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只以为那一刻就是永远了。
星星依旧闪烁，月亮也在天空挂了几万亿年。树的年轮还在一圈圈增长着数也数不清，连风的温度都没改变。
但为什么我们却只能到这里结束。
就这样僵持着，手与手交握在一起的简单姿势却像是用尽了全力。吴宣仪不敢看金知妍，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只是左手被握着的感觉那样清晰，传达到最细微的神经末梢，心脏鼓动着叫嚣着，撞得胸腔发痛，撞得喉咙无法出声。
“知妍”，不知道过了多久，吴宣仪感到握着自己的手突然紧了一下，以为金知妍是要开口说话了，忙屏住呼吸听着，但又不听她出声，“到底怎么了？”
金知妍眼神有一瞬间的波动，像是回过神来，轻轻松开吴宣仪的手，动了动嘴想要说些什么，开口的那一瞬间，吴宣仪只来得及听到一个“你”字，余下的声音全被远处火车驶来轰鸣声转瞬吞没，车轮撞击铁轨哐且哐且，汽笛轰鸣，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听不到她的声音，在暮色中只能看见嘴唇翕合，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却完全抓不到头绪。吴宣仪愣愣的看着她，感觉金知妍的手渐渐松了力道，随着火车轰鸣声的逐渐消失，放开了她的手。
那是最初的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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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即使面目逐吋模糊，声音也渐行渐远，我仍旧能清楚回想起你手掌的温度。
你低着头，呼吸平静，你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像小孩子般执拗的握着我的手。就好像我们已经认识了足够久，久到十指紧握的动作变成如此般的稀松平常。你被夜色催了眠，只有我独自清醒，我开口叫你，你依旧沉默的低着头，大拇指却好像是安抚般的轻轻摩挲在我手掌的虎口处，干燥温暖的触感叫我瞬间失了声。
哪怕再有一次也好。
“知妍”，手心的温存逐渐消失，吴宣仪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刚刚说什么？火车声音太大我没听到。”
“……没什么”，过了一会儿金知妍身体动了动轻轻开口，声音温柔的不像话，“这么晚你怎么还不睡？”
“啊？……噢，我刚听到有人在阳台咳嗽，听起来像你的声音，就出来看看。”
“嗯。”
“不舒服？”
“还好。”
吴宣仪呆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金知妍，她在黑夜中不动声色，瞳孔深邃成了沉静的墨。
宣仪想了想，还是转身回到宿舍拿了件外套递给她，“披上吧，小心感冒加重。”
金知妍顿了两秒才抬手接了过去，“嗯。”
但她拿过去却不再有动作，没有要穿上的意思，吴宣仪正想开口，又听到她问
“你不冷吗？”
诶？被她这一问，吴宣仪才觉得自己身上也有点发凉，但还是说道
“我比较耐冻，而且我又没感冒，没事的。”
逞强的结果就是第二天起床时吴宣仪发现自己也感冒了。早自习的时候一边背着老师指定背诵的文言文一边擤鼻涕，背了一会儿发现嗓子也哑了。
金知妍结束训练回来之后看到吴宣仪无精打采的样子，诚恳的下了结论“你也感冒了。”
“嗯”，瓮声瓮气的，“都是昨天晚上你传染的。”
金知妍觉得有些好笑，调侃着问她“就和你说了几句话也能传染？你抵抗力也太不行了。”
“放屁！你昨天还拉我手来着！”
说完后自己也顿住了，可能是感冒导致脑袋昏昏沉沉的，说话也不经过大脑，那个午夜，无以言说的暧昧，就这样被自己神经大条的讲了出来。
其实本不应该再提起的。
教室里都是让人昏昏欲睡的背书声，吴宣仪觉得有些尴尬，扭头看看金知妍，她好像没听到，拿了吴宣仪的杯子走到教室前的饮水机旁接水，剩下说错话的那个人坐在角落暗自埋怨。
“板蓝根呢？我昨天看你拿了一大包。”
“在你抽屉里。”
金知妍手顿了一下，把杯子放在桌上，从抽屉里摸出一包撕开，倒进去用勺子搅拌了几下递给她，“喝了。”
吴宣仪撇撇嘴接过去，双手捧着杯子，从陶瓷杯传递出来的温度很暖，一直暖到了心脏。
“赶紧喝！”
“你刚接的开水，让我怎么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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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网球赛期间，每次看完你的比赛，急着回到教室，撕开一包板蓝根倒进杯子，只接半杯热水，放在那边等它慢慢变凉，然后约莫着时间你应该快回来了，再去接剩下的半杯热水，这样递给你的时候温度正好。
那是你不知道的可有可无。
那是我暗恋着的小心翼翼。
吴宣仪拿着杯子一点点喝着，余光看到金知妍抽出了英语课本，应该是要睡觉了。果然，她摊开书，手在上面按了两下，然后一头倒了下去，脸对着墙壁睡了。吴宣仪真是无语了，喝下最后一口冲剂，抬起胳膊碰了碰她，眼睛还是盯着怎么都记不住的文言文，
“猪，别睡了，待会儿就下课了。”
“困”，金知妍扭过头看着吴宣仪，“昨天晚上快四点才睡着，我下午还有场恶战，现在得养养精神。”
“下午还有比赛吗”
“嗯……和高一组。”
“上午数学课睡不就好了。”
“……”
“再睡就要着凉了。”
“……”
没听到她回应，吴宣仪转头看看金知妍，她已经睡着了，保持着脸冲着吴宣仪的姿势，枕着英语书，看起来睡得不太舒服。
和高一组的比赛果然是场恶战，吴宣仪站在场边看着焦灼的赛事心里暗暗这么想着。比分一直咬得很紧，高一的新生们好像是笃定了要拿下这场比赛，格外的拼命。因为当天是晴天，前一天下雨留下的积水也已经干了，所以这场比赛直接就在室外进行，也因此吸引了更多的人前来观看，把球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吴宣仪站在最里面，被后面的人挤着觉得很不舒服，刚想回头喊一句“别挤了，再挤就把老子挤场上了”，听到身旁女生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急忙看向场上，李居丽还维持着倒在地上的姿势，皱着眉头，膝盖已经渗出血来。
吴宣仪一阵恼火，刚想开口骂一句，旁边已经有人抢了先
“**，恶意犯规！这高一的也太猖狂了！”
转过头去不意外的看到谭茗气愤的脸，还有站在她身旁的，前一天和她一起的那个女生。
周围还有高一的女生们也在看比赛，她们忿忿的冲谭茗回嚷“你什么意思啊，我们高一的怎么了！”
“怎么了你们自己没长眼看不见啊？！你们先犯规推我们的人！”
“推你们又怎么了，谁让你们站不稳的！”
“推人还有理了？牛B个什么劲啊，待会儿输了球有你们哭的！”
……
吴宣仪头疼的翻了个白眼，心想果然不能和女生一起看球赛。眼看着两边越骂越过分，吴宣仪终于听不下去，张嘴吼了一句“别吵了！”
两边都有点顿住，谭茗看见是吴宣仪，觉得找到了帮手，战斗力马上升级“宣仪你说，是不是她们先推金知妍的，我看她膝盖都流血了！”
“行了别生气了，我看见了。”
“哼！自己犯规还赖我们，真是！”
吴宣仪看到几个高一女生甩过来的气愤目光，觉得再讨论下去两边就要打起来了，急忙转移话题
“你怎么今天又来了？”
“怎么，就只许你看啊？”
“……”
“哎，我陪小静来看嘛。”
吴宣仪看了一眼谭茗身边的女生，她丝毫没注意到旁边的情况，只顾盯着金知妍看，可能是因为着急，眉头紧紧皱着，脸都变红了。
金知妍这边已经简单处理好了伤口，正弯腰准备发球，她微微扭了几下脖子，吴宣仪心想这家伙今天怎么一直这个动作，难道是早晨睡觉落枕了。
离终场还有不到一分钟的时候金知妍“居旋发球”得分，彻底奠定了胜利的局面，那个叫做小静的女生兴奋的一把搂住谭茗的脖子尖叫起来，震得吴宣仪耳膜疼。因为今天的比赛一直打得比较艰辛，所以大家都很开心，程潇身手矫健的扑向金知妍，抱着她的脑袋狂亲了一番，其他几个人也都笑着围了上去，抱成一团。金知妍还是那副荣辱不惊的表情，没有特别的兴奋，她周身好像发着光，在球场上格外显眼。她淡淡笑着，抬手揉了揉脖子，在看到场边正在鼓掌的吴宣仪时，朝她点了点头，笑容更深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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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你的笑容而欣慰，因你的掌声而自豪。
因你的爱而骄傲。
因为这场胜利确实来之不易，七班的同学们都异常兴奋，在刘远的组织下把当天的晚自习改成了小型的庆功会。金知妍她们推门进去的时候被拉响礼花的“嘭嘭”声吓得一怔，接着就是响亮的欢呼声，还夹杂着男生们的口哨，甚至还有两个女生拿着红酒和高脚杯跑到吴宣仪身边和她碰杯。大家起着哄让金知妍上讲台上说两句，金知妍摆摆手把林临推到讲台上，自己缩回最后一排吴宣仪身边的角落。

吴宣仪眼睛晶亮，含着笑把已经沏好的板蓝根递给她，金知妍刚喝完，就有几个女生拿着本子冲了过来嚷嚷着要签名。金知妍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然后挺不好意思的在本子上端端正正的写上了自己的大名，吴宣仪深沉的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终于成材了呀，为兄甚是欣慰。”结果被金知妍一巴掌拍到地上，附带一个极其鄙视的眼神。
晚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吴宣仪开始觉得嗓子有点不舒服轻咳了两声，金知妍斜眼看她，“怎么了？”
“教室空气太闷了，老想咳嗽。”
金知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把窗户开了一半，外面的凉风吹进来，吴宣仪觉得舒服了点，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见前排几个女生起哄叫金知妍上去唱首歌，金知妍当然不肯，但架不住群众气氛高昂，只好起身走了上去。
金知妍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乌压压的一片，四十多双眼睛全盯着她，顿时觉得非常不自在，下意识的看向吴宣仪的方向，但是她没抬头，只看到她的脑袋。金知妍轻咳一声收回目光，然后说，那我唱首王力宏的歌吧。
她唱的是王力宏很早之前的一首歌，吴宣仪坐在下面听着，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就是不想抬头看一看讲台上的那个人，像是在期待，又像是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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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时有种莫名其妙的错觉，好像这是一场梦，只要我一抬头，梦就醒了。
班里原本喧闹的气氛渐渐安静下来，于是金知妍的声音更加清晰。饱满干净的女中音，每一句歌词都像是在诉说。不急不缓的温柔，像在唱一首晚安曲。
你想我吗会偶尔想我吗
是这样嘛飞扬的会落下
你爱我吗如果诚实回答
可是爱也让人疲乏
你知道吗我心快要融化
是这样嘛压抑的会爆发
你爱我吗爱我就懂我吗
告诉我善意的谎话好让我相信我不是太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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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不等于我们。
每次想起你来，这首歌就作为背景音一次次自动循环播放，让我分不清真实和回忆。
原来真的只是一场梦。

没有方向也是可以的，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也是可以的。
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守着你的喜怒哀乐，守着你的阴晴晨昏。
只要能在一起。
第二天的早训结束之后金知妍回到班里没有看到吴宣仪，那个她平常用来喝水和给自己沏板蓝根的杯子也空着。金知妍坐下想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朝前排走去。
陆颜正低着头发信息，冷不防觉得自己身边站了一个人，以为是班主任来查堂，急忙把手机揣进口袋，抬头发现原来是金知妍。
“呼~”陆颜拍了拍胸口“吓我一跳，以为是班导呢。”
“吴宣仪呢？”
“……”陆颜坐在位置上抬头看着金知妍，她背光站着，表情好像不太好，陆颜心想“金知妍真的好高呀……”
“她感冒了，昨天晚上咳了一夜，现在宿舍睡觉呢。”
金知妍眉头皱起来，轻轻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话径直走出教室。陆颜莫名其妙盯着她的背影，心想这人怎么说话没头没脑的。正想着手机进来一条短信，点开看到上面写着“少跟我暧昧啊，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吗？”
一中的宿舍楼上课时间是不允许学生进入的，金知妍和宿管大妈磨了半天嘴才被放了进去。金知妍站在249门口不耐烦的扯开了衬衫上第一颗扣子，心想早知道这么麻烦就拉程潇一块儿过来，那嘴皮子应付宿管简直是小菜一碟。楼道里很安静，金知妍伸手敲了敲门，扣扣的声音听起来清晰地有点诡异。里面没人应声，可能是睡熟了，金知妍心想，于是试着转动了一下门把，发现门没锁便开门走了进去。
宿舍的窗帘全被严实的拉上了，光线透过米黄色的窗帘微弱的照进来，整个空间像蒙了一层雾。金知妍伸出去按开关的手顿了顿，然后轻轻放下来，等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之后抬脚向吴宣仪的床铺走了过去，脚步被刻意放的很轻。
吴宣仪的桌子上凌乱的放着各种课本和漫画书，还有没盖上瓶盖的感冒药，金知妍大概扫了一眼，轻声笑了笑，然后抬头看向上面沉睡着的那个人。
可能是因为鼻塞的原因，她微微张着嘴巴呼吸着，睡得不太安稳的样子，眉头微微皱着，一张脸有一半都埋在枕头里，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一团。
金知妍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她，突然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CHAPTER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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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做合适吗。是我太关心你了吗。会不会太奇怪了。是不是太不像我做的事了。
就是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矛盾和怯懦的过程中我失去了你。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以前从来不会这样。我以前不知道多冷漠多事不关己多不解风情，我以前从不这样关心人，我以前从不这样犹犹豫豫。
只有你，除了你。
你这个人脾气那么不好，动不动就瞪眼爆粗口，一脸女痞子样。却在面对我的时候不自觉收起了所有不良形象，颔首递给我一杯微热的情愫，那温度一直烫进我心里，叫我再怎么去忽视。
金知妍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吴宣仪的时候，她轻轻动了一下，睫毛颤抖着睁开了眼睛，眼神缓缓聚焦，是刚好和金知妍对视的方向。
“知妍？”吴宣仪眨了眨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确定叫了她的名字，声音有些哑。
“是我。”金知妍轻声开口，忽然暗自庆幸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波澜不惊。“你好点没？”
“我没事了，你怎么在我们宿舍，是……”是来看我的吗。
“你嗓子怎么哑了。”
“哦，昨晚上咳了一夜。”
“嗯。”
……
又是这样。吴宣仪心想，这个人总是有本事把气氛搞得又冷又僵，多说一句话能死吗，莫名其妙跑到别人宿舍又不说话，没话说就不要傻站在我床边耽误老娘睡觉呀。
吴宣仪愤愤的想着，脑袋又因为睡前吃的那一大把感冒药而开始昏昏沉沉，皱了皱鼻子，眼皮也有要合上的趋势。
金知妍默默盯着这一系列小动作，淡淡开口“那你睡吧，我去吃饭了。”
吴宣仪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听见那人越来越远的脚步，然后是开门的声音。她强撑着仅存的一点精神，想听金知妍走了之后再接着睡，只是那个人在开了门之后好像没有了接下来的动作。吴宣仪觉得有点奇怪，到底走了没呀，走了也不关门，真是的。
她躺在床上支起耳朵又听了一会儿，确定金知妍是真的走了而且没有帮她关门，只好有气无力的翻了个白眼，然后撑起发软的胳膊想从床上爬下来把门关上。支起上半身坐起来，吴宣仪下意识的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像是被谁按了慢放键的时光，一帧一帧极为缓慢的播放着，每个动作都极尽温柔，一眼耗尽千万年。
金知妍就站在门口侧身抬头看着她。她逆着光，瞳孔像是装点了两颗小星星，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闪闪发亮。她仍然保持着打开门要走出去的姿势，右手还按在门把上，紧闭着嘴唇，表情是让人费解的委屈，和温柔。
吴宣仪定定的坐在床上看着她，心里一阵发酸，像是刚看过一场哀伤电影，无力感重重袭来——她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她到让她觉得离自己无止境的遥远。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用力拽着被角，脊背僵硬像是被谁拧紧了发条。她看着金知妍松开门把又重新走回来，在床边站定，微仰着头看着自己，然后开口说“你坐起来干什么呀，还嫌着凉不够吗。”
这一句话让两人个人的心柔成了一滩水，像是小时候被妈妈责怪着的语气，带着不着痕迹的疼爱。
“我以为你走了。”吴宣仪突然觉得金知妍的眼睛亮到让她无法直视。她其实有一双不算大的眸子，眼尾处微微挑起，带着与生俱来的冷淡和睥睨。但吴宣仪总莫名其妙觉得这双眼睛总像是含着晶亮的光，一闪一闪的，只要淡淡一瞥就能让人心上泛起皱褶不自觉的动容。
金知妍眼神闪了闪，顿了一下然后说“本来要走了，想起来这个忘了给你。”
吴宣仪看着她的手轻轻扬起，把东西丢在自己怀里，然后转身向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又再次站定，回过头来说“把它喝了再睡，这样就不咳了。”
吴宣仪低下头，握紧那瓶带有金知妍淡淡温度的枇杷膏，轻轻地嗯了一声。
金知妍叹了口气，“睡吧，我帮你给老师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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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过唱诗班的歌声吗。平缓的，安抚的。悠扬的音调，悲悯的让人情怯。
就如同你站在昏暗光线里像羽毛般温柔的那句轻声关切，多少年过去，仍让人忍不住想哭。

CHAPTER18
十一月底，天气彻底冷了下来，原本热衷于中午穿着单薄的短袖在室外篮球场打球的男生们也不再猖狂，乖乖的穿上了长袖外套，教室里饮水机的热水也开始变得供不应求，原本闲置在楼层尽头的开水房外也渐渐在课间时排起了长队。
而每天的早自习也因为温度的日渐下降变得让人痛恨欲绝，每天早晨大家极不情愿的从暖哄哄的被窝里爬出来，脸都懒得洗就奔向教室准备接着开始睡个四十五分钟的回笼觉。吴宣仪当然也不例外。
上次重感冒之后吴宣仪充分汲取教训，从柜子里拽出两个厚厚的羽绒服备在教室，一个当枕头一个当被子，在每天的早自习趴在桌子上睡得四仰八叉口水横流。为此程潇诚恳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吴宣仪，你这是要坐月子啊？”
但吴宣仪丝毫不在意，每天顶着周围同学极其鄙视的目光和冒着随时都有可能被前来查堂的教导主任抓包的危险睡得格外惬意。这个初冬吴宣仪像极了一个准备进入冬眠的慵懒兽类，坐在教室里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行为散漫眼神涣散，连伸出手拿支笔都觉得冷，更别提外出活动了，因此遭到了以程潇为首的几个“兄弟”们的孤立，这其中也包括陆颜。
其实陆颜一直跟程潇和金知妍的关系比较冷漠，这一点吴宣仪是明白的，她只是不太清楚像程潇这种逮谁都腆着脸皮自来熟的家伙怎么就唯独对陆颜嗤之以鼻，不过她也懒得多想，这人嘛，总有莫名其妙熟络不起来也并不想亲近的人吧。至于金知妍，她对谁都冷漠。
只是最近陆颜也不怎么和自己一块儿了，好像很忙的样子，吴宣仪问了几次，陆颜只是支支吾吾的回答“哎呀我还能忙什么，马上月考了，一猛子扎进图书馆复习还来不及呢。”所以当吴宣仪在食堂碰到隔壁班一个男生亲密的搭着陆颜的肩膀走过来的时候明显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陆颜没看见她，只顾低着头和身旁的男生讲话，很亲密的样子，直到吴宣仪开口叫住她，她抬头看见吴宣仪的眼神，表情变得十分尴尬。
陆颜捏了捏男生的捏捏示意他先走，那男生不太乐意的样子，甩了甩胳膊转身走了，别扭的样子看的吴宣仪头皮发麻。
“呵呵，宣仪，你今天怎么舍得挪窝了。”
“那男的谁呀。”不怎么友善的语气。
陆颜硬扯出来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我男朋友呗。”
“男朋友？！你和斯宇分手了？”
“厄……没有啊。”
“没有分手那你这什么意思，脚踏两条船啊？！”吴宣仪顿时火大。
“不用说的这么难听吧，他不是在Z市嘛。”
“那你的意思就是斯宇是你在Z市的男朋友，这个男生是你在学校的啰？”
陆颜皱了皱眉，强压下心里的不耐烦，然后开口说“宣仪，这是我自己的事。”
吴宣仪听了更加火大“你自己的事？要不是我和斯宇这么多年的朋友，我还懒得问呢！”
“宣仪，”陆颜深吸一口气，“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架，我觉得我没什么对不起斯宇的，这个事他还不知道，你也别告诉他！”然后甩手离开，剩下吴宣仪一人站在食堂气愤不已。
“好家伙，劈腿你还有理了呀。”吴宣仪低声嚷着，冷不丁有人在背后拍了她的肩，朴孝敏回过头去冲人家瞪眼，“干嘛？！！”
回过头看到是刘远，对方明显吓了一跳的样子，“嗯……宣仪，你没事吧。”
“啊，噢，我没事，我不知道是你，不好意思啊。”
刘远摆着手笑了笑，“没关系的，我刚看到你和陆颜在讲话，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怎么，吵架啦？”
“啊，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好，”刘远笑眯眯的点点头，“你吃饭了没？”
“没有，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啊，那你现在回教室吗？一起吧。”
“好，走吧。”

走到半路吴宣仪才想起来，“刘远，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呢。”
“厄……没事，我也不吃了，减肥。”
“减什么肥，你已经够瘦了。”
“嘿嘿……”刘远抓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对了宣仪，马上月考了，你准备的怎么样？”
“非常不怎么样，最近都在忙着睡觉。”
“我也是诶……那……”刘远又扯扯衣领，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那这次月考之后排座位，你还是和金知妍坐一块儿吗？”
“啊？……应该是吧……怎么了？”
“没，没怎么……”刘远更加局促了，好像只要是在这个人面前，就永远都不好意思抬起头的样子，只好赶忙绕开这个话题，“金知妍还没回来呢？”
“嗯，她们昨天比赛刚刚结束，今天应该就回来了。”
“噢，这样啊。”
回到教室吴宣仪仍在想着陆颜的事，还是觉得有些生气。正想着，刘远从前排走过来塞给吴宣仪一个东西，“宣仪，这个送你，暖手宝。”
“诶？不用了呀……”
“没关系的，你拿着吧，我还有一个，”刘远笑眯眯的，“我看你好像很怕冷。”
“啊，那谢谢你啦。”
刘远摆摆手，“班导来了，我先撤了啊，暖手宝记得用。”
班导阴着脸走到讲台上扫视一周，班里顿时静了下来，她脸色舒缓了一些，好像对于这个变化非常满意。
“人到的差不多了，我宣布三件事情——”
“——第一件事，最近因为天气冷了，我注意到有些同学——”她边说着边往吴宣仪这边扫了一眼，看的吴宣仪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有些同学因为天气的原因，变得非常懈怠！你们是把教室当宿舍了？恨不得从早自习上课睡到晚自习放学？！你们现在可已经是高二了，高二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离高考不远了！！…………”
吴宣仪低下头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心想还有完没完了，因为个高考大家都不吃不睡不喘气儿了？
“第二件事，因为最近学校里的事情比较多，再加上之前网球赛耽误了时间，所以学校决定原定于下周末的月考取消……”她还没说完，班里就轰的一声炸开了锅。这绝对是高中时代大家最愿意听到的消息，正所谓没有考试就没有痛苦，吴宣仪想，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是不是也太大了点？“安静！我还没说完呢！——虽然月考取消了，但是我建议你们最好不要有丝毫懈怠，月考没有了还有期末考试，这个比月考更重要…………”
“第三件事，”班导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点，脸上带了微微的笑容，“是个好消息。昨天我们学校网球队在省高中网球联赛里大获全胜，获得第一名！学校领导……”
接下来她说的话已经完全没有人在听了，班里头完全炸开了锅，大家都显得异常兴奋，热火朝天的讨论着网球赛的事情，有个女生尖着声嚷着“金知妍好样儿的呀！！！”
吴宣仪趴在桌子上听着，笑容一点点加大，内心有种被称之为自豪的感觉逐渐增加，“她就是这么优秀呀。”
她是如此优秀的一个人，叫我怎么不喜欢。

下午课外活动期间，凯旋而归的校队球员们受到了一众学姐学妹以及几个学长学弟们的热烈欢迎，这些欢迎集中体现在各种高分贝的尖叫，和纷至沓来的情书上。吴宣仪坐在位置上看见金知妍红着脸走进来，手里捏着厚厚的一沓情书，极尽所能的翻了个白眼，然后对于她们的回归表达了自己热切的欢迎：“现在的男生女生的品味都是怎么搞的，切~~”
金知妍依旧红着脸没吭声，程潇瞪了一眼吴宣仪，唰的一声豪爽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信在吴宣仪面前得瑟着“瞧瞧，瞧瞧，这就叫人气！人气你懂吗？！羡慕嫉妒恨是没用的哟~~~”
吴宣仪丝毫不为所动，再看向李居丽，她依然很没出息的红着一张脸。
“喂，我说你，”吴宣仪伸出手指在她脸上比划着，“至于嘛，几封情书脸就红成这样？”
李金知妍凌厉的飞过来一记眼风，只是配上她那张大红脸气势顿时弱了下去，倒像是一个闹脾气的别扭孩子，看的吴宣仪一阵好笑。
“宣仪，你太小瞧这货了，她这种人，”陈晨踊跃的参与讨论，手指头戳在李金知妍的胳膊上，被她毫不留情的一掌呼走，“你就算是弄一卡车情书堆在她眼前，她连屁都不会放一个。”
“那她现在这是演什么纯情戏？”
“嘿，你有所不知，回学校之前我们几个KTV唱歌庆功，喝了点酒。”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你看到的样子了呀，”程潇指指金知妍的脸“这货喝酒上脸，三杯下去，就成了猴屁股。”
“不至于吧……”明显是忍着笑的声音。
“哎，没办法，她就是这幅德行。”
……
……
金知妍悲愤交加，坐在一旁默默承受着来自吴宣仪和程潇毫无人性的指指点点，脸越变越黑，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你们两个，当我不存在吗？！！！都***！！！！！”
吴宣仪和程潇意犹未尽的取笑完金知妍之后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已经快要结束了，程潇站起来拍拍屁股甩下一句“宣仪，忘了告诉你，这家伙酒量不行，刚被我们灌了点酒，我看她现在快扛不住了，待会儿她要是吐了……”
俗话说，乐极生悲。俗话就是真理，流传了千百年，当然是非常有可靠性的。
吴宣仪愁着脸看着程潇屁颠屁颠跑走的背影，又回过头去看看身边的金知妍，她脸上的红晕褪下去了一点，现在透着不正常的惨白。
“……你你你，你不会真想吐吧……”
金知妍眨巴眨巴眼，一双眸子晶亮晶亮的，然后轻轻点头。
……
“要不我陪你去卫生间吐？”吴宣仪眼瞅着她脸色越来越不对劲，不好的预感迎面而来，她连忙抓住金知妍放在腿上的胳膊，“走走走，现在就……”
金知妍被她一拽，身形晃了一下，胃里一阵翻腾，朴孝敏最后一个“去”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哇”的一声，然后绝望的感觉到自己手背上一片湿热……吴宣仪痛苦的闭上眼睛稳了稳神，然后低下头看了一眼头快要趴在地上吐得畅快淋漓的金知妍，“真不客气呀”吴宣仪心想，“全吐在老娘手上了……”

金知妍吐完之后觉得舒服很多，一双眼睛像是含着水，可怜兮兮的盯着吴宣仪。吴宣仪痛苦的看着她，又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脚下被金知妍吐得一塌糊涂的地板，绝望的叹了口气，然后果断的拉着金知妍冲出教室，途中经过程潇座位的时候冲她吼了一声，“**，去把我们那边打扫干净！！！扫不干净回来*了你！！！！！！”
金知妍刚吐完，脚下没什么力气，只能由着吴宣仪用那只没有被自己呕吐物荼毒的手拉着跑回宿舍清洗。吴宣仪打开宿舍门，把金知妍拉到卫生间，自己先把手洗干净，回头看到金知妍还干巴巴的在一旁站着，一脸迷糊的表情，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吴宣仪看着她，一阵无语，然后开始动手扯金知妍外套上的拉链。金知妍脸上刚褪下去的红色又晕了上来，她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小声嚷着“你干嘛呀……”
吴宣仪看见她这副熊样都要吐血了，“干什么？强奸你！”
金知妍还是一脸懵着的表情“啊？”
“你啊个屁呀，你自己吐了一身，连外套上都是，还想穿着这个去搞个晚宴什么的？”
金知妍喝了酒本来就头晕，又被吴宣仪拉着跑了一路，现在脑袋已经停止运转了，被吴宣仪这一嗓子嚎得更懵，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果然惨不忍睹。
“……”吴宣仪真的要抓狂了，“算了算了，你赶紧把衣服脱下来，老娘给你洗！”
金知妍一听这句话顿时来了精神，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外套扯下来扔到洗脸池里，笑嘻嘻的弯着眼睛看着吴宣仪，一双眼里闪着贼光。
“好家伙啊，合着你刚刚那一出都是给我装的啊？！”
“没有，真没有，我现在头还晕着呢，但是刚才你一说给我洗衣服，我就清醒了。”
吴宣仪一口血含在嘴里恨不得马上吐她一脸，抬脚就朝金知妍小腿上踹了过去。
“哈哈，”金知妍轻轻拉住吴宣仪的胳膊，“行了行了，逗你的，我刚才真的很难受，不过现在好点了，你再踹我就又要吐了。”
“……”吴宣仪白她一眼，又看到她T恤的领口处还有一块污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转身拿过一条湿毛巾，然后拉过金知妍在她领口处擦拭着，嘴里嘟囔“我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喝点酒就傻了，不是我说你，你吐的时候也悠着点啊，弄得全身都是，就你这样儿现在让小女生们看到了，肯定恨不得把刚才塞给你的情书全收回来扔到碎纸机里绞个稀巴烂，你说说你……”吴宣仪越擦越不耐烦，然后索性把毛巾丢到一边，“你干脆把T恤也脱了我一块儿给你洗了得了。”
金知妍愣愣的看着吴宣仪低着头在她领口处擦拭，吴宣仪要比她低一些，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脑袋，她的脸就凑在自己脖颈旁，离的很近，所以能清楚感受到她呼出的热气轻轻打在自己的皮肤上，她手上的动作很轻柔，即使现在唠唠叨叨训斥个没完没了，也丝毫不觉得粗鲁和不耐。
她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觉得脖子处的皮肤开始发烫。
吴宣仪啰嗦了半天发现金知妍连个反应都没有，索性抬起头来看着她准备进行更加猛烈的语言攻击，一抬眼就看到金知妍漆黑幽深的瞳孔，正出神的盯着自己。
真的是太近的距离。
鼻尖对着鼻尖，吴宣仪的手还扯在她的领口处，手指头往前伸一下就碰到她突起的锁骨，和发烫的皮肤。
两个人都有些愣神，就呆呆的维持着这个姿势，呼出的空气轻轻交汇，眼神也带着灼人的温度，像是能融化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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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见了吗？
我不安的心跳。

CHAPTER 21
你有没有曾经遇到过这样一个人，你在和她相处的时间里，她说的每一句话你都想要去背诵，她的每一个表情你都想要描摹，你想着时间如果能静止在这一刻就好了，尽管你心里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你看着她的笑，然后在心里用力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忘了他嘴角扬起的弧度，你像是一个贪婪而卑微的搜集者，弯腰捡起散落一地的小情节，然后拼凑成一幅完整的回忆，用力塞进心里。
你一定傻乎乎的有个秘密的小本子吧，里面密密麻麻的抄写着全部当年她传给你的短讯息。
因为知道和你之间时日无多，所以才拼命地想记录下当时的一点一滴，好让**后拿出来反复摩挲怀念。
我写在日记本里，勾勒在画纸上，铭记在心脏间的情节，全都是仔仔细细亲手拼凑出来的，只属于我的独家记忆。
中期的彩色头像作业进行到第三天的时候吴宣仪只觉得这模特再做下去自己就要吐了，她是属于那种好动的人，没事儿就想捅个蚂蚁洞戳个马蜂窝，这么实打实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熬了三个下午实在有点吃不消。当然金知妍完全不存在这种焦虑，她依然面瘫着不急不缓的在调色盘上调试着颜色，要不是握笔的手还在晃动，吴宣仪简直就觉得下一秒她就要坐化了。
“喂，我说，这光线都不好了，你到底画完没啊？！”吴宣仪盯着她看了十分钟，终于忍不住开口抱怨，金知妍只当她放了个屁，依旧慢吞吞的调颜色。
“今天可是最后一天啊！你画不完老娘明天也不会再给你当模特了！！”
“闭嘴。”
“……”
金知妍抬起头，盯着吴宣仪的嘴唇使劲儿看，看的她心里一阵发毛，心想老子嘴唇上是沾了韭菜叶子还是怎么地，看个没完了？
金知妍看了一会儿，低下头用笔尖挑了一点朱红，嘟囔着“你嘴唇的颜色怎么这么难把握？”
**啊！吴宣仪恨不得把眼珠子翻到天灵盖里面去，奈何老师还在画室呆着，她不太有胆子破口大骂，只是心里越发烦躁，阴暗的把金知妍家的女性成员挨个问候过一遍。
金知妍这个人骨子里有点死较真，就算是简简单单的一笔颜色也非要调到自己完全满意的程度才肯下笔，吴宣仪彻底忍不住从椅子上窜起来凑到她身边，那个人却依旧没抬头只顾着琢磨颜色。
整张画其实都已经完成了，只有嘴唇处还只是淡淡的浅橘底色。吴宣仪站在她旁边看着自己的画像不甘心的在心底赞叹了一句牛B，然后非常欣慰自己这几天的模特没白当。金知妍的画非常细腻，就想她的人一样，冷漠又亲近，闪耀却不刺眼。她的每一笔都是闪光点，却又都是那样与世无争的淡然存在，这样的画的确是无法挑剔的，它不争不抢不卑不亢，不急着证明自己的优秀与存在感，但只要你淡淡扫过一眼就足够无法忘怀。像极了这个人，吴宣仪心想，她心平气和，从不浮躁，那是种让人望而却步的气场。
这样的人的确无法抗拒。

吴宣仪正想的出神，冷不防金知妍突然一个抬头对上她的目光，那双眸子沉静而又自信，轻轻定格在她的双唇。
她又一瞬间的茫然，接着金知妍左手拉住她的胳膊往下一拽，把自己的脸凑到她面前。“干，干什么？”一开口吴宣仪就在心里对自己进行了严厉的批判，瞧自己这点出息，结巴个什么劲。
金知妍依然不管不顾的盯着她看，其实她这会儿也画的非常抓狂了，一个下午都黏在椅子上画画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只是天生长了一副面瘫像，各种心理活动不太容易被旁人揣测。她的目光从吴宣仪上唇扫到下唇又从下唇扫回来，心里思索着我什么阵仗没见过，这双嘴唇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怎么就是画不出感觉。
吴宣仪是属于偏于饱满的唇形，上唇的弧形比较平缓微微向上翻，唇色也是浅浅的水润，想事情或者是发呆的时候嘴巴就不自觉的嘟起来，“晶莹剔透？”金知妍心想，突然记起曾经有次午休时程潇盯着睡得正香的吴宣仪看了一会儿然后凑到自己耳边说，难道这家伙睡之前偷偷涂了唇蜜？！
这样一张嘴放在女生脸上的确是清纯里透着性感。
让人有种想要亲吻的冲动。
吴宣仪被迫弯腰和她对视，见她依然盯着自己的嘴发愣，眼神里划过一丝奇异的神色，突然慌成了一片，手上力道没控制住，一把差点把金知妍推在地上。
“看什么看，赶紧的，画完去吃饭！”
金知妍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不自然的咳了一声坐正身体，手下顿了顿，最终还是抬笔把那一抹粉色放了上去。
“嗯……不错不错，”吴宣仪双手抱肩点了点头称赞道，没有注意到金知妍眼神中飘忽的光，大喇喇的揽住金知妍的肩，“爱妃画的着实不错，想当年我给一群刚画水粉的人做模特，画出来的那叫一个惨不忍睹，特别是有一个极品把我的脸给画的……”吴宣仪转了转眼珠努力想找出一个适合的形容词，奈何表达能力有限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然后大手一挥利落的说道“……就像糊了一坨屎一样！”
金知妍没有配合着笑出来，只是不留痕迹的移开了她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把笔扔进涮笔筒然后拎着这些东西站起来，轻轻说了句“我先去把这些洗干净，回来去吃饭。”
吴宣仪愣愣的看着她背影。
她的眼神自始至终没有看向自己。
心里藏着爱的人最敏感。即使再不动声色的抗拒也能感应的到。就算再怎么不想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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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感觉到了异样。然后你在拒绝，全身心的。
我明白。
金知妍清洗干净画笔和调色盘之后回到教室看到吴宣仪正低着头收拾东西，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她的眼，有些颓废的模样。金知妍站在原地想了一秒钟，然后沉默的走向自己的画架把吴宣仪的画像小心翼翼的从画板上取下来。
吴宣仪余光瞄着她的动作，她自顾自的好像别人都不存在。不存在她的身边，自然也不存在她的心上。失落在胸口闷声炸开，星星点点的蔓延到四肢百骸，像是已经在黑暗中走了很远很远，终于看到前方有一扇窗子透着光，兴奋的冲过去，却在即将被光芒笼罩的那一瞬间重新跌回黑暗。有那么一瞬间吴宣仪真的想开口问出来你究竟在乎的是什么呢，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让你放在心头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当然吴宣仪知道，那个人不会是自己。
就是这样的。想的太透彻了没什么好处。
金知妍没有注意到吴宣仪的失落和疑问，她只是平淡的把刚刚完成的画铺在地上等它自然晾干，然后不紧不慢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直到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吴宣仪在听清楚铃声旋律的那一瞬间心彻底跌了下去，跌进浓浓的的自嘲和失望。那是一个特别的，和其他人的来电都不一样的旋律，吴宣仪之前听过一次。
是殷玥打来的。
这就是让她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她亲手在自己心脏上圈出了一个名为“无法割舍”的小小空间，让她稳稳的在那里住了一年又一年。
“喂？”金知妍迅速接起了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却是无比的温柔。
“……”
“你现在在我们学校？”
“……”
“好，你在校门口等我，我马上过去。”
金知妍挂了电话抬头看向吴宣仪，她没抬头，眼神死死盯着手里的素描图集。金知妍在心底叹了口气，然后走过去轻声唤她“宣仪？”
“嗯？”吴宣仪随意的应声，顺手把手里的书翻到下一页。
“我有点事，不和你一块儿吃饭了，”
“哦，好。”
“……那我走了。”
吴宣仪没再应声，如果死撑也是一种学问的话，吴宣仪此刻觉得自己已经把它掌握到了一个炉火纯青的地步。她强迫自己盯着手里的书，强迫自己不要抬头看，连一丝的声音也不想听见。想到这里吴宣仪突然记起金知妍的iPod还在自己口袋忘了还给她，下意识的抬头，却看到金知妍依然站在画室里，她抿着嘴唇沉默的看着自己，双眸似墨，眉头轻轻皱着，仿佛从来不曾说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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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过那种莫名其妙想哭的时候吗。
好像是小时候失手打破了一个花瓶，没有人责备，也没有人安慰，大家都好像没看到一样忙着自己的事情，你无助的站在那里捏着自己被水打湿的衣角，可他们走来走去就是不看你一眼。他们不关心。你那时候还是一个学龄前的孩童，不懂得什么叫做失落和委屈，只能皱起鼻子放声大哭，有个人听到你的哭声走到你跟前，把手放在你头顶轻轻抚摸着，你抬头看到她眼神里的怜悯。本来是应该感到安慰的，却哭得更大声。
只是想要你的一点关心而已，就这么难吗。
金知妍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目光缓和，好像在等着她开口。吴宣仪动动嘴唇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喉咙里发出含糊的音节，磨叽半天问出一句“你怎么还没走？”
金知妍愣了两秒钟突然笑了，笑容里混合着包容和无奈，“就走了，看你有点不开心。”
吴宣仪听到她这么说像是炸了毛一样麻利的从椅子上跳起来“放屁，老娘凭什么不开心，你看花眼了吧！”
“好好好，我知道了，”金知妍笑着安慰她，然后抬手指了指被她平铺在一边的画，“那张画送你吧。”
吴宣仪顺着她的手看过去，自己的画像安静的呆在角落，和金知妍的画袋放在一起，只觉得自己的鼻头没出息的酸了起来，然后胡乱掩饰着挥了挥手“行知道了，姐姐勉为其难收下就是了。”却没敢再抬起头和金知妍对视。
金知妍把她一切故作粗鲁的举止神态都看在眼里，心像是刚被柠檬水泡过一样，酸酸涩涩的。她轻轻点了点头，说“那我就走了呀。你记得去吃饭。”
“赶紧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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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我那时转身离开。只有我自己知道当时有多么慌乱和无奈。
我不知道该给你什么，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着开口，却在每次话到嘴边的时候强行压下。可能是我真的自私，吝啬到不能空出一点时间来想一想你的失落是因为什么。我看在眼里，却只能刻意忽视。那时我觉得我只能给你这么多了，只能这么多了，没办法让你跨过那条底线往心里多走一步。我知道你感觉到了，所以安静的站在边缘等着我看过来，等着我向你伸出手。
对不起，我知道的。
你很失望。

晚饭吴宣仪没去吃，程潇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也只是潦草应了一句“肚子不饿。”她在画室里呆了一会儿，等到老师也走了，其他的同学也都陆陆续续收拾东西离开，才站起身来走向那张画。
画纸还是潮湿的，初冬季节，一张水粉画完全干透也需要将近一天一夜的时间。吴宣仪把画举到和自己视线平行的位置仔细盯着看，金知妍把她的眼睛画得非常漂亮，即使在一张平面的画纸上看起来也像黑夜中的湖泊那样，幽深而又清透。
可我的眼底藏着你呢。你发现了么。
吴宣仪视线往下移，看着嘴唇的位置被轻轻带过的那一笔粉红，不由自主的抿抿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在那张吴宣仪画像的右下角，她签上了自己的姓名和时间。
金知妍
12.22.2005
我想拥有的，是如这般与你贴近的距离。却只能无奈的在画纸上被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