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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行雨施】《回首,云飞风起——辛弃疾传》||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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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湖北1楼2018-08-05 19:02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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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湖北2楼2018-08-05 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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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首,云飞风起』
      虏人凭陵中夏,臣子思酬国耻,普天率土,此心未尝一日忘。臣之家世,受廛济南,代膺阃寄,荷国厚恩。大父臣赞,以族众,拙于脱身,被污虏官,留京师,历宿、毫,涉沂、海,非其志也。每退食,辄引臣辈登高望远,指画山河,思投衅而起,以纾君父所不共戴天之愤。常令臣两随计吏抵燕山,谛观形势,谋未及遂,大父臣赞下世。粤辛巳岁,逆亮南寇,中原之民屯聚蜂起,臣常鸠众二千,隶耿京为掌书记,与图恢复,共籍兵二十五万,纳款于朝。不幸变生肘腋,事乃大谬。负抱愚忠,填郁肠肺。
      ——《美芹十论•札子》


      IP属地:湖北3楼2018-08-05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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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赞在北宋的为官路途,就此彻底断绝。
        皇室南逃了,连带着那些贵族,凡是有权有势之人,尽数渡淮河,去杭州了。
        世代居于齐州府的有好几个大家族,如周氏一族,他们自此全族迁徙至湖州一带,后来在南宋为官,亦出了些人物,如词人周密,就是这一支的后代。而辛氏一族留了下来。
        其实在辛氏中也有南逃者,但是这些人里没有辛赞。
        建炎二年,公元一一二八年,赵构派刘豫知府济南,不料其却受到了金人的利诱,投降了金朝,将济南平白送给了女真人,辛赞猝不及防,家族人口众多,就连生计也难以维持了。
        他与夫人孙氏、其子辛文郁以及文郁夫人赵氏等人留在了被侵占的疆土,随后他又前去金朝参加科举,以其完全可以肯定的文学素养再中金朝进士,随即被任命为地方守令。
        为宋人臣,却做了金朝的地方守令,这让辛赞感到无比屈辱。
        数十年过去了。
        在这期间,忠义民兵数次起义,却得不到南宋政权,哪怕是一线微弱的帮助。
        州桥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驾回。
        忍泪失声询使者,几时真有六军来?


        IP属地:湖北8楼2018-08-05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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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一一二九年春初,金兵攻下徐州,宋金实以淮河为界。
          公元一一四零年春夏之际,金国发生政变,南宋与金国之间的条约被全部推翻,兀术带领着金军兵马再度大举南侵。
          这一年,岳飞自鄂州进军北上,克郑州,复洛阳,河北河东的民兵再度死灰复燃,切断金军补给,欲迎岳家军渡河,直杀至幽燕十六州,完成宋朝百年遗愿。
          这一年的五月十一日卯时,历城的四风闸东方破晓,天色泛白,染红了一片深蓝云霞。
          辛氏一门顿时忙碌起来,有人去奔走打水,有人在唤醒他人,还有人急匆匆地拉着接生婆去后房。只听得赵氏的痛苦呻吟声,一声连一声,辛文郁在门外不知所措,忙来忙去也只是在原地打转。
          辛赞终于赶来了,年过五旬的人,已知天命,却是不怎么惊慌,他上前摁住儿子,不发一言地望着后房门帘里透出的昏黄光线,深陷的眼眶里看不出感情。
          终于听得一声哭啼勾破清晨的寂静天幕。
          接着,又沉寂了下来。


          IP属地:湖北9楼2018-08-05 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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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不由分说,即强步而入,待他们进去后,才发现赵氏已然昏迷过去,接生婆手忙脚乱地抱着那个孩子,一时竟然忘了言语。


            IP属地:湖北13楼2018-08-05 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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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辛赞最为镇定,他扬手止住接生婆,问道:“怎么了?”
              那接生婆抬起头来,慌乱之中似乎是又有些愧疚:“是——奴家不晓世理了,是——是弄璋之庆,可是您家夫人身子骨着实太弱了,这难办啊——”


              IP属地:湖北14楼2018-08-05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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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未说完,辛赞却叹了一口气,轻描淡写道:“尽力而为吧。”
                又折腾了大半时辰后,赵氏母子的情况总算是稳定了下来,那婴儿已经醒了,睁着幽暗而青光闪动的眼眸好奇地四下张望。


                IP属地:湖北15楼2018-08-05 1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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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大亮,辛赞掀开门帘,向门外走去,朝阳的万丈光芒倾泻而入。
                  他的人已经走远,声音却遥遥地飘荡过来:
                  “愿上天佑他母子再无灾祸,就叫他辛弃疾吧。”
                  就叫他辛弃疾吧。


                  IP属地:湖北16楼2018-08-05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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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南宋绍兴十二年,金皇统二年,十二月廿九日,公元一一四二年一月二十七日。
                    临安,大理寺。
                    隗顺趁着深黑的暮色再一次来到曾经看守多日的牢房前。在这里,他停下了脚步。
                    隗顺敬佩这个人,仰慕这个人。
                    然而此刻,此人的尸骨就躺在那里。
                    无人问津,身首异处,鲜血淋漓。
                    在这临安的大理寺中,没有人为他哭祭,甚至连收尸的人都没有。亲人流放千里,门生故吏不敢叩门。
                    隗顺没有犹豫。当他在仰慕之人被害后再次来到这里时,他就已经没有了任何顾虑。
                    他四下略一张望,便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这间漆黑的牢狱。
                    整个牢房里都是腥味。他靠在石砌成的壁上,缓慢而不出声地爬行着,忽然,他触到了一具尸首,冰冷的触感瞬间自指尖突兀地蔓延开来。他倏然收回了手,下意识地抠住了近处地面的裂隙,那些浆住了砖石间裂痕的凝固鲜血,这会儿都陷进了他的指甲缝里。
                    明明已经知道这就是事实,但当隗顺亲手触碰到这一切时,他还是忍不住颤栗,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度的愤怒。
                    他不愿再多想,片刻功夫后,那尸首已敛好。正打算就此离开时,隗顺突然摸到了一件泛着凉意的物器。霎时间,他怔住了。
                    他知道那是枚玉环,并且也知道那佩环是谁的,也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隗顺一把抓起那物什,紧紧地攥在手里。玉环冰冷的触感反倒让他更加清醒了。
                    就在这时,他看见远处隐隐有巡夜的狱吏在提着油灯走动。隗顺心下骤然一凉,玉环的轮廓几乎压嵌进了手掌里。倏然,他转念一想,心神又复归于平静。事已至此,便是退无可退,事成则为天下大幸,就算不成,横竖为后人再添遗憾,然百年之后亦自有定夺。
                    他猛地站了起来,将那尸身背在背上,疾步来至后门边光线照不见的阴影处,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油灯的光又渐行渐远了。
                    直到那缕微弱的光线消失在牢狱的拐角处,隗顺才重新定了定方才有些紊乱的心神,轻轻推开了那扇门——一股恶臭迎面扑来。
                    平日里,那些几乎猪狗不食的剩饭残渣就都倒在这里,前些时日,那些无人敢领的尸骨从这里拖出来时,上面都早已爬满了蛆虫。但此刻,隗顺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他一下就沿着墙根溜了过去,再跑出了几步,就已出了阴暗的大理寺监牢,转到了临安僻静的街道上。
                    冷风迎面刮来,寒气直透骨髓,立春将至,天气一片肃杀,隗顺不由打了一个寒噤。但同时,他也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那手中紧攥着的佩环依旧冰凉,似乎在尖锐地重复着玉环的主人,那至死不屈的意志。
                    临安其实是有夜禁的,不过近年来,皆随了北宋的旧制,凡非月黑风高,杀人放火,其余都是极为随意的。因而,隗顺出城时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出了钱塘门,向北行不远,九曲昭庆桥便映入眼帘,此处有许多湖泊,月色斜照在寒风轻剪的湖面上,闪着幽暗细碎的银光,那些桥梁与往日里肃穆的法济、宝严两院侧影剪成了错落的浓墨色,它们无声地伫立在夜幕下,寂静如同平常的任何一个深夜。
                    他来到北山的水边,回头遥望了一眼临安城,便把尸骨放了下来。
                    不到卯时,隗顺就已经将简陋的墓穴挖好了。将尸首埋藏下去的最后一刹那,他犹豫了一下,将那枚玉环系在了尸身上面。
                    二十年后,绍兴三十二年,金大定二年,宋高宗赵构禅让,宋孝宗赵昚即位,为顺应民心,当即降旨为岳飞澄冤昭雪,并悬赏寻找岳飞遗体。隗顺之子找到了官府,将父亲的遗言昭告天下。
                    因为,在多年前隗顺病逝时,曾经告诉过他,岳帅一心精忠报国,总有一天会昭雪。
                    这时,临安人才恍然大悟,原来九曲丛祠边那种了两棵桔树的“贾宜人之墓”,正是岳飞的初葬地。
                    最终,岳飞的遗体被起出,迁葬于杭州西子湖畔栖霞岭,是为宋岳鄂王墓,并立庙祀于湖北武昌,额名“忠烈”,修宋史列志传记,让后世之人络绎不绝地于墓前凭吊。
                    有一位时年二十四岁的江阴签判得知此讯,顿生感慨,上书云以分兵攻金人之策干张浚,因不为其所采纳,以至于宋军在符离惨败。距此不久后,复上书《美芹十论》,从此以美芹悲黍扬名于后世。
                    然而,在当年的那一天,宋高宗赵构的御案上仅是多了一份染血的供状。
                    供状上只有八个绝笔字: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IP属地:湖北17楼2018-08-05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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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岳鹏举。
                      这个名字就是横梗在中原汉人哽嗓咽喉间的一根刺。
                      特别是对于那些泪尽胡尘的遗民来说。
                      辛弃疾还记得很多年前,祖父辛赞告诉他的故事。
                      那是一个平常的下午,日光绚烂,明朗地散落在辛家的大院里,辛赞望着小辛弃疾期待的目光,暗下决心。
                      他不再泛泛而论地讲忠孝之义,而是陈述了一段历史。
                      小辛弃疾也就如往日一般,很认真地端坐着听祖父说故事。
                      那是一个少年名将的故事,抗金英雄。精忠报国,誓要收复幽燕十六州。他当然是战功赫赫,眼看先锋已进抵朱仙镇,完颜兀术已逃出了开封,河北民兵得知消息,都纷纷起义,欲迎接其渡过淮河。
                      话说到这里,辛赞顿住了,似乎是在考虑再说不说下去。
                      小辛弃疾自然是不解其意,追问道:“既然这样,那我们为什么还在这些金人的控制下呢?”
                      辛赞一怔,忽然意识到辛弃疾是对的。这是极为压抑的思想,南宋的自相残杀,他为什么要把这这种思想告诉本该一心报效华夏的辛弃疾,他又如何忍心呢?
                      他凝视了这个天真的孩子许久,那双眼眸里还有那么烂漫纯净的神采,从未经世事,从未染尘霜,很清澈地望着他。或许此刻,在小辛弃疾眼里,辛赞就是唯一正确的,他的话必然会改变辛弃疾的一生,他的信念必然会让辛弃疾走向万分凶险的抗金事业。不论辛弃疾将来是成就还是失败,他辛赞都必然要付最初始的责任。
                      民族的使命感最终让辛赞放下了这一瞬间所有的顾虑,所有的所谓私念,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他已经被害了。”
                      而且在他被害之后,整个中原的百姓都为之哭祭。
                      岳飞被害的那一年,辛弃疾两岁。


                      IP属地:湖北18楼2018-08-05 1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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