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一篇】 约定(1)
1945,南京
阴暗潮湿的地下,唯一的气息就只剩下那不知名的腐烂味道,每一天都有一个编号被叫出去,带着拖拉但坚定的步伐,伴随着铁链之间碰撞的声音,然而,每一次都是有去无回,从一开始的强忍低咽,到后来只剩下刑具和肉体碰撞的声音,阿次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睛,因为他实在是对这些手段太过于了解,直到最后,他甚至都有些麻木了,微抬起手,在墙上狠狠划下一道血痕,今天,是自己到这里的第72天,要是没有意外,已经有71位同志牺牲,或者更多。
“1072,夏跃春。”
阿次的心头一震,脑子里立即浮现出千千万万种不一样的可能性,夏跃春?是自己所熟识的那个夏跃春吗?若果是的话,他是怎么被抓进来的?紧接着,他便听到有人起身,走出牢门,应该承认,杜旅宁对于自己其实还算仁慈,把自己安排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阴暗潮湿的角落里,避免了那些坚定却也绝望的目光,不得不承认的是,至始至终,自己都输了,于国于家,都输了,输的一败涂地,在此刻,他甚至有些天真地想,如果当年自己真的和阿初一起去了英国,那结果又会是怎样?会不会比现在的境遇会好那么些许,至少于家而言,自己还不算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很快,他便对这个可怕的念头吓到了,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对于家的依恋,早已远超自己的想象,但是这世间的事情,又何来后悔一说,只是在这前后无路,孤立无援的境地,才更让自己想起那些仅存的温暖。
门被打开,这令他的心中一紧,终归是该结束了吗?1072的那个夏跃春,真的就是自己所认识的夏跃春吗?
眼睛被蒙上,他感觉自己走过了一个长长的过道,进了一间温暖的房子,然后被人压在一张舒适的椅子上坐下,全程,他都异常配合,没有丝毫的反抗。
再次睁开眼时,只感觉头顶上的灯光异常刺眼,适应了好一会儿,他才看见坐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正一眼玩味地看着隔壁玻璃的杜旅宁,循着他的目光,阿次下一秒就看见了,正一脸微笑的夏跃春,真的是他!他当即就感觉自己有些坐不住,但是却硬生生忍下,他刚想要开口,就听见身边慢悠悠的声音。
“认识吗?”
阿次反倒平静下来,“原上海GD机关负责人,夏跃春。”
“熟吗?”
阿次点头,“他是我大哥的同学兼好友,我跟他,还算有些交情。”
“有没有感觉这里这几天越来越安静了?”
杜旅宁的话锋一转,让阿次有些措手不及,他有些意外的看着一直没有看自己的杜旅宁,“老师?”
“老师!”杜旅宁似乎是有些不屑,“你还敢叫我老师?”他转过头,恰好对上阿次的眼睛,似是败下阵来,“你、晓江,都是我最信任的人,只是,”他重新看向前方,“却没有想到,能够陪我到最后的,竟然是刘云普。”
“老师!”阿次有些急了,“我们只是立场不同,在阿次的心中,您永远都是我的老师,一辈子都是。”
杜旅宁似乎是不为所动,“没想到,你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却还是这么天真。”
阿次一时语塞,不清楚为什么,他总感觉杜旅宁今天很不一样,从自己认识他的那一天起到现在,杜旅宁从未像现在这样,平静的可怕。
“记得当初在上海吗?我对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若是有一天我发现你是GD,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可惜现在,我怕是要食言了。”
阿次有些发懵,他不知道老师这是什么意思,他能得到的讯息是,老师不会对自己动手,可是,为什么?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只是这样的转折,却着实让自己有些措手不及。
“当年送你去战场,是你自己的选择,其实对于我而言,其实也是最好的选择,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杜旅宁这辈子带过的学生中,最有天赋和最优秀的,但你同时也应该知道,无论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正如我当年所言,你身上所背负的情义,迟早会害了你。”
阿次依旧一脸诧异。
“你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大哥,但是我,却是世界上最差的父亲。”