷死了。”
　　话出口才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殷玥本想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但在对上金知妍视线之后又生生卡在喉咙。
　　金知妍沉默的看着她，表情倔强，眼神平静，像极了她隐忍又固执的性格。年少时期经历过的所有不快全被她独自包裹好，掩埋在心底，她从来不主动提起，但她日渐沉默的性格就是对那些经历的完整体现。父母分离成就了她现在如此封闭的姿态，殷玥想，我也不想看你这样，但我无能为力。

“还在怪我吗？”
　　金知妍顿了顿，“……没有。”
　　“那就是有了，苞娜，别嘴硬，我从小和你一起长大，我了解你的。”
　　金知妍沉默，手无意识的转动杯子，手上是温热的触感，她突然走神想起吴宣仪那个总是用来给她沏药水的幼稚的绿色陶瓷杯，还有板蓝根总是温度适宜的微甜口感。
　　过了好一会儿，金知妍淡淡开口，“只是没想到你们都会离开我。”
　　殷玥被她说得一怔，身体不自觉往前倾，“我那时候…我…不管怎么样，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
　　金知妍默然，垂着眼轻轻点了下头。
　　“我只是……苞娜，我了解你，你也了解我，我们可以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但感情这种东西真的勉强不来，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用‘女朋友’的身份和你相处，我当时也很自责，我想了很久，后来觉得我们之间真的不合适，两个人在一起并不是只有了解就够了的。”
　　……
　　这些话以前她从没说过，事实上自从分手之后，她们两个从来没有能够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聊天。殷玥的声音很温柔，金知妍静静听着，蓦地竟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释然了，不再纠结她曾经带来的伤痛，只像个老朋友一样敞开心交谈，其实这样也蛮好，金知妍模糊的想着。
　　“所以你就瞒着我劈腿了。”金知妍试图活跃气氛，不料却看到殷玥脸色僵了一下，盯着自己看了两秒又无奈的笑。
　　“要不是我足够了解你，我绝对会以为你这话是在发脾气。”
　　金知妍“啊”了一声，殷玥接着说“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哭，具体因为什么我忘了，反正是你把我惹哭的，当时我一直哭，你就不讲话，后来终于开口问了一句，我没理你，你就再不说话了，搞得我特下不了台，我当时眼都哭肿了啊，你连一句安慰都没有。”殷玥戏谑的看着她，“后来我问你为什么不理我，你当时特别无辜的来了一句‘明明是你不理我啊’，我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好气又好笑。”
　　金知妍顿时羞愧，“我没想那么多。”
　　“我知道呀，所以我现在不是在和你说吗，”殷玥眼睛弯弯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这样的性格不好你知道吗，其实有很多事情明明是一句话就能化解的，但你也太惜字如金了，半个字都不肯开口，将来如果遇到了真正喜欢的人，你惹恼她又不顾及她的情绪，万一就这样错过了呢，太可惜了呀。”
　　金知妍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无助，殷玥叹了口气，“所以说，你脾气要改一改，多和别人沟通，让别人知道你的想法，开心一点，不要老是把什么都闷在心里，那样太累了。”
　　金知妍点点头，咖啡店的灯光很暗，吊灯的光打在她微翘的睫毛上，在脸上投射出长长的影子，让她看起来格外无害。
　　殷玥满意的看着金知妍心领神会的乖巧表情，顿时满足感大爆发，好像是终于看见自家不懂事的奶娃娃终于长大成人了一样，瞬间自己被自己感动的泪流满面。
　　有些东西我不能给你，但却希望你能完整得到，希望你今后能少受一点伤。希望你能早点遇到那个对的人。
　　“我本来以为你叫我出来是要帮我妈当说客。”低头思索了好一阵子，金知妍闷闷开口。
　　殷玥一惊，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关于“母亲”的话题。
　　“上次把你从学校叫出来之后一直觉得你不太高兴，”殷玥试探着说，“我想着你可能，嗯，可能还是不肯原谅她。”
　　金知妍抿着嘴不吭声，殷玥知道她不愿多聊，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

冬天的夜降临的早，五点多钟时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金知妍和殷悦道别，一个人沿着路边慢慢走回家，当天的夕阳很朴实，像个大大的蛋黄，红着脸逐渐隐没在林立高楼之后，却染得天空万丈霞光。
　　金知妍缓慢的眨了眨眼睛，闭上眼的瞬间感觉眼皮上像附着一层橙红的暖光，睁开眼好像又看见那个人转身朝前跑去的模样，她的背影融进远处的光口，只剩脚步声在耳边坚定回响。
　　金知妍扬起嘴角笑了笑，莫名想到某天早自习时背过的那一句“人约黄昏后”。[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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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挣扎犹豫的时候，困惑的时候，总不自觉想起你。
　　能否将你的勇敢和快乐分一点给我。我想笑着牵起你的手，并肩站在阳光下。
　　我想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注：诗句出自北宋欧阳修《生查子元夕》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CHAPTER 27
　　走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父亲还在电脑前忙碌着，关门声响过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抬起头，从书房的那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将客厅的一部分收入眼底，于是金父看到自己女儿以一种甚至可以称得上局促的状态站在自家客厅里。她无意识紧绷着脊背呆立着，好像坐下会令她更感不安似的。当然，在金父看不到的角度，客厅茶几上安安静静躺着一张机票。
　　飞往美国芝加哥。
　　“丫头，想什么呢？”
　　金知妍回过神来缓缓转过身，“爸，你刚回来吗？”
　　“是啊，怎么了？”
　　金知妍不说话，走到书房，把手里那张机票轻轻放在书桌上。金父看见也是一愣，随即明显的有些慌张的期待。对于这些明里暗里唆使女儿离开自己的所谓邀请，他向来紧张，“我尊重你的决定”说一万遍也没用，再理智的头脑也抵抗不了作为父亲的本能，似乎是人类在原始时代就已经形成的，雄性动物本能的去保护，本能的无私给予，本能的沉默寡言，也本能的担心幼崽长成之后会突然离开。
　　但金知妍只是把那张机票放下，然后就转身出去了。
　　金父伸手拿过机票捏在两指间看着，半晌轻叹一口气，起身走到金知妍房门口轻敲两下推门进去，金知妍正在登陆QQ，蓝色的屏幕光反射在她脸上，她没回头，嘴唇轻抿，明显的是在生气。
　　金父把机票放在她桌上，抬头意料之内看到女儿又皱起的眉。
　　“你在气什么？”
　　金知妍点击了隐身，手指无意识的滑动鼠标的滚轴，声音很平淡，语气却是有些执拗的，“她没有权利安排我的人生。”
　　“她只是想为你提供更好的环境。”
　　“她只是在满足自己即兴的临时母爱。”她把临时那两个字咬得很重，本能的想要把这些都否定掉，好像这样就不会再为了隔着太平洋的另一半亲情而心软犹豫。
　　金父默然，过了好一会儿，他低声说，“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金知妍一怔，他接着说“那时候，你知道的，我和你妈妈总是吵架。现在你长大了，很懂事，我很欣慰，但我知道那时候对你影响很深，没能给你一个好的成长环境，一直觉得很抱歉。”
　　他音调低沉，声线平和，几句话轻飘飘带过难以回首的那几年。他语气中甚至带着调侃的自嘲，他说大学的时候好多人追你妈，但她最后和我好了，我觉得特别幸运；他说当时那么冲动结了婚，本以为这就是一辈子了；他说其实没有谁对谁错，真的，将来你就会明白；他说我唯一觉得抱歉的就是你，你那时候那么小，不该经历这些，他说到最后，李居丽恍惚觉得他不仅仅是在向自己道歉，也是为他曾经年少轻狂未经波折的爱情道歉，对不起，没有守护好你，让你变得支离破碎，最后灰飞烟灭。
　　金知妍想了想，看着父亲略显疲惫的脸，觉得好像想通了一些，但又好像什么心结也没解开。
　　说实在的，我怎么可能不犹豫，那是我被强迫抽离了十多年的母爱。
　　像是一个得不到糖果的孩童，倔强的背过脸说不给就不给，谁稀罕，却幼稚的用余光偷瞄那个漂亮的透明糖果罐，阳光照在上面，七彩斑斓的特别好看。后来有人不忍，打开罐子捧到眼前说想要多少自己拿吧，你明明一直期待着的心却突然恼了起来，小心思被人看穿，恼羞成怒，胡乱推开那只手嚷着谁想要了，我根本就不需要，你走开。
　　其实我等了好多年，从懵懵懂懂了解到“抛弃”是什么意思的那一刻，期待就伴着怨恨破土而出，伴随我从幼年到少年，期期艾艾的，在心里长出一大片草原。
　　我有多憎恨你，就有多想念你。

但那又怎么样呢。我渴望了很久的，是每天早晨温和的叫我起床，是早餐固定的一颗美味煎蛋，是永远熨帖笔挺的校服衬衫，是晚上回到家你伴着橘黄的暖光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着说“怎么玩到现在才回来”的那张慈祥的脸。我甚至幻想过也能在自己家里闻到温馨的饭香，但之后发现其实根本不知道你拿手什么菜。
　　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了，妈妈，金知妍在心里默默地说，或者也可能我从没真正怪过你。只是你注定是遥远的，我能想到对你母爱的形容，竟只是奢侈易碎的水晶糖果罐，太远太陌生，只能存在于幻想之中。你看，我甚至都不了解你。你的妆容太精致了，根本不是我想象中带着温和笑意的那张脸，但你也老了，笑的时候眼角有明显的鱼尾纹，可能也是因为这样，让我下定决心要憎恨的念头变得如此无力。
　　我还是用孩童的本能爱着你。
　　金知妍想了很久，她看着桌子上的那张机票，在心底默念一句，妈妈，希望你幸福。
　　像是在为自己过往十余年的彷徨时光打上一个温婉的结。
　　那就这样吧，金知妍心想，我根本不可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放下这个，我才能重新开始，轻松的，乐观的走下去。
　　吴宣仪百无聊赖之际一时大意，接受了程潇向她发出的“宣仪，我教你玩儿《VR网球》吧”的邀请，于是整个下午加晚上，程潇通过网络和完美音质的耳机把吴宣仪骂了个狗血喷头。
　　“草草草！削球削球！！！”
　　“上网啊，你TM上网知不知道，团队意识知不知道！！！”
　　“吴宣仪，你会不会接发球啊！你想气死我啊！！！”
　　吴宣仪整张脸被骂的通红，最后终于揭竿而起，一把扯过耳麦对着网络那边的陈晨吼过去，“我***！我吉米·塔兰蒂诺你让我和路易吉·蒙雷阿莱比击球，你有病啊！！！”
　　程潇被耳机里传来的强劲爆破音震得缩了缩脖子，手指一抖错按了C键，屏幕里那颗绿色的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不伦不类的抛物线，毫无悬念的三不沾。“**！！！”程潇捶胸顿足，耳机里适时响起吴宣仪落井下石的淫笑。
　　“不玩儿了不玩儿了，都是你拖我后腿。”程潇羞愧难当，索性断开语音连接，在QQ上狠狠地打了一行字发过去。
　　吴宣仪不屑的，“切~~~”
　　“喂，我说，你以前不是对网球一窍不通嘛，进步不小呀。”
　　吴宣仪高傲的，“哼~~~”
　　“也难怪，身边坐了金知妍这么一个现成的教练，是个猪也该会发球了。”
　　听别人描述自己和喜欢的那人之间的关系，是相当微妙的一件事。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和自己亲身的感受是不一样的，甚至有时会发出“啊，原来我和她是这样啊。”“原来在他们看来我们……”之类的感慨，然后像是被见证了一般的，莫名其妙的窃喜起来。
　　吴宣仪一边毫不手软的把FU*K YOU的表情复制十几行发给程潇，一边在心底洋洋得意。
　　好像只有听到别人不经意的说出来，才终于敢后知后觉的确认，我们真的是同桌啊，你就坐在我身边啊，在稍微一侧眼就能看到的位置。所以，我们也算是彼此之间是很亲近的存在吧。

　骂战正酣之时屏幕右下角消息提示闪动，是个小雪人的头像。吴宣仪扫了一眼立马手忙脚乱点开。
　　金知妍的网聊风格延续并体现了她现实中短小精悍极为环保的语言功底。据说有一次班导找她谈话，她炉火纯青的运用“嗯。”“嗯…”“嗯？”“嗯！”，一字多义，淋漓尽致的将语气词在实际对话中的运用发挥到巅峰。
　　在？
　　嗯，怎么了？
　　没
　　你现在在哪？
　　家
　　这几天一直不见你上线，我还以为你真跑美国去了。
　　没啊
　　……
　　吴宣仪被她精简的话语搞得极为郁闷，只好点开程潇的对话框继续和她对骂，但无奈战斗力急剧下降，吴宣仪扶额打出一行“休战，我抑郁了，和金知妍聊QQ真是酷刑。”
　　程潇迅速心领神会，语重心长的劝叹道“至少她还愿意和你聊，每次我见她在线，兴冲冲的和她聊天，她二话不说就下线了……”
　　吴宣仪打了一行“哈哈哈哈哈哈哈……”发过去，金知妍的对话框又弹出来一条
　　你在干嘛
　　没干什么呀，和程潇聊天呢。
哦
吴宣仪看见这个哦字手指抖了一抖，后背处有冷汗滑过。
　　你在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
　　……
　　我了个晕的，吴宣仪彻底无语，果断沉痛的关闭对话框假装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和金知妍网聊简直是自找虐。
　　又过了几分钟，当金知妍再次不痒不痛的发过来一句“你不睡吗”时，时钟刚刚指向八点，吴宣仪仰天叹气，终于反应过来她可能是有话想对自己说。
　　现在对我来说还是傍晚…
哦
吴宣仪看到这个字后手指再次痉挛，在心里暗骂哦你个头。
　　喂，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怎么老觉得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喂，说话啊，死哪去了！
　　喂………………
　　金知妍那边再没发消息过来，吴宣仪把她不回消息的原因全分析了一遍，可能停电啦，掉线啦，上厕所啦，系统崩溃啦，电脑被黑啦……十分钟之后她还是没有消息过来，吴宣仪气愤异常，劈头盖脸给程潇发过去一句
　　金知妍今天是发什么神经？
　　咋的啦
　　我总觉得她有话要说，我问她到底怎么了，她现在又给我装死
　　她和你说什么了？
　　本来在吴宣仪的预想中，程潇肯定会咧着大嘴嘲笑一番，说活该吧你，谁叫你招惹她的。但这位笑星冷不丁严肃的冒出一个郑重的问句，让她觉得相当不适应。
　　什么说什么，她啥也没说我就找不到人了。
　　哎呦，那一定是你太凶，吓坏我们小苞娜娜了~~~！

　　然后她犹豫了一下，说“宣仪，你觉得我性格是不是太闷了。”
　　“诶？……岂止是闷啊……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嗯，就是觉得自己太孤僻了。”
　　“……”吴宣仪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郑重的自我评价“太孤僻”，仿佛看到一朵忧郁女子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低吟，“啊，我如此忧伤”……一个没憋住，抱着手机狂笑不止。
　　金知妍也不恼，耐心等她笑完，诚恳的问“难道你不觉得吗。”
　　吴宣仪勉强止住笑，喘着气说“你确实很孤僻，所以你要深刻反思，开学之后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好想看到一个打了鸡血的金知妍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知妍在电话另一端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就索性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嘻嘻哈哈了一会儿，金知妍突然问她“你的那签名档是怎么回事儿”
　　她问的太突然，吴宣仪一时没反应过来，回答慢了半拍。
　　“嗯……没什么。”
　　金知妍不说话，等着她把句子补充完整。
　　“没什么啦，就是昨天突然想到这一句，就写上了。”
　　“弄这么严肃，又是生存又是毁灭的，”顿了顿她老实的总结道“吓人。”
　　吴宣仪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在笑声中，毫不惋惜的推开以美术闻名的Z市四中，推开充满诱惑的列宾美院免试名额，抛开一切世俗的加码，走向金知妍略显孤单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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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个清晨，每一个黄昏。
　　每一个宁静悠长的午后，每一个大雨滂沱的夜。
　　每一次光芒万丈的喜悦，每一次低沉失落的沮丧。
　　每一年盛夏，每一场大雪。
　　想要一直的，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陪你度过此后的每一天。

CHAPTER 28
　　即使当时你只是安静坐在我身边，什么话也没说，却在我日后的回忆里，因着爱和思念的催化，竟逐渐幻化成相互依赖的姿态。
　　每每我想起，总觉得我们那时很亲近很亲近。
　　我穿越到回忆的时空里再次仔细看你，你在虚幻中和我对视，依然沉默，眼眸晶亮，表情竟是如此沉醉。
　　即便事实并非如此，但关于那段时间，所有细节全部被无限放缓，每一个动作都被拉伸出一个延绵悠长的姿态，记忆也改变了，按照我潜意识里所希冀的，被修改成两情相悦的假象。
　　离开学还有个一个礼拜的时候吴宣仪就开始隐隐期待起来，一天翻三次日历，恨不得时间赶快跳到那一天。莫名其妙的，总是想笑，总觉得开学之后会有好事发生，可仔细想想，除了“开学之后可以见到金知妍了”之外，也没有其她让她如此迫切的理由了。
　　无可奈何也好，患得患失也好，同桌两个多月，只有两个月而已，和漫漫岁月相比短暂到羞于裱示，却在心间绵延流淌，好像这就是漫长人生了。心被宠坏，稍稍分开片刻便觉得天涯海角。期待着相见，却又忧虑某天如果转过头，那个人没有在自己左手边咫尺的距离，该如何面对。
　　金知妍在整个寒假期间都没怎么出现过，吴宣仪联系不到她，就在网上拖着程潇一直讨论金知妍到底为什么不上线。程潇后来终于不耐烦，用她预留出来的智商思考了一下为什么吴宣仪对金知妍如此关切，想了半天不得要领，直接在QQ上吼了一句“你又不是没她电话，想她就打过去啊！”
　　吴宣仪在那边沉默一会儿，逞强道“我？想她？！”
　　程潇懒得再理她，干净利落的用沉默表达了自己对她口是心非的不屑。
　　吴宣仪拿着手机把通讯簿从头到尾翻过一遍，按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手指停下来，把名字后面的那串号码默读了不知道几遍，然后长出一口气点击了退出。
　　在一中被无数人诟病的校规里，有一项是人神共愤的。因为是寄宿制学校的原因，所以在正式开学的前一天，必须要到校上晚自习。

吴宣仪下午拖着行李风尘仆仆赶到学校之后发现自己来的太早了，校园里稀稀落落的没几个人。过完年之后的学校竟有种萧条的落寞感觉，放假期间积在操场的雪还没化完，被保洁人员堆成一个小雪丘。可能是清扫时太大力，连着雪下的草皮也被星星点点的铲起来，卷进雪里，裹成一个大雪包弃置在操场角落处，远远看去就像个脏兮兮的大雪人，笨拙的站在那里。
　　吴宣仪视线莫名往那边多扫了几眼，恶趣味的想着，傻乎乎的，和金知妍还挺像。
　　离规定的返校时间还早，宿舍楼里很安静，行李箱的滑轮磕碰在楼梯台阶上荡起的回声空灵的有些吓人。吴宣仪费力的把沉重的行李提上最后一个台阶，弯腰抽出拉杆，抬起头就撞上迎面走来的陆颜。
　　楼道里光线不怎么好，她又站在背光的角度，吴宣仪眯起眼睛愣了两秒才辨认出来是陆颜。这一顿，气氛就尴尬起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陆颜朝她点了点头，喉咙发出模糊的短促音节，听起来像是个生疏的招呼，侧身从吴宣仪身旁走了过去。
　　吴宣仪并不善于处理人与人之间的琐事，对于自己和陆颜越来越疏远的关系着实纠结了好一会儿，想着有时间一定要和她好好谈一谈，朋友嘛，哪有那么多磨磨唧唧的毛病，把心里话都吐出来不就行了嘛。吴宣仪默默点了点头，对自己预想处理问题的方法很满意。
　　拖着行李直到走廊另一端的249门口站定，伸手在口袋里摸钥匙的片刻间往隔壁251瞅了几眼，那边也是紧锁着门，好像还没人来。
　　一个月没住人，书桌和床板上积了薄薄一层灰尘。快要收拾好的时候吴宣仪接到刘远的电话，他在电话里非常局促和不清楚的表达了自己的意图：“宣仪，我在整理我们班的试卷……在教务处，就是上次期末考试的卷子，待会儿晚自习要发给大家的……班长还没来，付老师叫我来弄，嗯……然后……她说要是我一个人弄不完的话再叫个人过来……”
　　吴宣仪擦着桌子听到这里的时候终于搞清了他话的重点，正想说话，被扬起的灰尘弄得打了个喷嚏，刘远在那边紧张的“你感冒啦？”
　　“没有，你在教务处是吧，我待会儿过去。”
　　教务处就在一楼第一个教室，七班的隔壁，吴宣仪刚走进教学楼大厅就听见自己班里头传出来嗡嗡的嘈杂声，故意绕到教务处后门探头往七班教室看了一眼，最后一排角落的那个位子空着，金知妍也没在。刘远透过玻璃看到她绕到后门站了一会儿又绕回来，不明所以的问“怎么了，你干什么呢？”
　　吴宣仪没在意，轻笑了一下，顺口说了句“看金知妍来了没。”
　　爱是藏不住的。即使嘴唇紧闭，身体不触碰，眼神不交汇，指尖也会说话，每一个毛孔都在泄露你暗恋着的秘密。
　　刘远正在整理试卷的动作僵了一下，抬头看吴宣仪，她嘴里嚼着口香糖，一副大咧咧的模样。忽然眼神一抖，抽出一张卷子大吼“不可能吧，我语文才119？！”
　　刘远被她吓了一跳，本想说119算不错了，我还不到110，结果她又抽出一张卷子接着嚷“金知妍竟然132？！凭什么……大爷的，她作文竟然是满分……”吴宣仪扶额，嘴角抽搐着回忆起金知妍曾经和她分享作文高分的技巧，言简意赅，“字要好看。”
　　刘远站在吴宣仪侧旁看着她，眼神越来越耐人寻味。
　　“宣仪，你和金知妍关系很好吗。”顺手整理着试卷，漫不经心的语气。
　　“……嗯，应该，还好吧”吴宣仪笑笑，拿着金知妍的语文试卷细细看，“我们也同桌蛮久了啊。”
　　“哦”，刘远顿了顿，“那她现在有女朋友吗。”
　　“……应该没有。”
　　“那，那宣仪你以前有男朋友吗？”小心翼翼的试探。
　　吴宣仪瞳孔暗了暗，像是动物被侵犯了领地般，猛的抬起头看他，再开口下意识就是一副自我保护的姿态，甚至声音也有些凌厉，“怎么了？”
　　刘远马上就慌了，“啊，没啊，没什么，就，我随口问问而已啊。”
　　吴宣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刘远看着她，觉得很委屈，很沮丧，已经酝酿了一个寒假的，想对她说的话只好生生咽下。
　　我其实已经知道了，宣仪。期末考结束那天我四处找你一起吃晚饭，然后站在另一边楼梯的拐角看到了全部，看到你慌张跑开，听到她温声的那句“傻瓜”。那种暧昧，只一眼就足够让我恍然大悟了。
　　刘远傻傻盯着她的睫毛，把这番话在心底默念一遍，然后告诉自己，算了，放弃。

但吴宣仪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的，刘远忍住叹息心里这样想着。他不着痕迹的抽抽鼻子在心底说着放弃，视线却依旧不自觉的往吴宣仪那里瞟。
　　那个人仍拿着金知妍的试卷看的专注，看着看着忽然轻轻笑出声，一双眼睛弯弯的。好像卷子上写了什么调皮的冷笑话一样。
　　她站在一旁看着，突然觉得吴宣仪笑起来真好看。
　　金知妍写的作文一如既往的四平八稳，一千字的议论文，开头引例子提论点，中间论证强化主旨，结尾总结论证呼应开头。关于这个，她曾对吴宣仪详细阐述了自己的理由：“应试教育下的八股文而已，套着写写就行了，不用太掏心掏肺。”
　　这个懒人甚至照例在文章结尾处假惺惺的喊了两句口号用来呼应主旨，吴宣仪自动想象了一下金知妍高举拳头面红耳赤呼号口号的画面，有种滑稽的诡异感。这样想着就不自觉的笑了出来，视线顺便扫到了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发愣的刘远。
　　吴宣仪略微收了笑意，问“怎么了你，看我干嘛。”
　　刘远像是在催眠的状态下被人突然点醒了，赶紧低头整理试卷眼皮都不敢抬，“没什么，赶快弄吧，待会儿晚自习就开始了。”
　　吴宣仪哦了一声，把金知妍的试卷和自己的放在一起，哼着歌整理另一沓，在眼皮抬起与垂下的间隙里看到金知妍和程潇正从窗外经过。
　　真的只是短暂的一个间隙而已，吴宣仪看金知妍微微朝这边侧过头，不知道有没有看见自己。她竟然有些慌了手脚，下意识低头垂眼，装作自己什么也没看到，胡乱抓了一张不知道是谁的卷子摆弄着，等估摸着金知妍应该已经进班在位置上坐下了，才敢掀起一只眼皮探探情况，窗外早已没了人，吴宣仪松开手里被握的皱巴巴的纸张，摊在桌子上轻轻抚平。
　　看到了吗，要打招呼吗，要说什么呢，一个月没见应该没什么话题好聊的吧，会尴尬吗，要作何反应呢……还是假装没看到好了。
　　看到那个喜欢的，却又太久没见到的人，竟然会有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慌乱和紧张。
　　心不在焉的收拾好文综试卷，厚厚一摞，被刘远抱在怀里摇摇欲坠，吴宣仪看着不放心，伸手示意“给我吧，你拿那一摞，那个轻一点。”刘远把东西递到她怀里时手背蹭到了她的指尖，凉凉的。他心里一紧，张口喊住了正要出门的吴宣仪，吴宣仪转过头来看他，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犹犹豫豫权衡之间，只仓促道“宣仪，我拿你当好朋友的，以后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说。”
　 吴宣仪愣了一下，呵呵笑出声，“抽什么风，突然这么严肃。”
　　刘远脸都红了，强迫自己抬头和他对视，“没抽风，我是认真的。”
　　吴宣仪敛了笑意看着他，目光很深，缓缓在唇边勾起一个笑，在晚冬的暮色里看起来格外温柔。
　　“好啊”，她轻声应道。

抱着卷子走进教室，吴宣仪立马感觉班里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直勾勾的盯着她和刘远手里的试卷，一副风雨欲来视死如归的架势，吴宣仪眼尖的看到程潇非常没出息的，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此情此景下，吴宣仪顿时觉得扬眉吐气，特有范儿的把东西往讲桌上一撂，转眼就往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瞅，顺利对上金知妍含笑的目光。
　　她维持着稍稍颔首的写字姿势，眉目却向上轻挑，眼神平静的看过来，在对视的过程中一点一点的渲染上笑意，一帧一帧的温柔放映。她什么也没说，却好像已经倾诉了想念，她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静静看着讲台上的吴宣仪，眼波流转，温柔的让人想奔跑过去紧紧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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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太久没见，乌泱人群中你轻描淡写安静看向我的那一眼，让我突然有种被深深感动的喜悦。
　　请一直这样下去，温柔的你，平和的你，沉静的你，细腻的你，请永远看着我。
　　刘远瞥了宣仪一眼，眼神稍微暗下去，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拿起数学试卷用胳膊肘碰了碰吴宣仪，“先把卷子发下去吧。”
　　“啊？哦，好。”
　　数学这一科是刘远整理的，因此吴宣仪之前并没有看到成绩。一直都知道金知妍的数学不怎么好，但看到她分数时还是忍不住惊了，只有64分。吴宣仪挑挑眉，把她的试卷递过去，然后格外欠抽的把自己全班第一的数学成绩凑到金知妍鼻子底下显摆。
　　金知妍很配合的，格外幼稚的撇撇嘴巴，嘴唇微微嘟着，“切~”
　　吴宣仪从没见过金知妍摆出这种和她形象不符的表情——哦不，她以前是压根就没有表情，一张小脸只差写个大大的“无”——因此觉得格外新鲜，趁机再调戏一把：“怎么样，服不服。”
　　这回金知妍没有露出她万年罕见的撒娇表情，只是轻轻笑着，顺手拉住吴宣仪的胳膊示意她坐下，“陪我聊会儿吧。”
　　“诶？……我这还没发完呢。”
　　“给刘远，让他发。”
　　吴宣仪扶额，果断挣扎起身把剩余的几张试卷发到各自手里，然后折回去在自己位置上坐下。课桌上干干净净的，桌角处还残留着一丝水痕，应该是金知妍刚擦过桌子。
　　想和她说说话，一个月不见，再近距离相处竟然会觉得不好意思。但怎么说呢，即便是尴尬，也是令人愉悦的。想念了很久的人，此刻就安静坐在你身旁，吴宣仪甚至为此有种奇妙的恍惚感。
　　但金知妍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刚才还唧唧歪歪让吴宣仪陪她说话，这会儿一脸严肃只顾盯着自己连及格线都差得远的数学成绩皱眉头，眼神儿都不给她一个，直接忽略为空气。吴宣仪看看她，又看看左右四周，拿不准应该和她说什么，觉得有点泄气。
　　“喂。”拿胳膊撞撞金知妍。
　　“干嘛？”刻意凶巴巴的语气。
　　“你数学怎么考那么一点儿。”时隔一个月之后的相见，吴宣仪决定欠抽到底，“我闭着眼也不止考这么多。”
　　金知妍老神在在，直接无视她的话。过了一会儿她仔细看着吴宣仪脸，轻声念叨着“你好像瘦了。”
　　“有吗？”吴宣仪狐疑。
　　“嗯，”笃定的点点头，然后伸出手在空气中框出一个巨大的圆形，“以前你的脸是这样的……”
　　“……”
　　“……”
　　“你有病吧！无聊啊！！！”吴宣仪满头黑线，抬手狠狠打在她肩膀上，顺势推了一把。
　　金知妍本来就是翘腿坐着，被吴宣仪这么一推身形一歪差点摔倒，顺势拉了她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维持平衡。吴宣仪胳膊一僵，伸出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只好任由她拽着。她指尖无意识划过自己的掌心，触感干燥而柔软。
　　金知妍拽着她，坐稳了之后仍抓着她的手不松开。她自己好像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倒是吴宣仪扛不住先红了脸，恶狠狠的抽出手“你有点不对劲啊，该不会是被数学成绩给刺激了吧！”
　　金知妍笑眯眯的，两只手交叉在一块儿搭在膝盖上“宣仪，我以前对人是不是特别冷？”
　　“……”，吴宣仪谨慎的瞅着她，“突然说这个干嘛？”
　　“就问你嘛。”
　　看她心情好，忍不住调侃两句“我跟你不大熟的呀，不如你去问程潇好了。”
　　“少来，”金知妍嗤笑，“你整天在我旁边呆着，谁能比你更有发言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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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直在我身边呆着”来形容我和你之间相处的状态，不知道为什么，从你嘴里说出来，我竟恍惚的觉得好像是有了伴，好像你也是有意识的——而非出于“就同桌而已啊”这样随波逐流般的理由——陪着我，同时温柔的默认了我一直赖在你身边。
你知道我在陪着你呢。
并且欣然接受了我固执的陪伴。

　“……”
　　“……”
　　“你对别人是挺冷的。”
　　金知妍有点困惑的瞧着她，“可我对你不冷呀，不冷吧，是吧”
　　吴宣仪垂头，笃定金知妍哪根神经线绷断了所以才行为如此诡异，无力的控诉
　　“你那一副扑克脸，几个人能受得了？！”
　　“哦……”金知妍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又抬起头用一种罕见的，欢快的语气说“我以后会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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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对劲，很奇怪，太奇怪了。这不像是从金知妍嘴里说出的话，她不是会在一个问题上多做纠结的人，她不会在乎那么多那么细，她同样也不是在乎别人看法的人，又干嘛一直向我追问自己对旁人是不是很生硬，吴宣仪心想，她也不是这么多话的人呀，怎么今天跟打了鸡血一样了。
　　刘远默默走过来递给吴宣仪她和金知妍的英语试卷，犹犹豫豫的，眼神闪烁。金知妍伸手接过，扬起嘴角对他笑笑，看起来格外温和。
　　金知妍是不爱笑的人，准确的说她是没有多余表情的人。她是一个淡然的存在，像是一个严肃的磁场，淡然的自我孤立着，像是不知世间冷暖一般。这样的一个人在某天突然抬头给了你一个微笑，即便是冬天还没有过去，你也觉得好像能听到柳树抽枝的声音，学校花圃里的月季也开了吧，渗着清淡的芳香。
　　她的笑容洒在朴孝敏瞳孔中，像幅浅淡温润的水墨画，江南水乡，溪流潺潺。吴宣仪突然觉得好像是懂了，然后便是觉得欣喜。
　　为了金知妍春日和煦暖阳一般的改变。
　　刘远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下意识转头去看吴宣仪，从侧面看过去，她的眼球像是附了一层湿润的水膜，嵌在眼眶里，用力眨一下就能落下水珠。她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然后刘远听见她笑了出来，是真正意义上的，开心的笑。
　　笑声变幻成一串串音符愉悦的在空气中跳跃，落在桌面上未干的小水珠上，落在教室前排女生马尾辫的发梢处，落在足球场中被胡乱堆砌起的笨拙的大雪人肩膀上，落在金知妍的耳畔和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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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CHAPTER 29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吴宣仪心里还在惦记着“要和陆颜好好谈谈”这件事，但下课铃打响的时候只顾着和金知妍讲话，一个没留神，陆颜早勾着自己男朋友的手臂走远了。
　　吴宣仪站在教室门口郁闷，金知妍慢吞吞的从后面走过来，胳膊随意搭在她肩膀上，说“你跑那么快干嘛。”
　　“找陆颜啊，她跑的也太快了点吧，一转眼就没影了。”
　　金知妍抬眼顺着吴宣仪的视线看了看，略微犹豫了一下开口问“你找她有事儿？”
　　“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吴宣仪随便摆了摆手，拉着金知妍站到走廊栏杆前，顺便往班里头回望一眼，“程潇呢？”
　　“被班导叫走了。”
　　“她犯啥事儿了？！”
　　“好像是因为上次期末考她全级倒数第一。”金知妍挺不解的撇撇嘴，好像搞不懂这有什么可挨老师训的。
　　吴宣仪做作的叹了一口气，为程潇默哀一秒钟，正想开口说话，就听见金知妍说
　　“你和陆颜关系很好？”
　　“……？”这个问题……好像听她问过一次，“还好吧，最近没怎么说话。”
　　金知妍点点头没吭声，吴宣仪又说“干嘛这么问，她怎么了？”
　　金知妍看看她，轻轻抿了下嘴唇，说“她高一在三中念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她和我说过。”
　　“宣仪，你认识李斯宇？”
　　吴宣仪此时已经完全搞不明白金知妍想说什么了，只下意识的点点头“对呀，你怎么知道。”
　　“去年网球赛，我看你们两个坐在一起。”
　　吴宣仪哽了一下，赶紧手忙脚乱的解释“你可别误会啊，他是陆颜男朋友。”
　　金知妍眉头又拧了起来，就像她寒假之前的那个模样。
　　吴宣仪在夜色里看着她，想着，突然发现自己潜意识里已经将金知妍的言行利落划分为寒假前和寒假后。
　　寒假前我偶尔会有一点点不喜欢她，因为她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寒假后她竟然奇妙的变成了对我开始有些热络与贴心的，更加懂得呼应我情绪的人。
　　这样想的话，暗恋好像也并不是那么酸涩与不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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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少时很难懂得爱，所以碰到喜欢的人，总习惯先找出一个理由来解释感情因何而来。因为她很优秀，因为她笑起来很好看，因为她会给我关怀，因为她的眼神让人无法拒绝，因为她甚至快要完全变成我潜意识里希望她变成的模样。
　　后来年龄大一点才悟到，“喜欢”这件事，大抵真的不需要什么具象的理由，喜欢就是喜欢了，太多世俗眼光中的条条框框附加在一起，简单的事情也逐渐变了味道。
　　但我那时候并不明白。所以在你与我内心的期望值越来越相近的这个过程中，我便更加放心的、高枕无忧的，更加肆无忌惮的放纵了自己背离世俗的单恋。

CHAPTER 29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吴宣仪心里还在惦记着“要和陆颜好好谈谈”这件事，但下课铃打响的时候只顾着和金知妍讲话，一个没留神，陆颜早勾着自己男朋友的手臂走远了。
　　吴宣仪站在教室门口郁闷，金知妍慢吞吞的从后面走过来，胳膊随意搭在她肩膀上，说“你跑那么快干嘛。”
　　“找陆颜啊，她跑的也太快了点吧，一转眼就没影了。”
　　金知妍抬眼顺着吴宣仪的视线看了看，略微犹豫了一下开口问“你找她有事儿？”
　　“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吴宣仪随便摆了摆手，拉着金知妍站到走廊栏杆前，顺便往班里头回望一眼，“程潇呢？”
　　“被班导叫走了。”
　　“她犯啥事儿了？！”
　　“好像是因为上次期末考她全级倒数第一。”金知妍挺不解的撇撇嘴，好像搞不懂这有什么可挨老师训的。
　　吴宣仪做作的叹了一口气，为程潇默哀一秒钟，正想开口说话，就听见金知妍说
　　“你和陆颜关系很好？”
　　“……？”这个问题……好像听她问过一次，“还好吧，最近没怎么说话。”
　　金知妍点点头没吭声，吴宣仪又说“干嘛这么问，她怎么了？”
　　金知妍看看她，轻轻抿了下嘴唇，说“她高一在三中念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她和我说过。”
　　“宣仪，你认识李斯宇？”
　　吴宣仪此时已经完全搞不明白金知妍想说什么了，只下意识的点点头“对呀，你怎么知道。”
　　“去年网球赛，我看你们两个坐在一起。”
　　吴宣仪哽了一下，赶紧手忙脚乱的解释“你可别误会啊，他是陆颜男朋友。”
　　金知妍眉头又拧了起来，就像她寒假之前的那个模样。
　　吴宣仪在夜色里看着她，想着，突然发现自己潜意识里已经将金知妍的言行利落划分为寒假前和寒假后。
　　寒假前我偶尔会有一点点不喜欢她，因为她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寒假后她竟然奇妙的变成了对我开始有些热络与贴心的，更加懂得呼应我情绪的人。
　　这样想的话，暗恋好像也并不是那么酸涩与不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