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一向了解宝石国的奢华,但时隔许久后再次目睹这盛大的舞会时,内心还是免不了惊异一番。
我看着布莱德流转于人群之中,却也佩服他善与人打交道的能力。
大概是到来的太过心急,我寻遍整个厅堂,却未看见熟悉的那个身影。
微抿一口浊酒,我看着眼前的色彩来往,视线却模糊开来,斑斓迷蒙间浮现出几日前的画面。
“七日后的宝石国舞会,我打算开始我们的计划。你到时候全权听我安排就好。”
布莱德端详着杯中的茶梗陷入沉思,我却怏怏不乐地放下手中的茶杯:“为何是我听你安排?”
他不解地抬起头看我,却又缓缓地露出揶揄的笑容:“你撩拨莲音的时候,我也算是观察过的。”
“什么意思?”
“你对待莲音时,无非不就是贬她身材,贬她体重,再贬贬她喜欢的东西。”他适时停顿,吐出的语气却既郁闷又无奈,“你是小孩吗?天天就知道欺负她,现在,就连刚上书院的男孩都快不用这么幼稚的手段了。”
大抵有许久的怔楞,我回忆起过去与她那少得可怜的互动,竟确如他所言。
尴尬地转动茶杯,我沉默半响后只得苍白地剐他一眼。
记忆中的她是温柔而善解人意的,可我好像却偏偏爱看她恼羞成怒的模样,仿佛一只温顺的猫咪被踩到尾巴,而后气急败坏地亮出她短短的利爪。
说到底,我喜欢的,其实是她对我的这番与众不同。
“希尔杜。”
熟悉的声音蓦然响起,我慌张地驱散占满自己整个脑海的画面,一回头,便看见莲音惊喜的双眸,她围着我踱开几步,而后顺着我方才的视线往前瞻望:“你刚刚在看什么?”
“嗯?”我局促地把视线放至远方,却在寻不到布莱德的身影时微微松了一口气,“没什么。”
我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紧张,不知是因为看清了内心而慌张,还是因为决定了计策而慌张。稍稍往旁边移了移脚步,我希望自己能平息一下此时混乱的情绪。
可莲音却同时转过头来,我看见她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暗红色的液体便随之翻涌。
我疑惑地蹙起眉,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握上了杯柄:“你怎么喝酒了?”
她大概被我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怔愣一瞬后弯起眉眼:“我已经成年了。况且,这是布莱德殿下特意为我和法音准备的果酒,度数并不高。”
“尽管如此,也少喝些。”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轻轻松开了手,可莲音却在同时把酒杯凑上前来,而后,与我举在另一边的酒杯轻轻一碰。
“谢谢你。”
我听见玻璃相击发出的悦耳声音,也听见莲音缓缓吐出的柔和字词,心中难驱的焦灼情绪逐渐缓和。我微微一笑,与她一同饮下了这杯甘酒。
今次的舞会流程与往常的每次相约都并无二致。
只是难得的,莲音愿意跟在我身侧,而不是去找寻她的双胞胎姐妹。
当我询问她时,她却只是微抿双唇,视线看着人群一动不动。
“我们刚到来时,布莱德殿下就邀请法音去品尝甜点了。”她把酒杯举至嘴际,喉头滚动间溢出淡淡笑容,“我可不想在一旁打搅他们俩。”
我静静望着她,脑海中蓦然就响起布莱德的声音。
“其实莲音她啊,虽然嘴上说着喜欢我,可是我能看出来,她对我并没有男女之情。”
“她对我一直抱着最适宜的距离,面对我的靠近时,也会不着痕迹地退开。甚至是到现在,对我的称呼也一直是‘布莱德殿下’。”
“她的心里最重要的不是我,也不会是我。我早就看清了这一点,所以一直把她作为妹妹对待。”
“只是,看不清的人,其实一直都是她。”
如果,她只是没有看清的话……
我伸手接过她几乎见底的酒杯,在她不解的目光中悄然执起她的手。
“莲音公主,不知您是否愿与我共舞一曲?”
我看见她惊异地望着我,眼眸落满流光,好似稍稍扑闪就能飘出尘埃。
“我的荣幸。”
她微提裙摆,跟随着我迈向舞池时,嘴边是令我沉醉的微笑。
我不知与她共舞了几曲。我们的世界中好似没有旁人,也失去了时间的禁锢,眼神中只剩下了彼此。
我回想起布莱德的叮嘱,强硬压下自己想欺负她的念头,双唇翕动间,皆是对她舞步的称赞。
于是,我难得的看见了她羞赧的模样。双颊红扑扑地绕出红晕,双眸却亮晶晶地映出我的模样。
原本是如此扣人心弦的画面,可下一秒,我却见她双脚一软,脑袋径直地便扑进了我的怀里。
“莲音?怎么了?”我不解地拥住她欲往下坠的身子,她却是顺势抬起双手环住了我的脖颈。
“希尔杜……”
我听见她轻柔的叫唤,拉长的尾音带了撒娇的意味。我虽疑惑,可心却怦怦跳得直快。
“莲音?”
她缓缓扬起脑袋,眼眸却是半眯着,双颊上的绯红几乎落满整个脸庞。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这哪是因害羞而红的脸,这分明是酒醉后才会显现的模样。
慌张地一把抱起她,我急匆匆离开舞池,却又不知该带她前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